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117)
“不错。”方弈微笑道,“但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学习好就等于有出息呢?”
路昭又被他问住了,抓抓脑袋:“学习好,可以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就是有出息啊。”
方弈说:“那人家不读书,光摆地摊,慢慢做成大公司,当上大老板,不算有出息吗?”
“还有,参军入伍,立一等功,授勋评将,不算有出息吗?”
路昭:“……”
方弈:“甚至,你自己组织一支武装力量,起义造反,自己当主席,不算有出息吗?”
路昭被他吓傻了。
方弈笑了笑:“你发现没有,有出息的形式虽然有很多种,但本质上,都是要往上走。”
“地摊小贩想变成大老板,普通士兵想变成上将,人都是想要往上走的,希望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好。”方弈说,“这种往上走的冲动,有太多表现形式,有些甚至会影响社会安定——比如造反,所以,统治者要开辟一条让全社会的人都能平稳晋升的渠道,把这些往上走的冲动,全部引到这条渠道里。”
路昭听懂了:“就是学习吗?”
“是考试。”方弈说,“以前是科举,现在是高考。”
“这个公平选拔的制度,把所有人都框进了一条赛道里,不少家庭举全家之力供一个孩子读书成才,所以父母要拼命工作,这就为社会创造价值。”
“而从千军万马中拼出来的孩子,都是优中选优的天才,他们在学校里得到驯化,以后出来为国家和社会工作,这就避免了这些天才造反起义。”
路昭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方弈:“而雄虫雌虫之间的性别不平等、剥削,只是这个制度下的副产物而已。”
“因为群体中,会学习的雄虫确实要多一些,他们通过这个制度得到晋升,掌握了话语权。”
“历史上,雄虫充分利用性别上的话语权,宣扬雄虫读书厉害,所以条件不好的家庭,会优先供养雄虫孩子读书,雌虫读书的机会就这样被挤掉了。社会上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雄虫普遍有出息,慢慢的,所有家庭都不再送雌虫孩子去读书。”
“为什么要这样呢?”路昭不理解,“掌握了话语权,就要非把雌虫挤走吗?”
“因为资源是有限的。”方弈说,“如果平均分配给每个人,每个人都不够,那么,贪婪的人就想从别人那里抢。”
“贵族抢平民的,雄虫抢雌虫的,这就是剥削。”
路昭张着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他其实在课堂上学过政治经济学,可当时并没有这么深的体会,可现在他突然发觉,以前在家里,自己的机会不就总是要让给弟弟么?
方弈见他愣愣的,一副受到冲击的样子,就拍拍他的肩膀:“人的动物天性就是如此。我们现在产生了社会规则、道德伦理,就是用来约束天性的。”
“你看,虽然现在大部分雄虫还是习惯于性别剥削,但是阿曜就没有剥削过你吧?”方弈一本正经地自卖自夸,“这就说明,他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一旁打牌的方曜:“……”
连林叙都忍不住看过来:“得了吧,没你这么夸儿子的,能写篇论文了。”
方曜终于转向路昭:“他就嘴皮子厉害,别学。”
这是今早他俩讲的第一句话。
路昭瞟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总比你什么都不说要好呀。”
方曜:“……”
方弈:“看看,不开口沟通是最大的问题。”
被长辈看出来吵架,还专门长篇大论来劝解,路昭觉得有些丢人,挪到林叙那边,不看方曜打牌了。
林叙:“你可不能把我的牌告诉阿曜。”
路昭:“我才不告诉他呢,反正输了算他的。”
方弈哈哈大笑:“对对,把阿曜的牌告诉你伯母,让阿曜输钱。”
方曜:“……”
他拉着张脸一个人单打独斗,一上午把一百元的本金输得只剩两元。
路昭做了点心端进屋给大家吃,看方曜跟前就剩两张一元纸币了,就说:“还以为脑子聪明,牌就会打得好呢。”
方曜:“……”
他干脆从牌桌上起身:“你来打。”
路昭以前没摸过牌,但是见父亲打过。心里底气虽然不足,但人争一口气,他当即坐上牌桌,小小地哼了一声:“我来就我来。”
然而,新手的牌运总是好得惊人,他一坐上桌就连赢十几圈,一下子面前的钱就变成了五十几元。
路昭神气极了,朝身后坐着的方曜哼气:“我打牌比你厉害,待会儿你去做晚饭,我来打牌。”
方曜说:“你这是手气好。”
“可是你手气不好,再会打牌也没用啊。”路昭瞥了他一眼。
林叙:“小路说得对。”
方弈凑在他后面指点:“出这个。”
林叙把他抖开:“你也去做饭,我打牌不用人教。”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让他们分开,多写点日常吧,以后好长时间都没有了
——
第93章
方曜的厨艺只能说勉强能吃,好在方弈好歹是已婚人士,爷俩捣腾了几个家常菜,大家就简单吃了晚饭。
小胖崽吃饭是不挑的,饭菜好吃他就会多吃,饭菜不好吃他至少也要吃饱。这一顿他抱着自己的小碗呼噜呼噜吃完一碗,就把碗一搁:“宝宝吃饱了。”
他要继续去玩新玩具,方决就逗他:“宝宝不和阿昭玩吗?阿昭明天就要走咯。”
小胖崽一愣,立刻说:“不要!”
他拱着屁股爬到路昭身旁:“阿昭在这里陪宝宝。”
路昭捏了捏他的肉脸蛋,心中柔软又不舍:“阿昭也想陪宝宝。”
小胖崽抱住了他的胳膊:“那阿昭不走。”
路昭想了想,一笑:“没关系,阿昭现在有电话了,宝宝想找阿昭玩的时候,就打电话。”
他把公司的座机电话写在纸条上,塞到胖崽的衣兜里:“宝宝要留着电话哦。”
胖崽连连点头,肉脸蛋挤在他胳膊上,十分依恋:“宝宝今晚和阿昭睡。”
路昭实在太喜欢这样粘人的小宝宝了,当即亲亲胖崽的脸蛋,答应下来。
牌桌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收场,方曜和路昭收拾了屋里,又去洗漱,才爬上炕。
榆……
悉……
胖崽早在炕梢睡熟了,路昭把他抱起来,轻手轻脚地给他脱去毛衣。
方曜过来给他帮忙,拉住胖崽的毛裤往下脱,路昭就按着里裤的裤头,免得小宝宝的里裤被一块儿带下去。
脱了毛衣裤和小袜子,路昭将毛衣叠成豆腐块,当胖崽的枕头。等抱着小宝宝躺好了,他才注意到胖崽的肚子鼓鼓的。
“晚饭也没吃多少呀。”他轻声说着,伸手给小胖崽揉肚皮。
方曜也放轻声音:“不是一顿吃的。过年大家都不限制他吃喝,这是长胖了。”
说着,他掀开小胖崽的里衣下摆,伸手在小宝宝圆滚滚的肚子上一捏。
一圈奶肥肉。
路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胖崽睡得脸蛋红扑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取笑了。
路昭说:“他怎么这么容易长胖呀。”
方曜:“像方决。你别看方决现在控制得很好,小时候也很胖。”
路昭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倒不胖。”
“我像父亲。父亲也一直胖不起来,母亲说是因为思虑太重,倒不是体质不好。”方曜说。
“那还是方决先生的性格比较好,活得轻松。”路昭戳了戳胖崽的脸蛋,“方恒遗传了他的性格,也无忧无虑,乐观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