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78)
座位中的史官手指动了动,强忍着没拿纸笔出来记。但脑子已经开始预备记忆了。
【我看看,骂的什么来着?】
【哦哦,“老东西,天天管我,不准我让美妾坦诚相待露天追逐,不准我鞭打你的妃子——你不是爱干净吗,不是说我这样做有碍观瞻吗,我让你干净个够!”】
嘶——
哇——
真是好一个孝子啊!
大夏君臣叹为观止。
而且末帝和这忠臣有杀父之仇!
老皇帝喜出望外……啊不,老皇帝深感悲痛。
老皇帝看着李石虎,缓缓且沉痛地说:“爱卿,你爹……在你走后不到五年,就去了。”
为什么说不到五年呢,因为末帝只在位了四年。
李石虎沉默着,闷了一口自己酿的酒,然后才笑了笑:“我爹在我走的那年都八十一了,臣本来也没抱着他还活着的希望,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也是喜丧。只是可惜,臣终究没能给他尽孝。”
又忍不住问:“陛下,那我其他家人……”
既然知道他爹的事情,那说不定也知道他娘,他媳妇,他儿子的事?就算陛下不知道,这不是还有在场这么多位同僚吗?
李石虎希冀的目光挨个扫过去,被看到的人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
【你儿子?这不在位置里坐着吗?就我旁边那个国子监博士。也是,毕竟离开三十多年,儿子都不认得了也正常。】
在座就一个国子监博士,李瑛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石虎,仔细辨认……认……认不出来。
他爹走的时候,他才五岁!他娘倒是和他说过他爹叫什么,但几十年了,谁还记得啊。
“……爹!”李瑛忙不迭站起来,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刻了自己单名的长命锁:“爹!我就是你孩儿,我是瑛儿啊!”
李石虎向日葵猛回头。
“瑛儿!!!”
他连长命锁都没看,激动地拿手在自己膝盖边比划:“当年你才这点子大,现在都——”拿手在李瑛额头上比了比:“这么大了!”
李瑛心里一暖,正要开口说话。
【“好兄弟!我是你家瑛儿的继父啊!”】
许烟杪在心里捏着嗓音喊。
李瑛:“……”
同样在场的,李瑛的继父:“……”
你够了!!!
李石虎惊喜过后,想到了一件事,更加惊喜了:“我儿!你有出息了!现在都能伴驾了!”
【唉,这年头官二代哪有不拼爹的?李指挥使你糊涂啊!是他继父有出息,混上了开国第一梯队,当了皇帝的心腹啊!太常少卿呢!你儿子当国子监博士之前,是担任的翰林院编修的职位还是老皇帝看在他继父面子上,把他塞进去的,本来要榜眼或者探花才能当呢!】
太常少卿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笑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此刻,他万分庆幸李石虎听不到心声,不然也太尴尬了。
——虽然估计以后也要知道的。
但到时候至少不用担心被扔去做汤。
李瑛咳嗽一声:“爹,这个不重要……”
“哦哦,对对,说个重要的,你娘怎么样了?”
“阿娘她一切都好……”
【好得很呢!改嫁了!】
李瑛:“……”
李石虎浑然不觉,他和母亲一向感情深厚,此时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带着点犹豫地问:“还有你奶奶……”
“奶奶也好!”
【你娘被你媳妇带着改嫁了。你媳妇倒是个好人,永保四年那会儿,兵荒马乱的,眼看着这个国家要不行了,见到太常少卿对她痴心追求……】
老皇帝注意到了太常少卿已经学着之前许烟杪的样子,死死捂着脸。有些惊讶地挑眉。
看不出来,自家太常少卿还挺纯情,被当众揭露情史直接羞得不行。
一边感慨,一边端起水杯。
【就和他说:“我改嫁要带我婆婆。”他就撺掇他那个鳏夫爹把人家婆婆娶了。】
“噗——”老皇帝一口水喷了出来。
许烟杪没注意到这边,许烟杪在感慨:【你前妻做人真没得说。现在婆媳俩继续当婆媳,处得跟亲母女一样。】
——李石虎的娘亲是他爹的继室,小了他爹四十岁。
太常少卿死死捂住脸,打死不抬头。
李瑛又是咳嗽一声:“我娘……我娘挺好的,她改嫁了……”
“改嫁了?”李石虎一怔之后,却也欣然:“改嫁了也好,不然她一个人带孩子,奉养公婆,也太辛苦了。”
李石虎又问:“那你奶奶呢?”
“奶奶……奶奶也挺好……”李瑛僵硬地笑了两声:“当年……娘她是带着奶奶一起改嫁的。”
李石虎先是十分意外,随后红了眼眶:“你娘她人真好……你继父家也是好人,连媳妇的前婆婆也一起帮忙养了。”
李瑛低头,脚尖在地上滑了又滑。
第52章 咦!储备粮长腿了!
没有人告诉可怜的石虎, 他突然间多了一个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大家生怕需要自己说话,都在低头猛喝汤,一锅汤特别快就见底了。
李石虎正要说什么, 老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石虎啊, 陪我走走吧。我看一下你们这个部落。”
李石虎立刻把自己想要说的话丢去脑后, 中气十足地:“唯!”
“许烟杪你也一起。”
“啊?哦!好的陛下。”
许烟杪放下汤碗, 擦了擦嘴,起身。
同时也有好几个大臣吃够了, 腆着脸跟上来。
出了门, 老皇帝指着不远处一个好似有不少白痕的峭壁问:“这是做什么的?”
一边问,一边走近, 便见到白痕上面有中原文字, 明显是用尖石头刻画的。
李石虎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我们怕回不去了,怕忘记我们的文字,就在这个石壁上刻字。”
老皇帝一愣, 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石壁上最靠近他们的一行字是:
‘今天我爬上最高的树,看不见长安。’
李石虎指着它说:“这是队子里叫‘六子’的人写的, 当时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万一摔下来, 就没命了。”
‘娘!我会切菜了!’
李石虎指着它说:“这是元贵写的, 是个小卒,以前连生火都不会。”
‘铁剑锈了。’
李石虎微微一笑, 只是笑容有些复杂:“这是英弟, 是我的副将,铁剑是朝廷发的, 后来风吹雨淋, 山林里又很难保养, 就锈了。”
‘将军,我想吃大米……’
李石虎抿唇,微微扭头:“国俊,是个年轻的小伙儿,南方人,前些年死了,死前握着我的手说想吃大米。东北方的山里哪能种稻啊,他终究也没吃成。”
那一道道字痕,是背井离乡之人的精神支柱,士兵们的文化水平其实不高,很多人要么连字都不会写,要么写字缺胳膊少腿,李石虎和军里其他会写字的人就一个一个地教,慢慢地,让华夏的文字在大山里生根。
老皇帝站在石壁前,分明没喝酒,却有些微醺了。
“可有坟?”户部尚书问:“我想给他们敬一杯酒水。”
*
有自酿的酒。迷路进山里野人部落后,一个兵士提供了自己家的酒方和酿酒方法。
“但是我不算特别会酿酒,试了好多年才从难喝酿到好喝。”那士兵好像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如果我爹我娘知道我一开始把酒酿得那么难喝,粮食都糟蹋了,肯定会抽棍子打我。”
他这么说着,却是笑的。
老皇帝接过酒杯,认认真真在部落角落坟堆前,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