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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车马慢(79)

作者:Shim97 时间:2024-01-21 09:46 标签:甜文 虫族 成长 励志人生

  路昭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眼皮突突直跳,心脏也咚咚咚的,像紧密的锣鼓敲击着胸膛。
  他想着填饱肚子就睡一觉,便从胸前抱着的书包里掏出还热乎的肉包子,咬了一口。
  嘴里尝到鲜美的肉香和油汪汪的汤汁时,他忽然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来首都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挤在车厢里根本动弹不得,那时候也吃不起肉包子,就吃着白面馒头和鸡蛋——母亲担心天热煮熟的鸡蛋会馊,还特意留了生鸡蛋。
  而现在,他已经凭自己的努力,把吃肉包子变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路昭低头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次回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帮上妈妈的忙了。


第64章
  坐了三天三夜火车,第四天清晨,路昭终于回到了这个生养了他十几年的地方。
  火车站还是又小又破的老样子,与两年前一模一样,他背着旧书包从车站走出来,便看见了熟悉的街道。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清晨的旭日、炎热干爽的夏风,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首都这会儿还是春天,老家已经完全入夏了,路昭走了两步,就热得出了汗。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塞进书包里,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松明县的城区很小。一条平江从西向东贯穿整个城区,将城区分成了南北两半,是孕育两岸百姓的母亲河。城中心有一座松明大桥,连接平江两岸。
  县城城区沿着河流的走向,东西长、南北短,并不规整方正,唯一的一条主街,就是紧挨着平江,同样东西走向的松明大道。
  路昭的家就在松明大道的西端,而火车站在大道最东边。
  松明县整体不算富裕,但交通位置不错,正好坐落在首都到西南边境方向的铁路线上,建国后便修起了一座小车站,附近几个县市的人都得来这儿坐火车。
  靠着这座火车站,县城东边修起了马路,各地来往的中巴车天天不停,小旅馆、小超市、小饭馆都冒了出来。外地老板也来这里投资水泥厂、罐头厂,东边因此成为了县里最富裕的地方。
  而西边,只有荒山野岭。
  路昭往西走了没多久,正好碰上早上出班的公交车,招招手,车就慢慢停在了他跟前。
  “到罐头厂二大院。”他上了车,掏出两分钱硬币,买了一张票。
  售票员给他撕了一张票,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小伙子,你是哪儿来的呀?”
  清晨的公交车上空荡荡的,路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是本地人,回家。”
  “你是我们本地人?看着真不像。”售票员上上下下瞅着他,“白白净净的,又长得这么好看,咱们本地人哪一个不是晒得黝黑。”
  路昭微微一愣,勉强笑了笑:“谢谢。”
  他在罐头厂二大院门口下了车。
  罐头厂二大院,就是罐头厂的职工宿舍,不过二大院住的都是后台职工,没像一大院那样建在东边最好最方便的地段。
  这会儿才七点出头,没到上班时间,大院里没人出门,但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亮起了灯,开始洗漱、准备早饭,因为八点就得出门往东边的厂里去。
  路昭走到自家住的那栋楼下,抬头往楼上一看。
  四楼那一间他熟悉的窗户,正好在此刻亮起了灯。
  这个时间起床,是妈妈吗?
  路昭心头一喜,赶紧往楼上走,可走到三楼,就听见了父亲的打骂声。
  “就你还敢提离婚,看老子打不死你!”
  屋里是拳打脚踢的声音,父亲不停破口大骂,可母亲只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路昭心头一紧,头皮发麻,一瞬间无数次挨打挨骂的恐惧回忆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就听见屋门被打开。
  “老子先去要钱,回来再收拾你。”
  父亲要下楼了!
  而他离家门口只有最后一段楼梯,父亲一出门,就会把他抓个正着!
  路昭的脑子一瞬间空白,强烈的恐惧一下子淹没了他,控制了他。
  在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被恐惧支配,疯狂地逃往楼下。
  几乎是一阵风一样,他已经跑到了楼下,躲到宿舍楼一侧,紧紧贴着墙。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咚咚咚的,像要冲破胸膛,那是因为害怕,因为恐惧。
  他刚刚跑得应该很轻吧?父亲应该没有发现吧?
  时间在他耳边跳动,一分一秒漫长无比,他连探个头出去看看都不敢,就这么紧紧贴着墙,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听到有人走出楼道。
  路昭屏住呼吸,听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走远,才敢往墙边凑了凑,露出一只眼睛一看。
  父亲走远了,走出了大院。
  压在胸口的无形巨石瞬间消失,路昭松了一大口气,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他害怕。
  他以为自己成长了,可是当真正要面对这个噩梦般的人时,他还是止不住地恐惧。
  那些难以忘记的童年噩梦中,父亲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双眼猩红,拿着皮带、拿着扫把、拿着桌椅板凳,狠狠地往母亲身上砸,把母亲打得头破血流。
  在这样的暴力、威吓、压抑的强权下,路昭大气都不敢出,畏畏缩缩地活了十几年,对父亲的恐惧已经牢牢地烙印在心底。
  这刻进血肉里的烙印,不是短短两年就能祛除的。
  只要一听见父亲的吼声,他就本能地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
  靠着墙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路昭才终于把这些恐惧压下去,爬起来,跑进楼道,上了四楼。
  家门口放着鞋架,他蹲下来,把最底层的每双鞋子都拎起来看了看,在母亲的一双旧布鞋下找到了家门钥匙。
  他拿起钥匙打开家门,推开门进屋,入眼就是满目狼藉。
  母亲背对着门倒在地上,手脚都被布条绑着。他身上穿着夏天的短袖短裤,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全是青紫和血痕,而且两条小腿不正常地扭曲着,好像断了。
  路昭赶紧把家门关上,跑过去蹲在他面前:“妈妈,你怎么样?”
  听见这一声“妈妈”,地上躺着的雌虫倏然睁开眼睛。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路昭时,黯淡了一瞬。
  而后,他才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路昭,怔怔的:“……是阿昭吗?”
  路昭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他点点头,赶紧给母亲解开了手脚上绑着的布条。
  “你怎么回来了?”母亲轻声问。
  “林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说阿庭没了。”路昭把书包背在胸前,然后把他背在了背上。“妈妈,我们去医院吧,你的腿好像断了。”
  “去、去城西派出所。”母亲伏在他背上,说,“阿庭还在派出所……”
  “我先把你送到医院,然后就去派出所。”路昭背着他刚想出门,又转身回去,把家里的户口本和母亲的证件全都拿上。
  在这个装证件的纸盒里,还有父母的两本结婚证。
  路昭的手经过这两个小红本时,微微一顿。
  可很快,他就伸手一把抓起这两本结婚证,全部塞进书包里。
  母亲伏在他背上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路昭背着他,把家门带上,钥匙揣在兜里,飞快跑下楼。
  县里只有一家人民医院,在平江对岸,路昭只能先往城中心跑,从松明大桥上过去,再往东一公里,才到达医院。
  这年头,大家有个小病小痛的,都去小诊所看看,随便开点药吃。能来医院的,都不是什么一般病症,因此路昭即便挂了急诊号,仍等了好一会儿,才排上他们。
  急诊医生给他们看了看,就开了单子叫他们去外科做手术。
  对雌虫来说,骨折并不算大病大灾,身体素质好的,三五天就能恢复如初,即便身体不好,三天也能出院,半个月能恢复得差不多。
  路昭把母亲送进手术室,自己去办住院手续,交完三天的住院费用,才匆匆离开医院往城西派出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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