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12)
这会他是没觉得怎么疼,周负雪倒是先红了眼眶。
明烛哀叹一声孩子就是难带,伸手将那眼圈发红的孩子揽在怀里,低声哄道:“别哭啊,不是什么大事,死不了的,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要先出去。”
周负雪狠狠摸了摸眼睛,道:“我没哭。”
明烛无奈道:“好好好,你没哭,是师兄哭了好不好?可哭死我了。”
将这别扭的小孩子短暂地哄好,他他抓着周负雪的手,正打算顺着原路回去找明浮华,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二位既然来了,就不要离去了吧。”
那声音既冷漠又夹杂着恶意,令周负雪浑身一颤,不知觉地抓紧了明烛的手臂。
明烛头也没回,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离开。”
周负雪愕然地抬头看他。
明烛伸出手捂住了周负雪的眼睛,这才缓慢转过身,苍白的脸上还是那副随意懒散的表情,他勾唇一笑,道:“在下只是无意闯入贵地,若是冒犯了前辈还望原谅则个,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可好?”
能在这废剑冢中的,哪一个不都是作奸犯科的大恶之人,出现在明烛面前的男人身披黑袍,魁梧高大,周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漆黑戾气 ,连面容也瞧不真切,他手中长戟触地,刃上满是斑驳鲜血,一看便是心狠手辣的狠茬。
男人听到明烛的话,低沉地轻笑起来:“废剑冢已经多少年没有来过新鲜的血肉了,只要有了生魂,吾等便可重返人间,你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会将你们放走吗?不必道歉,把命留下便可以。”
周负雪被他仿佛淬着剧毒的声音逼得浑身一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整个废剑冢山壁上的兵器刃出全都发出了一阵微弱的荧光,接着无数浑身是血的亡灵从中手脚并用地爬出,密密麻麻令人浑身发麻。
他们表情木然,双目流着血泪,全都不约而同朝着两人缓慢走来,嘴中在低低叫着:“生魂之血。”
明烛看着那如同炼狱的一幕,本该被吓破胆的他却表情未变,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前辈这样不讲道理让晚辈很伤心啊,要不您看这样吧,我这人皮糙肉厚又命贱,可以留在这里,但我这师弟还这么小,您就大发慈放过他,如何?”
周负雪一惊,一把将明烛的手扯下:“师兄……”
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眼睛便扫了周遭那万鬼攒动的场景,立刻浑身一僵,身体一软险些栽倒。
明烛扶住他,小声嘀咕道:“让你别看你非得看。”
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不如何,全都留下吧。”
他说完,长戟微抬往地上一落,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悬在中间的巨剑跟着震出一阵剧烈的嗡鸣,顿时整个山间地动山摇。
明烛按住周负雪的肩膀,凑到他耳畔低声道:“等会你顺着原路回去,害怕的话就不要回头看,你浮华师姐会很快下来接你的。”
周负雪:“那你呢?”
明烛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倨傲又无耻地说道:“师兄我要把他们全都打回老家去,场面应该会很血腥,小孩子不能看,晚上会做噩梦。”
周负雪:“……”
饶是在这种万鬼缠身的场景中,周负雪还是不可自制地升起了想要打这个大言不惭的大师兄一拳的冲动。
身后的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手中长戟再次往地上一撞,从刀刃顶尖处骤然钻出来几条黑雾状的绳子,朝着那浞訾栗斯之人悍然劈下,与此同时,那满身鲜血的亡灵也到了眼前,朝着明烛伸出腐烂的双手。
明烛一把捞起了愣在原地的周负雪往旁边险险避开,那漆黑的绳子骤然落地,看似轻飘飘但是却如有千斤重重重砸下,将坚硬的地面直接轰成了一个巨坑,一时间尘土飞扬。
明烛眼睛一瞥,顿时唉声叹气地抱着周负雪往原路跑,边跑边感叹:“我就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说他来的时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废剑冢啊,还说什么一步一险……哎呦我天,差点砸到我,现在如他所愿了吧,厝火……啊!”
周负雪:“……”
明烛踉踉跄跄地还没跑几步,后面那血肉模糊的亡灵便一拥而上,随着那黑绳一起朝他扑了过来。
周负雪失声:“师兄当心!”
明烛在这种险境中竟然还有闲情调笑:“小王八蛋终于知道担心我一次了,没白疼你。”
他仿佛没有看到后面催命般的亡灵,脚下不停飞快跑到了原先狭窄的通道,接着他一只手拎起周负雪,毫不留情地往里面一扔,另一只手却高抬起,朝着那通道上方的山壁猛然击了一掌带火的红莲。
在一阵地震山摇中,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烟尘纷飞消散后,周负雪已经落入了通道中,而一颗巨石被明烛从山壁上震下来,正巧滚到入口处,将本来就狭窄的入口囫囵堵住了。
手持长戟的男人浑身气质骤然变得阴邪起来,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不过是个无灵脉的废物!”
那巨石落下的瞬间,周负雪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那满身腐肉的亡灵狰狞着爪牙将明烛一拥而上彻底淹没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被落下的山石震得头脑发昏的周负雪终于悠悠醒来,他刚张开眼睛时脑海中还是一片混沌,片刻后神智才勉强清醒。
周负雪一五一十地回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到了明烛被蜂拥而上的亡灵淹没便戛然而止,他双目空洞呆愣地坐在地上,片刻之后才猛然像是被惊醒了,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了坠落的堵住入口的山石,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推,妄图撼动那巨大无比的阻碍。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想要推开面前的山石,一边满心地绝望地想着,明烛平时那么胆小如鼠,连骷髅枯骨都要怕得尖叫的人,此时孤身一人面对着那么可怖的亡灵,那该有多绝望。
周负雪越来越急,但是将整个洞口悉数堵住的山石却没有被他撼动分毫,最后他终于放弃了,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中,喃喃道:“师兄……”
周负雪回想起方才被明烛抓住手腕时,明烛自己都在不可自制地颤抖着,分明是怕得不行,但是他还是强撑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拼死将自己扔了出来。
周遭漆黑一片,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
而在山石另外一边,明烛将周负雪送出去后,最先一批的亡灵袂云汗雨般朝他涌来,直接将他纤瘦的身影扑在了地上。
手持长戟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黑绳缓慢地收回去,看也不看那个必死无疑的废物,转身便要走。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灼热之气,他霍然回头,那被亡灵蜂拥的地方直接涌出一股红色的火焰,如同莲花绽放,猛然将那堆死肉烧成一堆灰烬。
火焰的温度太过灼热,坠在后面打算涌上去的亡灵意外地止住了步子,本能地剧烈颤抖起来,竟然畏惧得不再往前。
巨大的红莲绽放,莲瓣如同袖摆飘飘然地从中间分开落下,现出中间的人形。
明烛宛如身披烈火,长身玉立站在红莲中间,墨发无风自动,他笑靥如花,明明是素雅青幽的日照山服在他穿来却有种阴柔魔魅的邪气。
他垂下的手依然在微微颤抖,只不过并不是因为畏惧。
男人终于沉下了脸:“你是谁?”
明烛伸出手,猩红的舌在手背处的红莲印记上轻轻舔了舔,桃花眸弯起一个勾人的弧度,他轻笑道:“一直忘了说,晚辈乃日照山归宁真人座下大弟子,明烛。”
“日照?归宁?呵呵。”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血莲火,看起来似乎还有红莲剑,而你又姓明……明昭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烛眸子弯得更好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精巧的小刀——正是在日照山早课时被刀先生成为“夸玉”的那把。
“明昭?”他歪了歪头,收敛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浪荡,只是他的懒散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眸子懒洋洋地低垂,眼下坠着的红色泪痕仿佛要滴血般,“他是我仇人,怎么,你认识他?”
男人手中的长戟不自觉地微微抖动,震得他险些抓不住,来不及回答明烛的问题,他冲着不住发抖的长戟厉声道:“安分点!”
那长戟依然还是颤抖不住。
明烛突然笑了出来,他那张脸实在是太过艳丽,仅仅只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压迫人心的心悸。
“它恐怕是安分不了了。”明烛淡淡地说,与此同时,被他在手中随意把玩的“夸玉”猛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接着红光一闪,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跃然明烛掌上。
那男人一愣,被黑雾笼罩的脸上一阵发青:“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个无灵脉的废物,怎么会有本命器灵?”
明烛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刻着古朴雕花的刀鞘,垂着长长的羽睫,漫不经心道:“哦,突然想起来了,我九师弟似乎想要点有灵气的利器来研究那什么空穴不来风,我瞧着那把长戟倒是挺不错的。”
长戟颤抖得更加厉害。
明烛轻飘飘地拔出了夸玉剑,微微弯头,笑吟吟道:“夸玉,你帮我拿来吧。”
勾连游女
“把我……的东西……还……还来!”
“你这……偷……偷东西的……无耻小人!”
百剑山剑光肆意,如利箭破剑之声,配合着那石碑上吊诡的人脸发出的阴冷声音,让陆青空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游女躲在他身后,颤声道:“师……师兄啊,那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石碑会说话?”
陆青空强行稳住,试探半天才确定那石碑上的人脸只会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似乎并无其他可攻击的手段,才走上前,试探道:“谁偷了你的东西?”
那人脸狰狞得更厉害了,嘶声道:“日照山服……你们日照的小崽子……偷了我的剑……竟然还敢前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青空和游女相互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陆青空正要再开口询问,一直抱着他手臂的游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将陆青空往前面扑过去。
虽然游女只是个十岁的半大孩子,但陆青空常年闷在房中摆动阵法,身形瘦弱手不能提,猝不及防竟然直接被游女扑了个正着,两人一同倒向一旁,狼狈地手脚相缠滚做一团。
陆青空的后背直撞到砾石凸起的石壁上,痛得他皱起了眉,不耐烦道:“小兔崽子你……”
话音还没落,原地轰然一声,一条猩红的长鞭直接将方才他们站的地面甩出一道裂痕,如果不是游女扑开了他,两人指不定被那凌厉的一鞭拍成肉泥了。
“师兄。”
陆青空抬起头,游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形挡在他身前,修长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在她面前,一个红衣翻飞的女人脚尖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蝼蚁,绝美面容满是倨傲冷然,仿佛看上他们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堪一握的纤腰从腰间分叉的衣摆随风拂起,露出两条缠着红色交叉缎带的修长的腿,猩红如血的唇微启,悠然道:“不堪一击的蝼蚁。”
石碑人脸“咔咔”两声:“红雪,杀了这两个日照之人!”
红雪高高发髻上坠着血色的流苏,随着微风微微飘动,她红眸微动,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