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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54)

作者:芭蕉吃老虎 时间:2018-09-01 08:25 标签:甜文 重生 宫廷侯爵 年下 欢脱

  
  “你!”宋琅没走,闻言怒指薛赏,“假传圣令!”
  
  我忙道:“算了。这样也好,抽羌人釜底的薪去,也绝了城中守军盼别人来搭手的念头,只是不知这令能否顺利传到。西良二州民兵调令刚发出去,也不能指望,咱们……”
  
  一波裹着火油的巨石弹轰轰隆隆从天而降,薛赏一把将我推开,宋琅身无片甲手无寸铁,肩膀登时被四处迸飞的碎石渣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大人!”一满头鲜血的士兵爬上城楼,“门快破了!”
  
  “报——赤……赤水闸失守!津口守军是……是否撤回内城?”
  
  薛赏一脚踹出去:“废物点心!哆嗦个屁!撤回来不是让你们逃命的!宋琅!”
  
  宋琅伤口裹到一半被薛赏一个大活人丢过去又砸出一股血花:“……”
  
  雷电不知何时停了,黑不透光的夜幕中翻滚着看不见的密密浓云,沛然雨气打脚底带着凉意的青砖上丝丝浮起,夹杂着一二分夏末时的草木甘甜,剩下的全是令人口鼻麻木的血腥烽烟味儿。薛赏把自己那把鸡零狗碎挂玉拴穗的宝剑劈头盖脸砸给宋琅:“你不是武状元吗!这队兵给你,去鸿都府,出城!”
  
  宋琅皱眉,然不及说话,薛赏一转脸不再理他。前队弓箭手被一波火石砸成肉泥,后队挪开尸体立即补上垛口,脚下传来城门被敌军一寸寸撞开的沉重吱呀声。薛赏一面搭弓,一面高声喊道:“臣请陛下壮我军心――上城楼!”
  
  我再一次爬到常武门城楼最高处,点亮满楼灯笼火把。
  
  垂目只见垛墙前薛赏单手扣上自己的铁面甲,另一手举着又不知从哪儿捡的大刀:“全军听令!开城门――迎战!”
  
  “……”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城楼,薛王八这是什么操作?
  
  全军将士连着对面羌人都懵了,看形势说话开城门那不叫迎战,叫迎敌入城!
  
  然而只是片顷愣神,城门吱吱呀呀闪开一条缝,我军将士列队鱼贯而出,天空突然又炸响一声惊雷,狂风暴雨卷地重来,烽火狼烟霎时全被扑灭,天与地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轰——”厚重的城门在瞠目结舌的千军万马面前、在咬牙吞血的疲兵累将背后,又訇然闭合!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无屯粮、无援兵、无退路,鏖战半月,五万守城军终于全军覆没。
  
  秋凉来得猝不及防。
  
  年轻的朱勒踏上我大兴的城楼,丢给我一颗脸罩普通士卒铁面甲、盔下却佩系三品大员朱缨玉瑱的人头。
  
  大概是因为娶了大兴的公主,朱勒也会说一口流利的大兴官话。他褐发金眸,有些像先前来乐乎台和宋琅茬架的那个羌使,比他弟弟阿蒲奴健壮,比他弟弟的侄子胡齐尔阳光,笑时红口白牙,鼻梁驼峰处纠出一撮肆无忌惮的褶子,声音大得跟须弥寺里和尚撞大钟似的:“哈哈哈,你就是那废物皇帝?听说你们兴人讲究气节,你身为皇帝,为什么还活着?”
  
  我佯作镇定地弹了弹肩头落灰,扒拉开身边最后几个兵,躬身捧起地上那颗头颅:“大兴人不只讲究气节,也讲究屈伸。”
  
  手中头颅双目未闭,轻蔑而倔傲地睨着我。
  
  “哈哈哈屈伸?”朱勒大笑不止,一扬手“啪”地挥鞭,“劳烦你屈尊,把这颗脑袋吊到那根旗杆儿上,伸出去给大伙儿开开眼!”
  
  薛赏头颅骨碌碌滚出几步远,我用袖角擦了擦手上血痕,再次捡起他,哆嗦着抚合他的眼睛:“……对不住啊,薛卿,委屈你一下。”
  
  朱勒身后一群羌人兵将哄然大笑。
  
  “大王,去皇宫……大官绑在……”
  
  “搜城……女人和珠宝……”
  
  “立即运走,回去……达玛草原遇袭……向西……南方良王和越王……”
  
  我听不全懂,但薛赏听得懂。我捂住薛赏的耳朵,抹去他眉骨上被鞭尾扫出的血痕:“没你的事了,别听。”
  
  “老子叫你吊起来,没他妈叫你殓起来!”朱勒抱臂看向我,淡淡讽笑。
  
  狗腿子大概是不分国界的,大王发话,当即有察言观色的机灵鬼窜出来一脚踹向我后心。
  
  我整个人直接飞出去,双手堪堪扒住垛口一块砖,全身吊在城墙外晃荡。薛赏的脑袋让我一秃噜手抛了下去。天地相接处一轮红日倏地跳出,万丈霞光洒满人间。我闭了闭眼睛,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听见下面熊熊燃烧的尸堆中随黑烟升起一声低闷的“咕咚”响动。
  
  “啧,”朱勒脚步声踱近,“这么惜命吗?”
  
  狗腿子凑上来对准我一只手背一匕首扎下来:“大王,杀了他!”
  
  “杀了我,”我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杀了我,怎么给你们神圣的王后交代呢?朕要见她。”
  
  朱勒推开狗腿,居高临下,挑眉看我。
  
  我顶着一脑门冷汗:“朕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你不过是个和她搭伙过日子的,还是第二个,怎么,这么快就想散伙了?”
  
  羌人的信鹰在皇城上空盘旋呼唳,与叼食腐肉的秃鹫追逐扑杀,灰黑相杂的羽毛落遍琉璃青瓦。
  
  半晌,朱勒嗤笑一声:“拉他上来。”
  
  







      第53章 私心
   
  但我并没有见到阿姐。
  
  她这次可能没来。
  
  而朱勒没让我直接摔死,八成是还用得着我。
  
  路过常武门的时候,瞧见门楼上挂了一排人头。远远瞧着倒也辨不出都是谁。被绑着的众爱卿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环顾了一圈,有人崩溃道:“薛相呢?!薛相在吗?”
  
  众人沉默。
  
  “赵阁老还在。”
  
  “最西口那个……是杨全武,杨尚书吗?”
  
  一名身穿翰林院皂青色低品文衫的年轻人闻言忽然停下脚步,怔怔抬头,猛然提起拳头扑向身边羌兵,爆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呼喊:“啊——爹!我杀了你们!”
  
  数名羌兵大骂,七手八脚将那年轻翰林揪了出去,推倒路边一通殴打。
  
  劫后余生的平头百姓瑟瑟发抖跪满街边,被羌兵弯刀架着脖子,此起彼伏呼喊道:“朱勒大王万岁!大羌万岁!”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逝波台也未能幸免于难,万卷藏书被抛进太照湖,以致同源溪水漫涨横溢,淹没了两岸红枫林。
  
  土包子朱勒带领狗腿子们巡视一遍宫城后,只霸占了看起来最为阔气的大明、宣阳二殿,并对朕空空如也的后宫表示了失望。他可能觉得皇宫空旷无聊,入住的第二天便将朕和诸位大人从皇家马厩搬到了逝波台里。
  
  好在他似乎暂时并没有时间虐待俘虏,除了将大伙的一日三餐改成三日一餐,倒也没别的好指摘。
  
  赵光还活着,但也没几天活头了。御史大夫李麻子将自己的大饼掰碎浸在水里:“阁老,您吃一点,坚持住,悯州赵将军很快便来了。”
  
  刑部侍郎张昴冷冷道:“赵将军不会来了。羌人为何还不杀我们?因为北方诸军朝达玛草原去了!他们后院失火,想拿陛下和我们挟制北军!”
  
  户部钱眼子道:“西州和良州总会有人来的,陛下在这里,他们不能不管。”
  
  “良王殿下不知打了胜仗没,”户部小侍郎惴惴接嘴道,“如果打了胜仗,会来救我们吗?”
  
  众人沉默。
  
  “会的。”我探了探赵光鼻息,怀疑他已经闭气了,“我们还能活着,就证明朱勒外头还有忌惮,可能是北军,可能是西良二州军,也可能是流州大军,无论是哪一支还没灭,大兴就还有希望。”
  
  赵光忽然嚯嚯喘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混沌地看向我:“陛下……老臣,辜负先帝所托……”
  
  “不关你的事,”我拍了拍他干枯瘦削的手,“薛岱没了,你不能也没了,你们都这会儿下去见先帝,先帝听不见一句朕的好话。”
  
  赵光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要怕,史笔,皆虚妄,人言,也不过是大风一刮。陛下登楼守城,是所欲有甚于生,不为苟得;所恶有甚于死,患有所不辞。陛下没跳下城楼,是有更甚于‘所欲’者……咳咳……”
  
  我羞愧地低下头:“阁老,朕有私心。朕的更甚于所欲者,只不过是一个人。”
  
  赵光一下子说太多话,咳嗽不止,脸色暴红,双目圆瞪。众爱卿手忙脚乱拥上前来。
  
  我在混乱中对上垂死老人那双渐渐由浊转清的眼睛:“今日局势,朕理当在城破之时便以身殉难,免各方军力受羌人掣肘,可朕还想等等。你……你们都不要怪朕。”
  
  赵光不知有没有听清我的话,咳了半晌,忽然一把反攥住我的手腕,紧盯着我:“陛下,还记得老臣同您说过,凡人皆有数不清的弊病……和软肋,血肉之躯相搏,倚仗……”
  
  我替他道:“倚仗……‘势’与‘欲’者,与兽无异,凭借‘信’与‘气’者,才如有铠甲加身,无往而不胜。”
  
  “轰——”皓皓月光透过破烂窗纱照入室内,山河图九扇大屏被一阵劲风轰然拍翻。
  
  赵光也死了。
  
  羌人来抬他的尸体,不多时听见逝波台后头传出虎啸。
  
  看守的羌人重甲兵在门外肆声议论。
  
  礼部一侍郎低声道:“他们说,老虎在山上咬死了他们一个将军,朱勒不愿意把老虎杀掉,那位将军的下属正在殿前闹事,朱勒为安抚闹事者,让他们纵马城中……玩乐去了。朱勒生长在东羌,羌东人认为,白虎是神灵,朱勒要养着,方才把尸体……把尸体……”
  
  “别说了!”刑部侍郎张昴一拳捶地,血肉淋漓。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当日游城时被拖出队殴打的年轻翰林。他姓杨,是兵部尚书杨全武的小儿子,据说身体不好,从不了军,书读得倒是不错,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年前入的翰林,只等过几年提官。可他现在估计也快死了。
  
  又过了几日,杨翰林果然也被抬了出去。
  
  一日清早,钱眼子脱下自己的外袍,解下腰带,拧成绳结,抻着绳结爬书架要上吊:“陛下,臣不能再侍奉陛下了,臣去向先帝爷和列祖列宗请罪!”
  
  我早已神智混乱,好容易认出是谁在说话,勉强安慰众人道:“老虎是朕养的,它嘴刁,只吃野鸡肉、鹿肉、獐肉,饿极了吃点牛羊肉,八成是不吃人的。要是还怕,就从朕衣服上扯块布条走,它以前不大认得朕,只认良王,但最近竟也认得了,这畜生鼻子灵,知道是熟人,就不会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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