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33)
隔了几日,许霁川沐修回家,在路上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今日的街道与往日有所不同,大街上戴帽子的男的突然多了起来,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帽子都是歪带着的。
带着深深的疑问,他进了自家大门。
到门里的时候,就看到嫂子和母亲在院子里翻晒草药,他家嫂子非常喜欢摆弄草药,对医术颇有研究。
现在连母亲也被嫂子带的喜欢上这些草药,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情,看着母亲和嫂子说说笑笑的样子,许霁川心情也好起来。
他走过去帮母亲和嫂子的忙,将自己今天在大街上碰到的怪现状讲给她们二人听。
嫂子听了之后,笑着对许霁川道:“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
许霁川不禁诧异道:“太子殿下?”
嫂子笑道:“是啊,前几日城门将关闭的时候,太子殿下骑着马从城外飞驰进京,他的帽子歪带在头上。几乎一夜之间,歪带帽子成了江都城里的新潮流。”
说完这个八卦,杨氏摇摇头叹道:“这太子爷也就是年纪还小,再过两年还不知道要成为多少江都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呢。”
许霁川想起太子殿下平日里花孔雀一样爱臭美的模样,那衣服每一个褶皱都要归置到位了,不然就要继续折腾衣服,非要要了衣服的半条命不可。
想必会和天性爱美的少女们有共同爱好,夫妻间爱好一致,倒也算是佳偶了。想到这里,许霁川对嫂子说的话深以为然,赞同道:“是,而且那个姑娘做了太子妃,肯定能和太子殿下夫唱妇随,太子殿下对臭美特别有心得。”
嫂子杨氏哈哈笑起来,笑过之后打趣道:“过两年我们家花奴再大一些了,肯定也有很多好姑娘喜欢的,到时候给我们花奴找个温柔可人的,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本来说太子说的好好的,冷不丁嫂子说到他的亲事,许霁川觉得不好意思,脸突然就红了。
杨氏对她婆婆笑道:“花奴果真是长大了,说起成亲竟害臊起来。”
许周氏也笑着对媳妇道:“我们花奴再过两年,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到时候你可得好好从你的手帕交的朋友里给花奴物色一个好的。”
杨氏笑道:“那是自然。”
这两人说的兴起,许霁川觉得头皮发麻,赶忙道:“几日未见太奶奶了,我去给她请安了。”
话没说完就赶忙溜之大吉了。
晚上许霁川回了东宫,许霁川赶忙将太子引起了江都歪带帽子的风潮的故事讲给太子殿下听。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一点也不例外,他一本正经道:“唉,孤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唯有这脸和品位还值得称道。”
许霁川绝倒。
太子殿下自恋臭美的功力真是他拍马也赶不上!
这日,太学下午会举行有关大朝会的小论政,太傅让太子殿下也来太学一观。
所谓针对大朝会的小论证,就是学子上台阐述自己认为明年朝廷政策的侧重点将会在那些方面,老师们会根据他们的逻辑条例和论证观点给出一定的分数,以此培养学生们的政务能力。
学生虽然不涉朝堂,但未必没有灵光一闪火花一现的好点子可以启发太子,因此太子殿下就让许霁川和陆昇同他一起去太学。
太学在城南,从皇宫到太学要经过江都最繁华的西市,西市人来人往,非常繁华,三人牵着马从西市人群里挤过去。
西市还是如同往日般繁华,乞丐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乞讨,因此繁华的地方乞丐也多,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今日的西市,走上三五步就能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就太多了,这全江都的乞丐都挤到西市来乞讨了吗?
许霁川觉得奇怪便告诉了太子,太子扫了一眼,道:“这些人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江都人,估计是哪里来逃难的乞丐吧。”
许霁川见太子不在意,也就在心里压下了这个谜团。
出了西市,他们一路纵马来到太学,已近申时,堂前试文台下已近聚集了许多太学学子,太子殿下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到试文台上去了,太子就坐后,太傅宣布小论政开始。
第一组选手就上场了,这两人均是太学学生中的翘楚,一个是汝南人苏立,另一个是江都郊县人秦北。
上台之后,两人作揖之后,太傅让苏立先陈述自己的观点,苏立站在台上久久不说话。
许霁川耐不住性子,悄悄地问太子殿下:“你说他为什么不说话?”
太子殿下沉吟道:“也许在组织语言。”
太子殿下话音未落,苏立就在台上倒了下去!
第47章 狐假虎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对面的秦北,苏立晕倒在地之后,秦北赶忙上前去扶他,其余底下反应过来的学生也纷纷上台帮忙扶着宋立,场面顿时一片乱。
众人将苏立背起来,背到他房间的床上,夫子急忙打发学生找了医馆里的先生来。那老医生来诊治之后,沉吟半晌,道:“这位公子没有大碍,就是饿晕过去了,等醒来吃些东西便没事了,注意现在要吃清淡的东西,太过口味重的食物容易伤胃。”
夫子谢过大夫就差学生送他走了。
大夫的一席话让众人非常惊讶。
“饿晕?这怎么可能?”他们太学学生吃饭都是统一的,月初交了银子,每天厨房会做好三餐他们只需去饭堂吃就可以了。在座谁不知道这宋立因为文采斐然被陆昇赏识,举荐到太子殿下跟前,太子殿下每月都会接济他五两银子,五两银子都够普通一家四口过三个月的了,宋立平常也节俭,怎么会没饭吃饿晕过去?
太学的学生都是四人一间房,许霁川问与宋立同住的三人,“最近宋立吃饭怎么样?”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顿了顿才道:“宋立平时独来独往,鲜少和我们同去吃饭的。”
在坐各位也纷纷开始回忆,有人道:“这个月宋立好像基本没有在饭堂吃过饭,总是打了饭一个人带回去吃。我碰到过他好几次。”
另一个又道:“我也碰到过。”
同宿的三人奇怪道:“但从未见过他在寝室吃饭啊。”
其中一人回忆道:“而且他这段时间经常外出,有时候很晚才回来。”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许霁川眼睛扫过屋子里的众学生,突然发现有一个学生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许霁川指着他道:“你!”那个学生惊讶且心虚地看了一眼许霁川,很快有低下头。
许霁川道:“就是你!!把头抬起来!你是不是知道宋立的事情却故意瞒着大家?快说!!!”
那人狡辩道:“没有!绝对没有!!”
许霁川道:“那你为什么一脸心虚,大胆!众目睽睽下竟敢对太子殿下撒谎!”看着那人面如土色的样子,许霁川觉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赖嘛!
那人赶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对殿下撒谎,事实上……”他吞吞吐吐道:“我有一天晚上见过宋立……在青楼里。”学生说完就看着站在床边的夫子,夫子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陆昇难得与人争论,他对那名学生道:“你胡说,宋立这般守礼,绝对不会如好色登徒子那般去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
太子殿下:“……”
许霁川:“……”
两个好色登徒子心虚地悄悄对视一眼之后,双双装出冰清玉洁、端方持重的样子,谴责地看着那名去过青楼的学生。
那学生寻思,反正夫子已经知道他去青楼的事情了,一顿处罚是免不了了,这厢再被人冤枉在太子殿下面前撒谎,那他岂不是罪加一等。
念及此,他赶忙道:“我没有撒谎,我看的很清楚,他就是去青楼了,还去的是楼心月。”
许霁川道:“楼心月是全京城最昂贵的青楼,你一个穷学生怎么会能去得起那种地方,你莫要撒谎。”
那学生面红耳赤道:“我平常当然去不起那种地方,但是前几日我表哥来江都,我表哥常年在外行商坐贾,也算是小有资产。这次得知他来江都进货,我母亲便让他来太学看看我,顺便帮我捎上冬衣。我们见面之后,他说自己第一次来江都,早就听说楼心月的大名,想去见识见识,于是我便同他一起去了楼心月。那天晚上,楼心月有波斯舞姬表演胡旋舞,我和表哥就坐在大厅里看胡旋舞,我亲眼看到宋立从楼心月的二楼下来。”
听他说完,许霁川道:“那宋立有没有看到你?”
那学生道:“没有,他当时看上去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根本没注意周围。”
许霁川没说话,但他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学生所说之事,这宋立应该就是去了青楼,应该是将钱挥霍在青楼里了,因此才没钱吃饭饿晕的。
这时候,宋立的一个室友也道:“前段时间,宋立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有时候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和脂粉的香味。”
那告诉众人宋立去了青楼的学生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已经暴露了,于是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帮忙分析起了案情,他道:“宋立会不会是像《李娃传》里写的那样,爱上了一个名妓,为了和这个名妓见面想尽办法筹钱,饿到发晕只为去青楼见这位名妓一眼。”言多必失,要知道太学禁止学生读这些扰乱人心的市井话本,这位同学不知不觉中又暴露出自己的一个错误。
许霁川亲眼看到站在床边摸着胡子思考的夫子听到这番话,生生揪下了自己一根胡子,许霁川都替他疼。
但太学学生对他说的这个故事却信了几分,学生郎没有接触过市井,在学院里待久了,对于这类传奇浪漫故事很向往,听到这样的分析,很快各自在心里上演了一出落魄书生和青楼名妓爱恨情仇的传奇大戏,有的学生都把自己感动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许霁川打断这些学生的脑内小剧场,道:“决不可能,不要说花魁了,楼心月稍微有点名气的妓子,一晚上就要二十两银子,这还要除去楼心月的酒水吃食,一晚上少说要三十两银子,宋立一个穷学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一听到许霁川这样说,大家都有些失望地停止了幻想。见自己打破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轻的风月幻想,许霁川一点不觉得愧疚,他替孔夫子挽救了多少面临深渊的莘莘学子啊,实在是太伟大了!
孔夫子感不感激他,就无从而知了,反正现场没有一个人感激他。陆昇皱着眉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许霁川,你怎么对青楼之事如此清楚,如数家珍。”
许霁川傻眼了,为了拯救大梁的栋梁,自己暴露了。
陆昇严肃道:“你身为东宫伴读,代表的就是东宫的门面,竟如同江都城不学无术的纨绔般在青楼厮混,你对得起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吗?”说完,陆昇看了太子殿下一样,太子殿下赶忙和他同仇敌忾,共同用沉痛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
趁陆昇不备,太子看着许霁川,目光里流露出同情,这同情许霁川很熟悉,每次叶奕声做了蠢事被他那彪悍的母亲追着打的时候,他自己的目光就是这样了。
许霁川出离愤怒了!!!陆昇这个书呆子被道学禁锢了头脑,呆是呆了点,但一举一动确实是按照孔夫子对君子的标准来的,他自问在礼教方面做不到陆昇这个程度。但是太子,哼!他俩在礼教方面半斤八两,他凭什么混在君子的队伍里冒充大尾巴狼鄙视他?!
假道学!伪君子!虚伪!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