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148)
赵景湛道:“拍马屁的话还是少说,这几日朕听得够多了,以后好好干活。”
冯锦舟郑重其事地给陛下叩了三个头以谢知遇之恩。
冯锦舟来了江都,赵景湛便派韩熙的从弟韩旭管理南唐,韩旭在北征中表现不错,又有江左根基,是上佳人选。
陛下困居南唐之时,他的喜怒无常吓坏了江左门阀,为了缓和关系,赵景湛将南唐元宗的尸体归还给江左,准许其以诸侯之礼入葬皇陵。
此番擒住晋王,王猛和贾宏居功至伟,两人皆封侯,王猛更是提升至禁军统领,南厢军五虎将也都封侯入将,满门荣耀。
陛下恩宽,竟然让北厢军的旧将统领北厢军,此人名叫贾威,传闻是他带领北厢军哗变,王猛和贾宏才有机可乘,虽然他和贾宏名字很像,但却不是贾宏的亲戚。
江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几天之后,大家便都知道了这贾威的履历,此人是陛下以前在汝南平乱的时候叛变了韩通的天威将军,后来入了北厢军镇守边关,原来他是陛下在北厢军中的暗桩吗?
除此之外,陛下还设立新机构——天机处,监察百官,此机构触角很广,经常代天子巡视,在州府明察暗访,让百官闻风丧胆。
天机处的统领是赵琦,他的姓由陛下所赐,足见陛下对其的宠信,天机处的特殊性让这个统领一跃成为大梁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文武百官竞相结交。
其他人都封侯拜相,可许霁川却并未得什么实际好处,只得了个国师的虚名,以摄政王之礼待之。
众人心里明白,怕是陛下忌惮许霁川的战功,因而只给了他显赫的位分,却并未将实权分给他。
许霁川呢?大梁朝政恢复正轨之后,他便故态复萌,和臭味相投的安乐侯每日在青楼楚馆宴饮享乐,江都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能力,以为这是他以放浪形骸像陛下表忠。
这日黄昏,许霁川喝的醉醺醺地归家,看到门口坐着两个乞丐,一个大一个小皆是半大小子,他从胸口摸出早上买包子找的几枚铜钱扔在两人面前,扔完之后便要进府,突然听得小乞丐道:“小叔叔。”
许霁川转头,在那张仿佛已经两个月没洗的脸上,艰难地分辨出了念念的五官,小的是念念,大的……许霁川转头去看,果然在那大乞丐半个月没洗的脸上分辨出了旻儿的五官。
堂堂福王殿下竟然和镇南侯一起相约去讨饭?!!!
许霁川脚下一个切咧。
作者有话要说: [1]红楼梦《好了歌》
第189章 番外(四)没天理,灭人/欲。
许霁川一个趄趔, 他看着丐帮弟子一般的旻儿和念念,惊讶道:“你们俩这一路遭遇了什么?”
念念道:“小叔叔, 能不能进去说,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有些饿了。”
念念一直是许霁川的心头肉, 闻言皱眉道:“没吃饭自己进去吃, 在门外等着做什么?”
念念耸耸肩,许霁川从他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道:“方才敲门了,可是家丁不给进。”
许霁川:“……”看着念念这个造型,许霁川感觉自己不能蛮不讲理怪家丁们有眼不识泰山, 毕竟念念这满脸的污垢和上百个补丁的衣服将他这泰山真面目委实遮得有点深,别说是家丁了, 他方才一时都没认出来。
许霁川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旻儿和念念跟在他后面, 家丁们看到他带着两个乞丐走进来, 一时有些惊讶。
许霁川皱皱眉, 道:“眼睛上长的那是俩窟窿吗?这是小公子。”
家丁们如遭雷劈, 呆立当场!小公子……小公子此番是给人掳去了吗?为什么会是一副这么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们都猜错了, 小公子不是给人掳去的, 是给人骗去的, 这个人就是当朝福王殿下。
话说晋王弑君占领江都的时候,福王殿下当时在朝中,但是他这个儿子一向不受先帝爷的待见, 是以先帝生病的时候也不常召见他,这一年他已经成年,本该封王辟府,但是先帝这一病就给耽搁下来了,福王的性子比较随遇而安,也不着急。结果他等来的是先帝驾崩,晋王继位,虽然他对晋王继位心有疑问,但毕竟他不在朝中,且坊间一直有传言陛下属意于晋王,因此他虽有疑问,但并未往深处想。
直到后来在先帝的陵墓前先皇后和陆昇先后被杀,福王这才觉得情况不对,混在给宫里送菜的车上连夜出逃了,逃到了江都城外后,他先去了许家的庄子,将城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许家。
许家和晋王之间嫌隙颇深,此番晋王既已露出了獠牙,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许家,因此便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走去了汉州许周氏的娘家,待晋王稳定了江都城,想起他们的时候,许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都是后话,当时福王本来是跟着许家一起走的,走到半路他转念一想,太子哥哥现在在南唐,怕是不知道江都城中之事,因此便想着去告诉他。
福王和念念住在一起,他走的时候惊醒了念念,念念听到他要去找小叔叔,二话不说,非要跟着他去。
旻儿对念念向来是有求必应,想着此去路上也是个伴儿,因此便留书带着念念一起走了。
福王殿下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快便夭折了,因为……他不认识路。
旻儿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围猎的时候跟着先帝去的京郊猎场,南唐那么远的路他根本不认识,一路打听也没打听对地方,他身上带的银钱本来就不多,加上花钱大手大脚,乐善好施,很快钱便用完了,这一路上,福王殿下就开始了时而乞讨,时而打短工买苦力带孩子的生活,每日能温饱便不错了,至于清洁,不存在的。
就这样一路南下,还未到南唐,就听得赵景湛在南唐发布《讨贼檄文》然后北征的事。等他到了南唐的时候,陛下已经占领了江都,他身上并未带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南唐的守军自然不认,因此他只好带念念回了江都,对一个路痴来说,这一路走来又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江都。
许霁川听到他们俩离奇的遭遇,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了府,他让人做了念念和旻儿最爱吃的菜,菜还未好,便让人拿了糕点给他们二人吃。
见他俩实在饿,就没难为他俩让他们去沐浴,只是让他俩净手吃东西,看着旻儿和念念狼吞虎咽的样子,许霁川心疼了,这在外风餐露宿地,俩孩子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陛下今日公文处理的早,很早就回了许府,是的,陛下以皇宫的宫墙还未修补好,已经在许府赖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许霁川一脸慈祥(……)和两个乞丐一起吃饭,而且那乞丐坐的还是他平时坐的位子,陛下当场脸色就不好了,他叫了声:“花奴儿。”
这一声喊出来,花奴儿还未应,那乞丐却激动了,大喊道:“皇兄!”这是他找了两年的太子哥哥啊!
陛下听出了那乞丐的声音,竟然是旻儿!这几年不见,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旻儿一看见皇兄,两三步就要扑上来。
陛下大惊失色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过来。”
旻儿:“……”皇兄,你的嫌弃能不能不这么明显吗?
许霁川:“……”
最后,陛下忍住扬长而去的冲动,捏着鼻子坐在离两个小鬼最远的地方。
旻儿:“……”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但是许霁川从陛下的举动中看出了他对旻儿深深的感情,陛下打小就是个爱干净作天作地的事儿逼,以前在军队里为了打仗,他就捏着鼻子忍了下来,自从成了陛下之后,他这个毛病比以前更加丧心病狂,如今能容忍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的旻儿和念念和他共处一室,许霁川都要被他表现出来的孝悌之义感动了。
阿宴坐下之后,许霁川问道:“你吃过了吗?”
陛下道:“用了些晚膳,这会子有些饿了。”
旻儿道:“那正好,小夫子叫人做了一桌菜,陛下和我们一起吃一点吧。”
阿宴眉毛抽了抽,道:“你是要这幅尊容和朕一起吃饭吗?还不快去沐浴!!!”
旻儿委委屈屈地迈着小碎步去沐浴了,念念被陛下的王霸之气所震慑,跟着旻儿灰溜溜地去沐浴了。
他俩走了之后,陛下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许霁川拍了拍他的头,恨声道:“你就作吧!”
他的袖子带过一阵风,陛下鼻子微动闻到了酒味,于是便凑近花奴儿,小狗似地在他的脖颈间嗅了嗅,然后糟心道:“身上一股子庸脂俗粉的怪味和酒臭,朕每日累死累活在前朝处理公文,你倒好,每日跟着一帮子京城纨绔去鬼混!哼!你也去洗澡!!!!”
许霁川:“……”七年之痒还没到,这就开始嫌弃,这样的爱侣现在分手还来的及吗?
陛下自然不知道他的腹诽,他在思考这京城的纨绔们整日里是不是太闲了,整日里没事做,就知道逛青楼!
三只乖乖沐浴之后,总算能和陛下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席间陛下问了旻儿和念念的遭遇,旻儿便将对许霁川说的话一一对陛下说了。
陛下道:“胡闹,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敢跑出去!还不带自己的身份玉牒,瞧瞧你这样儿,逃难的难民都比你看着体面,好在没出什么意外。既然你此番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就住在东宫里吧,朕找几个好老师给你上课,过段时间就封你为太子,然后就领职入朝锻炼吧!”
旻儿一个头两个大,苦哈哈地说:“陛下,臣弟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太子之位啊!”
阿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想做太子,朕虽然伤心,但并不能勉强你……你现在已经弱冠了,早点成亲,生个儿子顶替你就行了,朕是很开明的。”陛下一副“我很大度”的表情。
旻儿心里苦,他知道太子这个坎他是绕不过去了。
陛下决定了太子人选之后,就转头看向念念,他笑着对念念温柔说:“两年没见念念,我们念念都瘦了,念念想念小燕子叔叔吗?”
许霁川不在那几年,陛下经常陪着念念,念念也很喜欢他,陛下既然问了,他就点点头。
陛下笑得更慈祥了,怎么看怎么像大尾巴狼,他道:“那念念愿不愿意和小燕子叔叔生活在一起?小燕子叔叔,念念,小叔叔一起去小燕子叔叔家生活,念念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有一堆人陪着念念一起玩。”
陛下在皇宫里为国师建立了一间宫殿,就在他的寝宫隔壁,但是他明白,现在许家人都在汉州,许霁川必然不放心念念一个人住在许府,若是念念愿意跟着花奴儿去皇宫住着,那花奴儿从此就可以在宫里陪他了!
念念看了看小叔叔,见他没有反对之意,就顺从了自己的想法道:“小叔叔去哪儿,念念就去哪儿。”
陛下就当他答应了,道:“那就好,等收拾好了我们就搬过去。”
……
太宗陛下打得好算盘,他打算做上十五年皇帝之后就退位,将皇位传给旻儿,自己和国师一起逍遥快活去。却不想他这番立太子的言论将旻儿吓得不轻,旻儿夜里辗转难眠,连夜卷铺盖浪迹天涯去了。
旻儿经过一年多的流浪生涯,深深爱上了在外漂泊,可是念念却截然相反,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许府的小侯爷从此以后变成了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气小公子。
旻儿逃走了,太宗陛下早日立储的心思只好暂时搁置,继续过着没有尽头的苦哈哈上朝批折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