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65)
时雨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举着自己的烛台,走在他前面,给他照亮前方的楼梯。
两人一块儿上楼,时雨推开次卧的门,将烛台放在书桌上,而后帮宋悦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帮他脱下了身上的礼服长裙。
这些礼服长裙都是不能折叠的,时雨便去衣柜里拿来衣架,把它撑起来,挂在一旁的立式衣架上。
宋悦换上了睡衣,正准备去看摆在桌上的最后一件礼物,忽然听见时雨开口。
“悦悦,那位徐先生,看起来人很不错。”他说。
宋悦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他从父母那里听说了时雨做过的事,对他打心底里厌恶,在首都见过他之后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时雨自己也知道被人讨厌,从来不主动接近他,也不会主动和他讲话。
今晚他难道是看自己心情好,就想来套个近乎?
可宋悦并不想和他聊天,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要洗澡了。”
家里烧热水用的是液化气,断电也有热水,洗澡并不受影响。不过时雨知道这只是一句推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就出去了。”
他把宋悦书桌上拆开的礼物包装收拾起来,正要碰到那个未拆开的小纸袋时,宋悦连忙开口:“这个还没拆。”
时雨连忙收回手,抱歉地笑了笑。
“……”宋悦轻咳一声,说,“你不用这样讨好我。反正你现在的工作是照顾我哥日常生活,我只是偶尔过来住。”
他瞥了时雨一眼:“只要你做好这份工作,不再欺骗他,伤害他,我不会为难你。”
时雨抿了抿嘴,小声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宋悦撇撇嘴:“嘴上说一句抱歉,有什么用?”
时雨不做声了,将搁在桌上那支吹灭的蜡烛拿过来,借着烛台上的烛火点燃,然后用蜡烛照着路,出去了。
他带上房门之后,宋悦仍若有所思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在书桌前坐下,收拾了一会儿心情,才将烛台挪过来,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去拆最后一个礼物。
这个盒子只有半本书大小,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子弹壳,被细细的链子从壳身穿过去,做成了一条项链。
宋悦一时不解,将这条项链拿出来,才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他将项链轻轻搁在桌上,把信拿出来拆开,里头是潇洒张扬的钢笔字。
[悦悦:
这是我十岁第一次摸枪打靶时,留下的子弹壳。
那天我打了三发,全部脱靶,被教导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悦读到这里,扑哧一笑,拿左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继续看下去。
[我把这枚子弹壳捡回来,发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它陪着我从娃娃军开始,走过了二十几年军旅生涯。
无论多苦多累,每次我看见它,就会重新燃起前进的动力。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请你代替它,陪我走完余生。]
短短的数行字,宋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微笑。
他把搁在桌上的子弹壳项链拿起来,吊在眼前,用手指轻轻拨了拨。
子弹壳和精致的细链相撞,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宋悦一边打量,一边小声嘀咕:“这不会是他自己做的吧……”
他把项链戴上,拿着烛台去浴室照了照,这链子有些长,将子弹壳坠在他的胸口。
这样戴着,平时就能藏在衣服里,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宋悦勉强满意,把项链和信都收起来,先去洗澡。等洗漱完毕,他把项链重新戴上,爬上床准备休息。
可惜,也许是今天太开心、太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倒是肚子又饿了起来。
宋悦干脆爬起来,下床试了试顶灯开关,依然没通电。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吹灭,他手边也没有火柴或者打火机,只能拿起烛台下楼去。
不过,摸着黑刚刚走出次卧,他就听见楼下有开门声。
宋悦一愣,第一反应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不过,楼下很快传来了时雨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而后是哥哥的声音:“送完两个小朋友,回来路上接到公司的电话,说一个大客户订的货出了点问题,赶过去处理了一下。”
他的声音和宋悦平时听到的不一样,温柔了好几个度。
宋悦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往楼下一看。
玄关处搁着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宋兴正低头换拖鞋,时雨慢慢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宋悦瞪大了眼睛,刚想出声,就看见宋兴转过身来,搂住时雨,两个人一下子吻在一处。
宋悦难以置信,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喊出声。
楼下的两人并不知道他在偷看,仍热切地吻着。时雨的手从宋兴的西装底下摸进去,宋兴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往一楼他住的卧室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响,暧昧的声音被完全隔绝。
第53章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哥哥那个样子把时雨抱进去,他们会在屋里做些什么。
宋悦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在楼梯口站了许久才缓下来。
肚子还饿着,看到放在玄关鞋柜上仍然燃烧着的烛台,他便轻手轻脚走下楼,把自己手里的烛台往柜子上一搁,拿着燃着的烛台去找吃的。
今晚的饭菜几乎都吃完了,宋悦只翻到些主食罐头,看看生产日期,都好几个月了。
帝国末期,兰斯曾经历过很久的战乱,主食罐头耐储存、方便携带,在那时十分紧俏。
然而共和国成立以来,国内基本安定,社会平平稳稳运转了几十年,战乱和硝烟仿佛已经远去,主食罐头便失去了主流地位。
宋兴留着的这些,可能是进货的样品,拿来试吃的。
宋悦挑了一个,堪堪还在保质期内。他拉开罐头盖子,蹲在地上,拿勺子挖着吃。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四下静悄悄的,因此一楼卧室传出的声响,显得十分清晰。
宋悦一边吃着味道奇怪的罐头,一边在心里想:你们两个倒是舒服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吃罐头。
一边又想,时雨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呢?哥哥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不过,也许是遇见了徐行知,他对待感情的看法已经不同于以前,只是为哥哥可惜了一会儿,就接受了现实。
毕竟,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共同经历了什么,就像别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和徐行知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快乐时光。
那个人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他所带来的一切,都将在你的回忆中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宋悦填饱肚子,才又上楼,漱了漱口,感觉困意上来了,连忙爬上床睡觉。
翌日清晨,时雨缓缓睁开眼,面前是男人紧实的胸膛。
他满足地轻叹一声,将脸埋在爱人的胸膛里,贴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坐起身。
察觉身边人的动静,宋兴也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看,低声说:“这才六点,你就要起床?”
时雨把上衣往身上套,嘀咕着:“悦悦在家呢,别让他撞见了。你也快起来,回楼上去。”
宋兴笑了一声:“这个时间,他不可能起床的。”
他伸手揽住时雨的腰,把他搂回来又亲昵了好一会儿。时雨仍担心被宋悦撞见,不怎么愿意,不停推他的胸膛。
宋兴无奈地松开他:“好吧。看来得快点让悦悦知道。”
时雨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下,又去拉他的胳膊:“你也起来,去楼上睡。”
“好好,听你的。”宋兴坐起身,捡起掉在床尾的内裤穿上,就抱着外衣准备出去。
“穿件衣服呀!”时雨连忙说,“别这么光着上去!”
“昨晚弄得太晚,我要上楼接着睡呢,穿什么衣服。”宋兴拉开房门走出去,“放心吧,悦悦肯定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