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5)
太子的回答是这本话本是他出去玩的时候自己买的。
皇帝陛下又问他是在哪里买的,太子对答如流。皇帝陛下知道他是想保全自己的内侍,但这事儿到了他这里就不得不罚,于是太子被禁足一月,除了请安哪里也不能去,尤其不能出宫,身边的内侍被打手板20,罚俸仨月。
许霁川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同情太子了,想他爹虽然动不动就将体统挂在嘴边,但是他们家将门世家,所以读书方面也不会拘着他,他想看什么全凭他的自由。只要不是坊间流传的艳情小说,其他的随便翻看。
太子跪在太阳底下,他们三个伴读当然也要一起跪着,许霁川低着头悄悄打量前面跪着的太子,他的头垂地低低地,仿佛是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
许霁川虽然也跪着,但是他莫名觉得这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悔过的太子透着那么一丝可怜劲儿。
他的眼睛不经意间扫到太子面前的地上,青石板上有一群蚂蚁在爬,从青石板下面进进出出非常忙碌……原来太子头垂的这样低一动不动,竟是在看蚂蚁洞吗?
许霁川:“……”将我的感动还给我!!
太子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于像真心悔过的模样,皇帝陛下在上面看了,觉得太子到底是真心悔过了,小孩子也不好太苛责于他,所以就让太子平身了,原本的禁足一月也变成了七天,让太子再将《尚书》好好抄三遍交给太傅。
许霁川在心里呐喊:“陛下,不要被这家伙纯良的外表所欺骗啊!他根本毫无悔过之心!”刚刚陛下叫太子起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太子眼中对蚂蚁洞的不舍。
这奇葩太子,许霁川无语望天!
但是皇帝陛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让手下的太监上演了一出“抄检东宫”的戏码。
陛下身边的公公各个都是心思缜密的主儿,没一会儿就从东宫抄检出十几本话本。
陛下寒着脸,将那些话本一一查看,都是些《东周列国志》、《三国史平话》这样的历史演义小说或者《七侠五义》、《五鼠闹东京》这样的江湖传奇,那些淫词艳曲之类的东西倒是没有,陛下心塞的同时心里多了一丝宽慰。
抄检出来之后,陛下让人将那些话本全部都烧了,然后把太子叫进正殿谈话去了。
半个时辰后,太子低眉敛目地跟着陛下出来了,陛下的脸上看不出盛怒的痕迹,太子依然是那么个平静的样子。
许霁川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懂这个行为有些奇葩的太子。说他胆大吧,太傅训斥的时候他也听着,也没有摆出太子的谱儿来顶撞太傅。如果说他胆小吧,他是个上课的时候敢拿出话本来看的勇士,而且陛下罚跪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关心地上的蚂蚁窝,真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好太子。
说他这个人宽容吧,上元节那点龃龉,太子爷也能记到现在,说他心眼小吧,上次他公然跟太子翻白眼,太子爷也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而且这么久了,不管是太傅责罚还是皇上责罚,他都能做到让人看不出情绪,真可说的上是喜怒不形于色了。
想了很久,他也不能用常理解释太子的言行,但无论太子怎么样,许霁川都不想再探究了,因为他终于要沐修回家了!
第二天就要回家,许霁川兴奋地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站在东宫的门口,打着哈欠出来开门的小公公猛然撞到一个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赵景湛看着激动地脚步都走不稳仿佛刑满释放一般的许霁川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晨光熹微中,一群鸽子盘旋在皇宫的上空。
许霁川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东华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虽然昨天晚上给太子说了要回家的事情,但是今天早上他没和太子请安就直接出来了。
许霁川虽然摸不透太子的心思,但是他知道这点小事,太子是不会责罚于他的……是吧?他又有些不确定,不过,管他呢,先高高兴兴回家再说!
出了东华门就看到他大哥坐在马车上等他,许霁川半个月没见过大哥,激动地喊道:“大哥!!!”说着,就蹦蹦跳跳跑到大哥身边。
坐在马车上,许延川问他:“花奴,你在东宫怎么样?太子待你好吗?”
许霁川说:“挺好的,东宫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太子这人……嗯,挺奇怪的一个人,不过倒是没怎么难为我。”
许延川看着许霁川,心里泛起微微的心疼,花奴儿的年纪还很小,但是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他的手掌现在还能看出青黄的痕迹,肯定是被打了手板,可见在东宫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这样平淡。是不是只要人离开了家,一夜之间就会长大。
许霁川没看出大哥的情绪的变化,他想起了什么似得说:“大哥,你猜太子是谁?”
许延川心里有事,所以有些敷衍,道:“谁?赵景湛?”幸好马车里只要他俩个人,公然称呼太子的名讳也是不合礼的。
许霁川说:“谁问你他的名字了……算了,我告诉你吧,上元夜我们遇到的那个猜灯谜的小公子就是太子。”
许延川有些震惊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许霁川摇摇头,说:“没有,他虽然对我不亲近,但是也没有为难我。太子这人……很奇怪,反正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特别矛盾。”
看到弟弟皱着眉的样子,许延川说:“以后就万事小心,贵人们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别想了,今天吴婶特地给你做了酒酿小圆子,中午还有你最喜欢的八宝鸭,今天大哥调了沐修,下午带你去跑马~”
许霁川激动地扑上去抱住大哥,说:“大哥,你太好了!!!”
他只在家待一天,晚上宫门落锁之前要回去。
进了家先给太奶奶请安,太奶奶看到他,抱住他非说他瘦了,拿着帕子又哭了,还让身边的新云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吃的,酒酿圆子更是喝了三碗,许霁川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这两三个月都不会想喝酒酿圆子了。
因为许霁川只在家待一天,所以这天家里人对他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做尚书令的父亲平日里工作很忙,晚饭基本上都会在衙门里吃,这天却早早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还给他夹了好些菜,硬邦邦地说:“多吃点。”那些菜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许霁川心里觉得非常熨帖。
但对家里人再不舍,他晚上也必须回到东宫。
于是他拿着太奶奶给的一包点心和母亲新做的几身衣服被大哥送到东华门去了。
那天太傅打他板子他都没哭,可是看到大哥站在东华门外老远还打着灯笼朝着他挥手,他突然觉得一股酸意上了眼睛,让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不再回头看大哥,转身朝着东宫快步走去。
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还没有睡,许霁川在正殿里和太子请了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正在学堂里背书,有一个许霁川没见过的公公来传旨,说是太后想念太子殿下了,听说他现在有了新伴读,想要见见这些孩子,让太子带着伴读的小公子早课后来钟华宫一趟。
第6章 太后召见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正在学堂里背书,有一个许霁川没见过的公公来传旨,说是太后想念太子殿下了,听说他现在有了新伴读,想要见见这些孩子,让太子带着伴读的小公子早课后来钟华宫一趟。
太子听了旨,刚要行礼,那公公就说:“千万不要行礼,太子可折煞奴才了。太后娘娘说只是传个话儿,就不要那些繁琐的礼节了。”
太子便站直了说:“嗯,早课下了孤一定过去。”
早课下了之后,他们三个伴读并两个内侍就跟着太子去了钟华宫。
太后就和太奶奶差不多,许霁川原本以为太子去见太后就和他平时见找太奶奶差不多,请个安和太奶奶聊两句天就好了。太后对他们的好奇,也如同太奶奶对他身边的人和事的好奇一样,都是疼爱的表现。
直到许霁川他们进了钟华宫,许霁川看着那三堂会审的架势,才明白他们家虽然是侯门勋贵,但是和皇族到底是不一样的。
平常他去太奶奶那里,太奶奶通常都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或者榻上,看到他了就招呼他坐在跟前说说话儿,人再多点就是他妈妈或者是宗族里来看他的命妇,总归不会超过两个。但是太后跟前左边坐着三个妇人,右边坐着一个妇人,房子里丫鬟嬷嬷一大堆,将太后众星拱月般环绕起来。
太后的服饰也和太奶奶很不一样,太奶奶今年已经年过古稀,头发都是花白的,平时吃斋念佛,所以衣服一应是素色,除了手上戴着一个太爷爷以前送的金镯子,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珠光,连头上的头钗也是木质的。
但眼前的太后,约么不过和许霁川的母亲年岁差不多的样子,看着比坐在右边的头戴凤钗的皇后娘娘还要年轻。她脸上的妆容很浓,白白的一层,嘴唇是红凤仙花的颜色,头上戴着赤金松鹤长簪,梳着一个高椎髻,巍峨高耸,髻上插着一个硕大的五凤金钱玉步摇,耳朵上戴着两个金镶玉的耳坠子,手上戴着三四个金点翠玉的护甲套,衣服是皆是绫罗绸缎,上面用金线散缝着牡丹花,看上去雍容富贵。
太后左手边坐着三个着宫装的女子,应该是皇帝的妃子,有一个许霁川认识,是他的姑姑许柳容,梁元帝封的许贵妃。
太后的右边坐着一个妇人,穿着朝服,应该是宗室的命妇,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公子,约莫三岁大的样子,嘴里含着一个糖,看着太子他们,间或舔舔嘴唇。
命妇和太后之间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比许霁川稍大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
太子殿下进去之后,先参拜太后道:“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拜完太后,又对着旁边的皇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三个小伴读跟着太子殿下也一一请了安。
太后笑着给太子和他的伴读们免礼了,说:“阿宴快过来祖母看看,有段日子没见了,祖母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赵景湛从容地走到太后身边,他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说:“有段日子没见孤前天才请过安,这是要在大家跟前给孤没脸,说孤不尊重你呗。”
赵景湛走过去的时候不动声色看了他母亲一眼,许皇后了然喝道:“宴儿,你多久没给皇祖母请安了?钟华宫和东宫不过百步的样子,你皇祖母想见你一面这么难吗??”
赵景湛不慌不忙沉声道:“回母后的话,是儿臣的错,儿臣只前天给皇祖母了请安,这两天功课紧便疏于问候了。”
许皇后说:“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都怪为娘的心太软,把你惯坏了。你今天回去给太后抄一本金刚经送过来,也算是表了你的孝心了。以后要经常来钟华宫看太后,你皇祖母是最喜欢你的。”最后一句话许皇后是盯着太后说的。
赵景湛道:“儿臣遵命。”
太后笑着听着皇后母子的对话,道:“皇后,阿宴还小,不要对他这么严格。阿宴啊!皇祖母就是太喜欢你了,一会子看不到你就想的厉害!”
赵景湛说:“谢皇祖母,孙儿以后一定常来看皇祖母。”
太后笑着说:“听说你父皇给你从宗亲勋贵家里找了三个伴读,各个都是闻名江都的神童?那三个孩子就是吗?”
赵景湛道:“回皇祖母的话,他们三个就是臣的伴读。”赵景湛指着许霁川他们说,“这是大司空家的陆昇,这是许上柱国家的许霁川,这是建安候家的李岱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