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122)
“我听不见。”楚晋道。
他拔出腰间别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在食指划了一道,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沈孟枝呼吸一窒。
楚晋将手指按上他紧抿的唇,低声道:“张口。”
沈孟枝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反应不过来他想要做什么。
他面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唯有唇色被血浸得殷红,看上去妖冶异常,又触目惊心。
楚晋与他对视片刻,声音忽地温柔下来:“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
沈孟枝颤了下眼睫,终于低下头,将他的手指含住了。
血液从创口涌入口腔,压抑许久的渴意如同被引线点燃,瞬间烧光了他的理智。
温热柔软的口腔包裹住手指,血液流失传来微微的刺痛,很快又被舌尖的舔吻抚平。楚晋的目光定在沈孟枝微张的唇缝,忽而抬起刀,在手腕划了一下。
沈孟枝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一瞬的清醒,转而又被灭顶的欲望淹没。
他抓住楚晋的手臂,松开口,如同被转移了注意,双唇顺着指根、手心,一直贴到了腕部的伤口处。
他另一手抓着楚晋的肩膀,慢慢压了过来,似乎还是不满意,手指缓缓摸上了对方的脖颈,在楚晋颈侧蹭上几抹血迹。
楚晋低头便能看见他的发顶,柔顺的长发有几缕落在了他的掌心,被他捏住。
这种蛊凶险异常,中蛊之人会对鲜血格外敏感,并产生极度的渴望。若任由蛊发,他会因血液流干而死。
想要脱身也很简单,中蛊之人身死,蛊虫也会随之死亡。
只是对别人来说轻易可破的困局,对他而言,却成了无解。
楚晋曲起手指,蹭了蹭沈孟枝的发顶,道:“对不起,我该早点注意到的。”
沈孟枝抖了抖,定住了。
一瞬间的清明已经足够他作出反应,他猛地捂住楚晋流血不止的手腕,眼底又惊又痛,几乎是颤着嗓音:“止血……”
话音刚落,他眼底一空,强压下的冲动把神智撕扯得七零八落,从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吟。
蛊虫又发作了。
楚晋神色微冷,语气却依旧轻柔:“相信我。”
“相信我,”他轻声安抚着,“你只需要相信我,做你想做的事。”
沈孟枝剧烈颤抖着,头脑昏沉,只能听见起伏的脉搏声,从耳侧,一下一下,遥远又永无休止地传来。
咚。
咚。
似乎一颗心脏血淋淋地剖开,撩拨着绷紧的、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抬起头,颤着唇贴上了楚晋颈侧,似乎又隔着温热的血肉,感受到了深蛰其中的脉动。
牙齿刺破肌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不属于他身体的冲动在这一刻跃然而至顶峰,他几乎沦失了自我,只是失神地,一遍遍地想着——
那个人的血,果真是滚烫的。
下一刻,肩胛遽然传来刺痛。
沈孟枝短促地“啊”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血肉里被生生剥离,挑断,紧接着,浑身一轻。
染血的匕首穿透了一只赤红扭曲的虫子,断绝了它一切生息。沈孟枝勉力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随即疲倦地倒了下去。
他闭上眼,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勾住楚晋的脖颈,将被冷汗浸湿的面容深深埋进了对方的颈间。
檀香混着淡淡的铁锈味涌入鼻腔,他却觉得再安心不过。
耳畔落下轻声。
“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周日向大家请个假(?﹏?)
第89章 阴阳·阵眼之人
种蛊之术阴险异常,蛊虫往往蛰伏在命脉,想要破蛊只能俱损,根本无从下手。若是用足量的血将蛊虫引出,也需要顷刻之间的反应,才能将之拔除,否则蛊虫只会蛰伏得越深,到那时,基本便是药石无医。
楚晋攥着匕首,直到这时,一直平稳的手才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没事了。”他重复道,“没事了。”
沈孟枝枕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似乎是在疲倦地回应。
蛊虫对精神的损耗也是巨大的,他陷入那种疯执又迷失的状态太久,搂与抱都是下意识地想要缓解痛苦寻求抚慰,而摄政王温暖又舒服,还很香,是最合适的抱枕,他舍不得撒手。
楚晋点了几处止血的穴位,忽然感受到对方动了动,柔软的发丝蹭过下颌,然后,温热的唇贴上了自己的颈侧。
没有刺痛,轻得不可思议,如羽毛扫过。
他立时僵住了:“你在做什么?”
沈孟枝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精神力的虚弱让他没有精力思考那么多,行动全凭直觉,想到什么就做了,因而目光迷蒙又无辜,不掺任何意味,干净如寒松枝桠新化的雪。
“要……止血。”嗓音还有点哑,咬字却很清晰。
嗤地一声,在楚晋微微错愕的视线中,他有些粗暴地从衣摆撕下一块衣料,动作熟练,仿佛此前已经做过很多次。
沈孟枝直起身,手一用力,把摄政王按在了地上。包裹伤口时,却变得温柔又小心翼翼,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遮住神情,但还是显得有那么点沮丧。
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对着他不小心搞坏的心爱玩偶缝缝补补,委屈又自责。
沈孟枝不是一个喜欢表露情绪的人,就是因为平日藏得太好,现在这个样子才越发不同。“损坏的玩偶”躺在地上,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布条系在手腕处,被精心打了个漂亮的活结,沈孟枝完成了包扎任务,盯着它发呆。
在怔怔眨了几次眼后,他忽然开口:“你抱抱我。”
楚晋:“……什么?”
沈孟枝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还是遵从内心深处的指引,迟疑着重复了一遍:“你……抱抱我?”
中蛊的人多少会在短时间内有些后遗症状,轻者昏迷,重者发疯,与此前精神力的消耗有很大关系。但他似乎哪种都不是,就是突然很黏人,如同幼时一般,需要在意之人的拥抱,一遍又一遍地来使自己安心。
楚晋什么也没说,抱住了他。
空荡的怀里被充盈的感觉带着抚慰的意味,沈孟枝松了一口气,扒住不动了。精神恢复的同时,蛊虫带来的影响也在快速消退。
如同烂醉如泥的人清醒后需要直面自己做的蠢事,他这把人按倒又亲又抱跟撒酒疯也没什么区别了,越是恢复,沈孟枝的身体也越是僵硬。
他权衡着现在装晕的后果,楚晋的声音却在耳边适时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笑意:“抱够了吗?”
装不下去了。
“……嗯。”沈孟枝镇定,撇清关系,“都怪虫子。”
虫子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透了。楚晋又替他泄愤般,鞭尸数下,附和道:“嗯,都怪虫子。”
说完,还笑了一声。
沈孟枝:“……”
小小折腾一番,体力也算是恢复了。楚晋活动了一下手腕,余痛还未尽消,但他避开了重要的经脉,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撑起身,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望了一圈,道:“下面撑不了太久,我们要早点出去。”
四面石壁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机关的凸起,这似乎就是一方封闭的石笼。
可是没有道理。
唐墨白何故要在这里布置一座石笼?笼口机关隐藏得那么深,说明他并不想外人进来。
楚晋略蹙起眉,手指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壁面,觉得奇怪。
他循着墙壁一点一点探了过去,巨大的石墙卡得严丝合缝,浑然天成,简直像一座天然的石穴。
沈孟枝听他讲了一遍这里的情况,问:“唐墨白是不是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楚晋的想法和他一样:“同样是四方布局,布置精巧,这个石笼,兴许就是他最大的藏品。”
这里藏了什么?又藏在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