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44)
“若无季公,我们这一派少了殿下恐怕要元气大伤。”
“陛下这次发了很大的火气,若非季公当机立断,让陛下知道都是那贱婢的过错,只怕殿下要受到整治了。”
“季公实在才智过人!”
季岁全盘接收这些恭维,唇角微微上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下朝的许烟杪。对方很明显在沉思事情,没看到他。
……晦气。
但是外甥已经救出来了,季岁自认为自己也能勉强心平气和地看到许烟杪了。不管许烟杪心里念叨什么,他也……
【贵圈太乱。等等我理一下……首先,太孙名义上是长子嫡孙,但其实也不是太子妃所出,而是个记在太子妃名下的庶子。】
季岁先是一怔,扭过头来看皇太孙。
太孙正好上了马,察觉到视线,侧头困惑:“舅舅?”
长得确实不像他妹妹,但眉眼三分像太子,他就没想太多。
不过……
想到这些年的相处,季岁微微别扭一下也就作罢——
他是真的把对方当外甥看待,他妹妹这些年亦是一直把这孩子视若己出,多次用嫁妆给他做补贴,只要感情在,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然后……季公有个失踪的女儿,但不是他老婆清河公主生的。】
季岁微微拧眉,但也不算特别烦心。
瞒过这几天,等到离京……
【最后,他失踪的女儿生了个独女,就是和太孙偷情的秦贵人!】
……谁?!
季岁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踉跄着扶住旁边牢门柱子,宛若有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下子嘴里也好似全是血腥。
而许烟杪在心里一击掌,高高兴兴地说:【好耶!终于理清楚了!原来秦贵人不管和太孙还是和老皇帝都没有血缘关系啊!吓死我了!】
许烟杪理清楚后,高高兴兴往前走要回家,季岁眼前眩晕着,想要伸手去抓住他,但视野摇摇晃晃,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竟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你等等……你回来……说清楚……
正在这时,有传令官疾驰而来:“殿下!秦姑娘被推上法场,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
皇太孙愣住:“什么?阿筝还活……哎呦!”
他整个人被拽甩到地上,正要发火,就看到季岁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皇太孙扯着嗓子:“舅舅!舅舅!你不会骑马!小心!要撞上了——舅舅!右边!诶诶诶!左边!”
季岁很快就没了踪影,皇太孙嘀嘀咕咕:“干什么去啊,这么急?连马都急到会骑了。”
传令官小心翼翼:“殿下,秦姑娘……殿下你不要做傻事啊!”
皇太孙脚步迈出去一小步,又迟疑地缩了回来。
“嗯。”他隐忍地闭上眼,含恨道:“孤会小心行事的。”
*
法场旁边的阁楼上,老皇帝大马金刀地往窗前一坐,阴气森森:“我要看看,这逆孙来不来!”
法场上,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往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液洒落,刀身澄亮。
有女子黑发覆面,低头跪在法场上。
大刀即将落下。
远远的,马蹄声急促传来。
刀高高举起,映射日光时,街头出现了一道纵马狂奔的身影。
一道惊痛得破了音的男声响起:“刀下留人!!!”
老皇帝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手握上了桌子上横放的刀,杀气四溢。
“逆……”
季岁扑出来,一把抱住那女子,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囡囡!我是你外公啊!”
老皇帝:“?”
怎么是季岁,那逆孙呢?
等等,他说什么?外公?季岁的外孙女,就是他的……
老皇帝哐当一下坐回去,捂着心口处,整张脸扭曲得厉害。
【错了错了!】许烟杪的声音随后而来:【那不是你和你前妻的女儿的女儿,那是个假的!是牢里的死囚!】
老皇帝:“……”
和前妻的女儿?不是他家清河生的?
老皇帝这会儿顾不上生气被骗了,满身冷汗地松了口气。
于是,在场锦衣卫都看到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站起来,破口大骂:“许烟杪!你个王八羔子!”
——肯定是这王八羔子的心声,才让季岁突然冲过来的!
——那一声外公……他差点吓到心跳骤停啊!
作者有话说:
楚真宗和楚中宗的事迹,参考自宋朝,宋仁宗和宋英宗:
宋仁宗25岁那年膝下无子,就把三岁的宋英宗带进皇宫里给皇后养着,但可能是还不死心,就没有立皇太子。
后来,宋英宗七岁的时候,宋仁宗有了一个健康的皇子,就把宋英宗送回去了。
过了两年,这个皇子夭折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儿子女儿,但大部分都夭折了。
(宋仁宗一生三个儿子都夭折了,十三个女儿也夭折了八个。)
一直到他四十八岁,大臣们坐不住了,齐齐请求宋仁宗立宗室子,不然万一……
宋仁宗就又立了宋英宗当皇子,但这回轮到宋英宗不肯了,先是用守孝推辞,出了孝期之后,又坚决拒绝,拉扯了一年多吧,才把宋英宗立成皇子(不是太子,明显宋仁宗并没有死心)。
第31章 呦呵,吐啦!
窦皇后亲自把秦筝送出了宫。
——原本刚小产完, 皇后想再养两个月,然后给她一笔钱放她秘密出宫,但秦筝坚持要先离开皇宫, 皇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让她去皇后名下的皇庄养着身体。
“这是一万二千钱。”窦皇后拿出足够农户一家五口一年花销的钱, 把秦筝送到马车前, 车中厚被褥铺地,尽力不让她受到凉气:“你好好拿着, 待身体好了之后, 用些钱添置一份家业。”
大夏并不限制女人出来赚钱养家,或是卖酒, 或是开茶肆, 街边售卖吃食的有妇人,酒店里给食客换汤斟酒的有妇人,雇佣来抬轿子的、雇佣来给宴席当厨娘的、请到家中行医的……林林总总, 也不怕秦筝坐吃山空。
秦筝抽噎着上了马车,突又掀开帘子:“殿下……”车厢木边上,少女的手指紧张地抠动:“为何会对我那么好?”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我……不守妇道, 祸乱宫闱……”
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叫人把我拖下去, 乱棍打死吗?
窦皇后稳稳地拉下她的手, 把她塞进马车里,用被子裹着她:“你不能受凉。”然后才说:“陛下向我转述过当时场景。他说……”
——皇帝的转述带着愤怒与不屑, 点评时语气十分轻侮, 言到此处只说:“他们躲在山洞里苟且,又是什么‘你身上好香’, 又是什么‘殿下不要这样子’, 矫糅做作, 欲拒还迎。”
但皇后却是看到了……
“你在向太孙喊‘不要’。”
窦皇后看着秦筝:“你说了:不要这样子。”
秦筝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倘若我是欲拒还迎!”
窦皇后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从容:“我无法判断每一个说‘不要’的女子皆不是欲拒还迎,可我不能让这世道变成,只要女子说‘不要’,就是欲拒还迎。”
秦筝已是泪下。
她哭着,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殿下,对不起,我没想过祸乱宫闱,我会些许医术,入宫前,陛下也没有强迫我,是我太懦弱,只敢说自己不是处子,陛下说他不在乎处不处子,我便不敢拒绝了。进宫之后,午食有鱼汤,我觉得反胃就给自己把脉,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敢说,对不起殿下……”
她跪了下来,跪在被褥上,哭腔越来越大:“太孙闯进来,我让他走,他不走,他拉我去假山,我说不要,他以为我是调情,我又想,他那么爱我,那我把命给他,就也没有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