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
颜喻第一次见林痕,是在杂乱的冷宫荒院。
彼时秋雨未歇,满地泥泞。
林痕满脸污血,被围堵在宫墙一角,他蜷缩着,双目戒备,像只被蹂躏到奄奄一息却又呲着尖牙反抗的幼狼。
林痕被扯出来,跪在他面前。
少年双膝陷进泥里,头向上抬,莽撞地与他对视。
瞳仁浸血,犹如被火灼红的利刃,危险却迷人。
颜喻很喜欢。
可惜是仇人的儿子,颜喻惋惜一瞬,送人去见阎王。
不曾想,少年竟然活了下来,还被谄媚者献给他。
林痕,连性命都护不住的弃子,不配选择,只能顺从。
乖顺听话的少年,颜喻乐得宠着,他把人养在身边,时不时给些甜头和纵容。
可林痕偏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颜喻把人扔了。
再见面——
处境倒置。
昔日的玩物已是万臣跪拜的帝王。
林痕掐着颜喻下巴,灌下他当年亲手酿造、许诺共饮的酒。
浊酒在岁月的沉淀下越发香浓,回味却只剩苦涩。
他恨颜喻丢下他。
颜喻却后悔当年没能杀了他。
*微狗血,本质互宠
*架空,私设为感情服务
破镜重圆、年下、救赎、病美人、HE、女王受、狼狗攻
——
第1章 “不喝吗?”
“不喝吗?”
烛火微晃,映在微浊的酒水中,呈现出几簇微弱的光点。
执杯的帝王站在身穿赤红官袍的男人面前,神色隐在垂落的玉旒后,看不清喜怒。
一个姿势维持了许久,直至酒水上的微波已经归于平静,对面的男人神色依旧平静,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觥筹交错的酒宴终于再维持不住虚假的和谐,偌大的宫殿归为死寂,官员屏气凝神,看向无声对峙的两人。
一位是刚从血雨腥风中爬出来的篡位帝王,而另一位,是刚刚亡了国的前朝丞相,颜喻。
还是要来了吗?
三个月前的刀光剑影还时不时在眼前浮现,手持滴血长刀的青年已经成为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王。
所有人都知道新君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尤其是靠战争抢来的权柄,更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清除一切障碍。
可没想到,眼前的帝王竟是沉寂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里,朝臣无一不胆战心惊,日日夜夜担心保不住项上脑袋,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帝就像是把这件事忘记了似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的。
八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圆,挂在天上散发着凄清的冷光,众人噤若寒蝉,看着最酒宴最前处还没对峙出结果的两人。
颜喻应该是最恨这位帝王的,多年前流言纷飞的因果暂且不谈,只新帝篡位这一件事,就已经是最大的仇怨了。
这世上没有人不知道,目前那个失踪的前朝皇帝,就是这位丞相的亲侄儿,也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
可现在,那位已是生死不明。
很明显,执杯的帝王也是知道的,“朕记得,先前在位的那位,就是颜大人的侄儿吧。”
帝王丝毫不掩饰他话中的恶意,果然,此话一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颜丞相面上出现一丝裂痕,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不明显,但这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
新帝一直盯着颜喻,自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异常,他像是大仇得报,嘴角终于挽起弧度。
这抹弧度不甚明显,却是给足了嘲讽。
收拾好表情的颜喻终于愿意正眼瞧人,在众人仿若实质的视线中,没有接帝王手中的酒杯,而是执起被他放置在桌上的空杯。
身后候着的宫女极有眼色,上前一步准备倒酒,可酒壶还没举起,就被神色突然间变得阴鸷的帝王吓退,哆嗦着不知所措。
“看来颜大人是不屑喝朕端过来的酒水,那朕就不自找无趣。杨喜,倒酒。”
醇郁的酒香在鼻尖萦绕,带着经久不散的梅花香,颜喻指尖不自主用力,转瞬间就没了血色。
不过他面色不显,赶在对面的帝王碰杯之前,仰头把酒灌进了嘴里。
熟悉的味道,香而不腻,但他只觉得恶心。
“不愧是颜大人,倒也不怕朕在里面下毒。”
新帝喝完酒,笑着道了句,引起下座的官员发出几声微弱的抽气声。
颜喻不言。
没了能说的话题,帝王转身,准备离开,复又想到什么,顿下脚步,看向仅仅是喝了杯酒,眼尾就已经爬上薄红的颜喻。
“有一件事朕忘了说,这酒味道绵久醇厚,是朕五年前亲手酿的,如今进了颜大人腹中,倒也不枉它在树下埋了这么久。”
经久不散的酒香还在唇齿间反复,颜喻听完之后更想吐了。
新帝说完就离开酒宴,留下一众不知所措的官员。
“五年前?那时候陛下不还是个——”微小的说话声响起,又被人匆忙打断。
“慎言,慎言。”一年老的的声音提醒。
这声规劝毫无意义,毕竟五年前的事并不是秘辛。
那时候,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还只是颜大人众多男宠中的一个。
……
终于挨到最后,宫宴只剩残局,无数摇曳着火光的蜡烛也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烛泪落了满盏。
颜喻额头已经渗满了冷汗,煞白的薄唇微微颤抖,指尖也没了血色。
赴宴的官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宫女太监一齐收拾着,他们看着垂头不语的丞相,踌躇着,不知要不要上前。
等嘈杂归于死寂,颜喻身边终于多了个人。
“找到了吗?”
喑哑的声音成了空旷中唯一的声响,颜喻紧握着拳头,压抑着体中翻滚的痛苦,却只等来一句“属下该死”。
还是没找到啊……
颜喻推开搀扶,勉力起身,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今日是个阴天,中秋的月亮只出来一会儿,让人知道它是圆的之后就又被云层盖住,看不到一点光亮。
天空中不是有颗最亮的星星吗?
怎么今天也不出来了,明明该是给人指路的,怎么这么经不住事?
颜喻想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他突然觉得脚下的石子路更硌脚了,是太久没走的缘故吗?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路,此刻走来却觉得陌生至极。
早过了熄灯的时辰,乾极殿却依旧灯火通明,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不敢拦,踌躇间,颜喻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都滚出去。”
颜喻说了句,声音很是虚弱,但威慑力十足,殿中的下人下意识要应声退下,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换了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令。
好在新上任的帝王心情似乎不错,被明晃晃冒犯了也不追究,只摆手让他们出去。
下人长松一口气,连忙退下,并十分有眼色地掩上了门。
林痕已经换下玄色龙袍,只着单薄的寝衣,他一手撑着脑袋,依靠在龙椅上。
“许久不——”
“稚儿在哪?”
耐心在一瞬间被耗尽,林痕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你找朕就是为了问这儿?”
“别废话,我问你稚儿在哪?”
“稚儿?”林痕一步步走到颜喻面前,“一个亡了国的废物皇帝,颜大人说他应该在哪?”
“啪——”
林痕脸偏向一边,舌头抵了下被扇得火辣辣的半边脸,短促地笑了下。
“颜大人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只是……”林痕看了眼颜喻垂下去的发着颤的手,“只是力气小了不少,怎么,很难受吧?你府上的那些娈童,能满足你吗?”
颜喻闻言扬手还要打,只是还没落下就被钳住了手腕,接着就被一抹蛮力灌在旁边的石柱上。
“唔……”
石柱上雕着龙纹,硌得他难受,喉口瞬间涌起一阵腥甜,胃中翻滚的恶心更严重了。
颜喻咽下另一声痛呼,拧着被压在头顶的手腕,想挣开似要把他手腕掐断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