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22)
他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几乎在顷刻间变成冷厉骇然的猩红魔瞳,杀意翻腾地看着面前的人,但是语气还是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若是你耳朵不好的话,没有听到他拒绝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那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恐惧,因为他突然发现随着面前人话音刚落,周遭的喧嚣吵闹似乎在一步步地朝着他远离。
戴面具的男人轻轻弹了弹手指,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柔声笑了,道:“真是失礼了,我还是看不过去有人敢这么随意觊觎我师兄。”
这是男人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后整个世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戴面具的男人轻轻松松将那登徒子收拾好了,一直在旁边的明烛面有菜色,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红红红川……”
名唤红川的男人脸上柔色更重,姿态优雅地单膝点地,将明烛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接着在周负雪目瞪口呆下凑到唇边,在明烛发青的骨节上轻轻落下一吻,他勾唇一笑:“师兄,你终于来了。”
明烛气若游丝,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颤声道:“红川。”
红川含情脉脉道:“师兄。”
“红川。”
“师……”
明烛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他一身。
红川:“……”
周负雪:“……”
片刻之后,明烛躺在行鸢最顶层的奢华房间中,奄奄一息地被周负雪喂着水,看模样若是再让他在窗户旁坐一会,恐怕要蹬腿升天。
在外室,已经从头到脚换了身衣服的沈红川姿态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他拿下,露出一张昳丽俊美的脸庞。
细看之下就能发现,无论是他闲下来时脸上的神态,还是随意倚靠的姿势竟然和平日里明烛散漫的姿态丝毫不差,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青空冷着脸道:“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才把剩余的单间都定下来,这回如果不是因为你,明烛根本不可能受这种罪,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种登徒子调戏。”
沈红川姿态散漫,妖邪的魔瞳冷淡睨了他一眼,道:“小九,这么些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竟然敢对大师兄直呼其名,给我唤他大师兄,顺便向他道歉。”
陆青空冷冷道:“该道歉的应该是你。”
“小九啊,”沈红川奇道:“我前些日子收到大师兄的传信,说要我照料两位出来历练的师弟,我怕你们涉世不深做事不牢靠,这才好心好意劳心劳力为你们操办一切,竟然还是我的错?”
“没有你我们也能有房间住。”陆青空冷冷道,“我出发前向小师叔支了能坐行鸢第二层的银两,根本不用你来瞎操心。”
沈红川顿时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不是我说啊,师弟,就第二层那些个房间,我天,那简直不是人住的,一间房竟然还不如我这的衣橱大,你说说你们住那不会觉得伸不开腿吗?”
陆青空:“……”
陆青空似乎想要开口骂他些什么,但是一想起此人的脸皮是得了明烛真传,顿时将那些骂娘的话咽了下去,冷冷道:“托你的福,我们连衣橱都住不了。”
一掷千金的沈红川丝毫不理解捧着些碎银精打细算的师弟内心的暴怒,啧啧两声,道:“你说说你,自己坐那最底层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师兄也去那不是人待的地方受罪?”
陆青空木然地重复他一直在强调的话:“还不是因为你。”
沈红川完全忽略他谴责自己的话,从一旁的小柜子中拿出一个木制的镂空盒子,漫不经心道:“这是我去实沈国花大价钱买来的聚灵灯的炼器阵图,唉,现在才突然想起来,我也不会炼器啊。”
陆青空一听,眼睛立刻直了,方才嫌恶的表情顿时消失,两眼发光地看着沈红川手里的木盒。
沈红川将木盒在手中转了几圈,微微晃了晃,看着陆青空的眼睛也跟着木盒晃来晃去,像是一只见了狗尾草的猫一样。
沈红川勾唇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悠然雅人深致:“师弟好像还会一点炼器布阵吧,要不,这个师兄就当是庆祝我们重逢的见面礼?”
陆青空完全抛弃了平常的清冷,点头如捣蒜。
沈红川言笑晏晏地将木盒递给陆青空,在陆青空抖着手想去接时他势如疾风地将盒子收了回来。
陆青空愕然抬头,便看到沈红川笑容顿消,面无表情道:“叫师兄。”
陆青空忍辱负重:“七七师兄。”
沈红川依然冷着脸:“我让你叫的是大师兄。”
陆青空:“……”
阴晴不定【再捉个大虫】
日照山七弟子沈红川,临风玉树鸿俦鹤侣,灵脉一等家境殷实,生来便是个天道宠儿。
只可惜此人脑子有病,这么光风霁月的人竟然对日照山第一废柴的大师兄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痴恋。
他自小便被家人送到日照山来求仙问道,归宁真人性子懒散,根本无暇管他,只好将他扔给大师兄明烛玩耍,放飞自我。
谁知道明烛这一带,便将好好一个道修的苗子给硬生生带去了修魔。
为此,析木国最大的家族沈家曾一度在闻风楼拓印了无数卷册四处散发,大骂日照山的话整整一册子都不待重样一句,用词之尖锐简直令人发指,直到归宁真人主动出面才算了结。
哦,为此,明烛被罚在冰潭强行闭关一年时间,险些冻成冰雕。
而这是沈红川离开日照七年后再次见到他活蹦乱跳的大师兄,原本他还想着和明烛促膝长谈一整路的,但是谁知明烛就算是到了内室里,整个人还是飘到不行,一碰他就难受得要吐,沈红川只好作罢。
两天一夜的时间中,明烛饱受摧残,几近昏迷,连行鸢什么时候落地的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恍惚间被人抱在怀里缓慢走了许久,一阵颠簸吵杂后,才被轻轻放在一片柔软的海棠香中。
明烛勉强张开眼睛,有些不太清晰地看着头顶的人,茫然道:“十三?”
那人似乎有些不满:“师兄,你在叫谁?”
明烛迷迷瞪瞪看了半天,才含糊道:“红川。”
沈红川这才温柔地笑了笑,伸手将他额头上的冷汗抹掉,柔声道:“我们已经到说玉城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就带你去闻风楼取信。”
明烛半阖着眸子,似乎下一刻就能睡过去,但是还是强撑着开口道:“你别骗我。”
沈红川声音更柔了:“我什么时候骗过师兄呀?”
明烛“哦”了一声,整个人都睡迷糊了,轻轻偏着头靠在软枕上,不消片刻便又睡了过去。
沈红川等到他呼吸均匀后,又坐在床沿静静看了他片刻,才慢悠悠出了房间。
说玉城是整个析木国最繁华的城池,终日灯火通明,饶是已入深夜,街道上依然是来往不绝的人,沿路姹紫嫣红的海棠树上悬着一盏盏灵灯,将整个城池串成一片暖灯汪洋,亮如白昼。
浮生世俗,红尘喧嚣。
沈红川一出房门,便看到在外面长廊上临窗而立的陆青空和周负雪,他微微挑眉,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陆青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凉飕飕道:“你都将明……大师兄弄到这里来了,我们不在这儿还能去哪?”
沈红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唰”地展开挡住半张脸,笑靥如花:“你方才数落了我一路,说我不该为你们提前定行鸢,师兄我这个人啊,一向知错就改,所以这回客栈就没有替你们操办,只能辛苦师弟们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吧。”
陆青空冷冷道:“沈红川!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红川十分诚实:“是啊,被你看出来了?”
陆青空:“……”
沈红川将扇子摇了摇,眉目带笑:“我之所以提醒你们要出去住,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陆青空旁边凭空闪出一道凌厉的黑色残影,势如闪电般朝着陆青空面门毫不留情地击去。
陆青空成天和阵法机关打交道,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虽察觉到那击向面门的攻击,却根本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
他瞳孔剧缩,在那掌风落下之前,耳畔传来剑出鞘的金戈声,下一瞬,无心剑挡住那凶悍的掌风,“砰”的一声将那人生生击退。
周负雪虽然不喜陆青空,但是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伤,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和来人对上,无心剑骤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嗡鸣。
周负雪眸子一沉,能让无心剑主动发出警示的,面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而他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自己击退,恐怕是根本没用全力。
两人交手只在瞬间,沈红川依然笑意盈盈,看着周负雪持剑冷厉地朝他看来,没有丝毫的变色,不慌不忙地接着方才的话:“……你们不太受人欢迎啊。”
方才和周负雪对了一掌的人此时才露出面容,他一身黑衣仿佛要融于夜色中,脸上带着一张生着铁锈的诡异面具,整个人身上散发一种尘埃腐朽带着些不详的味道。
他声音喑哑,语气满是厌恶:“日照中人,滚出去。”
陆青空惊魂未定,即使知道沈红川不会让人伤到自己,还是脸色难看,道:“沈红川,如果不想让大师兄知晓的话,就把你的狗牵回去,不要放他出来到处咬人。”
“这可不是我的狗。”沈红川无辜道,“你脚下所站的土地全都姓沈,贵门掌教也曾经向我沈家保证过,日照弟子不可踏进沈家一步,师弟,怎么,你现在要违抗师命不成?”
陆青空随意一瞥,果然发现了一旁牌匾上独属析木国沈家的标志——怪不得一路走来,那些小厮对沈红川的态度如此恭敬。
“你……”
周负雪在一旁冷眼旁观,也瞧出来了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七师兄明摆着为难他们,话里行间全都是对他们的不屑和蔑视,他也懒得在这里遭罪,眉头一皱道:“可以,不过我们要带大师兄一起走。”
沈红川摇扇的动作一停,脸上笑意未散,只是眸子却率先冷了下来。
周负雪不怕他,冷冷道:“既然诸位不欢迎日照的人,大师兄身为日照大弟子,自然也是不能在此久待叨扰的。”
沈红川轻轻将扇子阖上,低喃道:“带他走?”
周负雪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
沈红川微微低着眸,薄唇微启,喃喃道:“带他走?带他……走?”
他重复几句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再次抬起头时,猩红魔瞳狠厉带着杀意地看着周负雪,俊美的脸庞竟然有些狰狞,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就凭你这个刚到筑基的蝼蚁,也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霎时间,一股磅礴的魔气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轰然一声将一旁雕花的窗户都击了个粉碎,他背后如同有无数鬼影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却被那狰狞骇然的魔气悉数吞并,长发无风自动,看着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周负雪呼吸一窒,只觉得浑身经脉的灵力完全停止了运转,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巨山,冷汗簌簌往下落,几乎喘息不过来。
陆青空怒道:“沈红川!住手!你想让他死吗?”
沈红川衣衫翻飞,双手微张,面无表情地对上周负雪那死不服输的眼神,突然道:“你的眼睛,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