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93)
用过晚膳,大梁使团便聚在一起商量明日的面圣事宜,看着大家丝毫不意外的表情,许霁川顿时明白,恐怕使团中就只有他一人不知晓太子殿下要随他们同来西蜀的之事了。
大家商议之后纷纷离去,驿馆房间有限,除了许霁川这个使臣独自分得一间房之外,其他诸人纷纷两人一间分配房间,太子殿下平日里在这些属臣心中太过高不可攀,岂敢和他住一间房,亵渎天威?
太子殿下求救般地看着许霁川,住也不是不能住,只是他和太子殿下才刚互诉心声,彼此之间太过黏糊,若是住在一间房间,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影响和谈的事情,国事当前,许霁川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信心,看着眼前太子殿下隐隐闪着绿光的眼睛,对太子殿下的自制力更没有信心,因此他只好求助于其他属官,其他人纷纷当作没看见,纷纷找伴儿聊着天出去了,最后一个落单的人,挠着自己的头发,道:“坏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吹灭灯油,这会子要赶快去看看了,这天干物燥的……”
见其他人都纷纷起身离开,太子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许霁川。
许霁川:“……”他看着那些将自身利益放在国家大事之前的属官,觉得太子殿下选人的眼光委实不怎么样?还有最后一个人,找的那是什么烂借口,蜀地气候湿润,如何天干物燥,将这样的人选来和谈,许霁川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对上眼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的太子殿下,这压力……简直如山如海。
许霁川占据的是益州皇家驿馆最好的房间,是有里外两间套间,许霁川便让太子殿下睡在外间,自己睡在里间。并非是他僭越,实在是因为现在是人家的地盘上,还没摸清敌人的底细,做戏自然要做足了样子,万一有人晚上偷偷查探,发现阿宴睡在里间,他睡在外间,肯定会怀疑阿宴的身份。
第一天晚上,他俩比较谨慎,什么也没做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霁川就要去益州西蜀的皇宫见国君刘安了。此番是以使臣的身份去见西蜀国君,自然要好好捯饬捯饬,免得失了礼数。
虽然已经弱冠,但许霁川束发的技术并没有随着他的年龄增长日渐熟练,还是停留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一个冠带的歪歪扭扭,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帮他束好的冠。
太子殿下帮他束发著冠之时,其余人都在一旁等着两人,房间内寂静无声,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莫名奇妙的,到了那个环境里,就自然而然噤声了。
许霁川看着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冠髻,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玉树临风过,果然太子殿下常年在东宫钻研这些,功夫没有白费啊!
许霁川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实在了不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算什么,他家阿宴文可治国,武可定邦,精通亲吻,就连束发也如此不同凡响,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尚书令柳坚来的时候,大梁使团众人已经在驿馆的门口等他了,寒暄两句,他便带着使臣一行人进宫了。
此次宴会在西蜀的广德殿举行,广德殿乃是西蜀君臣上朝的地方,西蜀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加。
进了广德殿,果然西蜀重臣皆在,就连冯太后也在列,按照朝堂规矩,接待外客,第一次会面,不应有内宫女眷参加。
但许霁川一点也不意外,虽然这刘安早已成年,但这西蜀的朝政仍然把持在他手里,从西蜀刘安十岁登基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这冯太后想效法古代先贤登基做女帝的留言不要说在蜀地了,就连其余两国也甚嚣尘上。
许霁川按照使臣之礼,同陛下和太后一一见礼。
虽说两军正在城外交战,且大梁还占着上风,此时两国和谈未免有些难堪,尤其是战胜方的使臣最容易趾高气昂,可大梁这位使臣却半点得意洋洋地样子也无,为人和善风趣,大家初初见面,两三句话就化解了朝堂尴尬,气氛微微和缓下来。
从古以来都是酒桌上谈生意,两国和谈也不例外,早上大家会面寒暄相互熟识之后,趁着性致正浓,西蜀皇帝便下令开宴,盛宴款待西蜀使臣。
蜀人善烹饪,席间的食物无不鲜美,就连宫廷御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许霁川道:“早听说西蜀是福地,人美酒甜,风景独好,却未曾想到连吃食也这般别具风味,让人欲罢不能啊!人人都说江南好,我却只道蜀州乐。”
谁不想听人说家乡好,许霁川此番话说到西蜀君臣的心坎里去了,当即有几位大臣恭维大梁的国都江都的繁华,席间一派其乐融融。
却不想,这时有个突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道:“大梁是没人了吗?竟派此等混世纨绔做使臣,是欺侮我蜀州不成?”
许霁川心道是谁这么大胆无礼,难不成是传说中太后娘娘的胞弟益安侯冯嘉尚,他转头看去,这一看便惊了。
说这话的人竟是一个和尚……还是个英俊的和尚。
第125章 宫宴风波
“大梁是没人了吗?竟派此等混世纨绔做使臣, 是欺辱我蜀国不成?!”
说话的人是个和尚……还是个挺英俊的和尚。
许霁川一直认为这天下男人的姿色阿宴一个人占了一半, 他自己占了三分, 剩下的两分留给其他人平分。可是见了这个男人, 许霁川发现留给天下男子的姿色可能连一分都不到了,因为眼前这个男子真真担的起美男子的称号。
整张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便是他的一双眉毛, 当真是举世无双, 此眉将他的眼睛衬托得炯炯有神,山根高耸, 整个五官是非常有男子气概的英俊凌厉,然而他身上穿着一身僧袍, 轻若无物,仿佛云一般缠绕在他身上, 弱化了他凌厉的气势,凭空为他增添了出尘气质。
许霁川自幼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这天下的好东西见过不少, 这男人身上的云一般的僧袍, 他一眼就看出是蜀锦制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蜀锦, 是蜀锦中最好的出云锦。
蜀锦产量少,一年出产不过百匹,质地非常好,做出的衣服在太阳下面看有一层细微的光, 华贵非常, 因而百金难求, 一般都是皇族御用。
而这蜀锦中的翘楚出云锦更是价值连城,出云锦的产量更是稀少,有的年份一年也产不了一匹。许霁川长这么大也也只见过一次,当年他出生之后,身体差,尤其怕热,因而贵妃娘娘着人从宫里送来一匹出云锦制成的小褂子,让他穿着,这出云锦触肌生凉,实是解暑的圣物。
既然能用这出云锦做衣服,此人必是皇族亲贵无疑了,可为何此人一出现,这广德殿里所有人竟然全部噤声了?
许霁川偷摸打量了一下这蜀国君臣的脸色,大家虽然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但那眼神里藏着的细小的轻蔑还是被许霁川捕捉到了……
轻蔑?……许霁川在脑内快速思索,面容英俊,衣着华丽昂贵,陛下和百官都嫌弃的人,会是谁呢?……竟然真叫他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许霁川不经意间觑了一眼冯太后,她虽然面色平静,但看此人的眼光与旁人不同,带着丝丝的无奈。
许霁川心下了然,此人必是冯太后的面首李宗朝无疑了。他早就听过李宗朝的大名,只是未曾想到此人竟是个和尚,许霁川在心里感叹,这冯太后也是个会玩的主儿啊,和尚什么的……朝堂之上,许霁川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人家都挑衅了,许霁川不回敬就显得太没使臣气度了,他站起来冲着李宗朝揖了一揖,李宗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礼。
许霁川并不生气,突然间他往李宗朝跟前凑了凑,还用鼻子嗅了嗅,李宗超气愤道:“你干什么?!”
许霁川莞尔,不疾不徐道:“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人面桃花的味道呢。”人面桃花是许霁川的锦瑟阁买的最好的胭脂。
说起这人面桃花,阿宴的眉头狠狠一跳,想起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看到许霁川都快要贴到那面首身上的动作,阿宴暗自捏紧了拳头,果然这什么桃花就和他八字犯冲!
这三国谁不知晓许霁川的锦瑟阁,许霁川用品鉴美人的目光仔仔细细端详了李宗朝,活脱脱一副生冷不忌的纨绔样儿。
看够了之后,他笑着对太后道:“人倒是个美人,就是太任性了些,不过美人就该被宠着。”
说着,他一副看你长得好才耐心搭理你的表情,对李宗朝道:“美人儿,我大梁人杰地灵,只是这出使蜀国实在是没人比我更适合了啊。两国和谈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这大梁朝中还有哪个能比我这个商人更会审时度势讨价还价呢,选我做使臣不正表明了我大梁陛下和太子想要和谈成功的深意吗?”
解释你就解释吧,他还非要做出一副纨绔纵容宠溺小美人的表情,仿佛是将这李宗朝当成了卖笑的风月中人,当众品评他,实实在在提醒李宗朝他自己面首的身份。
这李宗朝仗着太后的喜爱,在西蜀横行无忌,哪里肯甘心在此吃瘪呢?
他瞪着徐继川,用手指着他喝道:“你!”
徐继川不疾不徐,给他作了揖之后便缓缓坐了下来,这李朝宗看着许霁川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急怒攻心,伸出手竟好似要教训许霁川。
这时,冯太后才喝道:“够了!”
这李朝宗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张扬跋扈,只在冯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听到冯太后的声音后回头便看了她一眼。冯太后的表情不怒自威,李朝宗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冯太后,好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
冯太后眼神柔和下来,道:“还不快下去。”虽然是让他离开的命令,但语气却是安抚性的。
李宗超冲她行了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许霁川看了看西蜀的国君刘安,这场闹剧中他竟是一言未发,面无表情,好似马上就要飞升一样无悲无怒,许霁川看着他,突然有些同情他,他这个皇帝当的也是够没滋没味的……
尚书令和许霁川喝了两杯酒之后,气氛才开始融洽起来。但是在宴会上并未提及和谈事宜,宴会结束后,冯太后命令尚书令柳坚相陪,让大梁使团感受感受西蜀的风貌。
晚上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回了驿馆,在朝堂之上应付这些老狐狸,脑子飞速运转了一天的许霁川瘫倒在床上,他朝外喊道:“快进来,帮我捶捶背,累死老子了。”
结果外面的阿宴竟然似没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平日里,就算不叫他,只要他俩单独在一起,阿宴也必定对他亦步亦趋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果然前两天的温柔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许霁川躺在床上,仔细思索了一下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
问题肯定出在那个面首李宗朝身上,许霁川艰难地翻了个身,爬起来走到太子殿下面前,道:“这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微笑道:“你觉得那个李宗朝好看吗?”
太子殿下的语气看似平静,但许霁川深知这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问题……他略一思索,皱着眉头:“好看是好看,但是美而无神,光长了模样没长脑子,也就只有冯太后那样只注重皮相的无知妇人才会喜欢。”许霁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冯太后好歹是一国太后,怎么品味如此之差,哪里像我,从来都品味奇高,喜欢的人就是如此优秀,如此完美!”
太子殿下无奈看着他道:“我看你这两年出去什么都没学会,光学着油嘴滑舌了。”
他虽然这般说,但许霁川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好转了许多,便知晓他现在不生气了,于是握着他的手道:“对别人我是满嘴跑马车,但是对阿宴你,我从来都只说实话。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一副受到巨大伤害的委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