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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67)

作者:青山荒冢 时间:2022-12-12 10:28 标签:权谋 武侠

  堂堂南儒,位极人臣,多年来都是百官之首,何曾自贱到这个地步?
  若他自比鹰犬,那么能牵绳引缰之人,除了皇室还有其谁?
  当今皇帝楚子玉向来重用阮非誉,这些年来但凡阮非誉提出的政策,莫不取善改之,两者可谓君臣相得,犯不着做这等勾当。又一言,楚子玉后宫之中妃嫔尚少,至今无一龙子凤女,那么还称得上皇家人的……也就只有,先帝留下的几个儿子、当今陛下的几位皇叔罢了。
  先帝共有三女九子,其中两位公主远嫁塞外和亲,一位早在四年前病逝;九个皇子中最大的那位早已亡故,二皇子因当年牵涉秦鹤白一案被先帝不喜,剩下七个就卷入了夺位之争,为此枉顾手足之情,闹了个你死我活,却被皇长孙楚子玉横插一手,谁都没落着好。
  夺位之时,七个皇子已折损过半,楚子玉上台之后又以各种手段收拢权力。闹到如今,还能在世上蹦跶、且有能为搞出这些动作的,也不过就三人罢了——
  二皇子楚煜,被封端王,留守天京;
  五皇子楚云,被封诚王,镇守东海关;
  九皇子楚渊,被封礼王,镇守卫风城。
  无论是谁做了这件事,都说明是有了不臣之心。
  叶浮生心里一沉,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件事情……不能善了了。


第53章 难言
  “萧艳骨受人之托,给老朽带了一件信物。”阮非誉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块布了裂痕的羊脂玉佩,应该是时常被人把玩,养出了淡淡润光。
  叶浮生一眼就看见了玉佩上雕刻的“煜”字,此乃先帝赐予子嗣的东西,每一块都代表了一位皇子的身份,天下难出赝品。
  他眯了眯眼睛,道:“在下若是没记错,端王的这块玉佩似乎是在十年前被阮相失手打碎?”
  听到“十年”两个字,楚惜微脸色就是一沉。阮非誉笑了笑,将玉佩收入怀中,道:“并非失手,而是故意。”
  秦兰裳瞪大了眼睛:“堂堂王爷把这么贵重的玉交给你,你却故意打碎了?”
  这要是换了她,能把这故意找茬的家伙撂在碎玉上揍到叫阿爹。
  阮非誉道:“他当时所托太重,别说老朽一双手,就算拆了这把老骨头也担当不起,只好辜负盛情了。”
  陆鸣渊皱着眉头,难掩忧虑:“既然地宫那晚老师就拒了此事,那么他们为何要放我们离开呢?”
  楚惜微冷笑道:“因为他们并没有死心。”
  秦兰裳一怔,脑子转得飞快:“欲擒故纵?”
  “不错。”叶浮生垂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秀儿和气息全无的张泽,道,“要招揽南儒不容易,杀他之后的麻烦更难处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下杀手。”
  他这么一说,秦兰裳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他们不亲自动手,还要把消息透露给别人?”
  “兰裳,义父讲策略的时候你是都睡过去了吗?”楚惜微斥了一句,“葬魂宫通过暗桩把南儒行踪透露出去,而阮先生仇敌遍天下,一旦暴露必然招致八方牛鬼蛇神,他们是在借此施压。”
  秦兰裳一脸茫然,就这些人的本事来说,找麻烦可算一流,施压却远远不够资格了。
  陆鸣渊看出她心中所想,委婉地指点道:“秦姑娘,这些前来截杀的人,都与老师有故。”
  从三十多年前阮非誉一出惊天扳倒秦鹤白开始,这些年来他辗转于江湖庙堂之间,家国大事、武林纷争都权操在手,更因为新法之事触动了朝廷里相当一部分人的根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这一生毁誉参半,有利国利民之举,也有陷害忠良之行,曾出谋划策推行新法以固家国,也曾大兴冤狱铲除异己。
  他与酒肉权贵推杯换盏,在宦海浮沉间长袖广舞,脚下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为寒门士子提供新策,使平民百姓能求个公道,哪怕翻覆了性命弹指中。
  没人能说清楚他到底是好是坏,也没人能算得清他亏欠多少性命,又福泽江山多少里。
  大概只有他自己,在午夜梦回时被亡魂惊醒,提笔平宣,写下一个又一个早已逝去的名。
  阮非誉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他武功仍在,智计犹存,三昧书院是他明面上的党羽,可没人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底牌。
  葬魂宫赌不起,便只能借他人之手相逼,因为这世上最能让人避无可避的,除了泰山压顶,便只有心中无所不在的囚笼。
  张泽等人取不得阮非誉的性命,却能撕开他心上每一条伤口,直到满目疮痍。
  到了那时,谁也说不清阮非誉会不会改变主意,毕竟不到山穷水尽,哪知走投无路?
  此外,就算阮非誉真的能死不松口,那么葬魂宫再借机下杀手,也不过是把罪名都推给了这些与他有旧仇的人们。
  叶浮生想通关窍,赞道:“这可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佩服!”
  “卫风城是礼王所在之地,他镇守北疆多年,颇得军心,又与圣上关系亲厚,跟老师也有所来往,是眼下最能让端王投鼠忌器的存在。”陆鸣渊解释了一句,“此事倘若闹大,不知道要牵扯多少前事、累及多少无辜之人,所以不能联络书院的人前来护送,只能暗中赶路。”
  楚惜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先生此番,是有意要冒险袒护这些个旧案余党了。”
  秀儿终于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地叫道:“我不信这老贼有这般好心!他、他恨不得我们早就满门死绝,再也不要给他找麻烦!”
  叶浮生正要开口,就被楚惜微抢过了话头:“他是好是孬,你说了算吗?哪来的脸,凭什么?”
  秀儿被这毫不客气的两句话糊了一脸,叶浮生摸摸鼻子,总觉得楚惜微面对这姑娘的时候火气格外大。
  楚惜微凶完了,这才缓和了脸色,看向阮非誉道:“事已至此,先生若是改变主意,我可发出信号召出‘鬼奴’前往三昧书院报信,只要在此间小心一些,便可无忧。”
  阮非誉笑道:“不必麻烦,老朽前些日子已经发过信件,卫风城里已有部署,只是要再麻烦……一程。”
  他对楚惜微的称呼模糊在唇齿间,旁人听不真切,叶浮生却看得清清楚楚。
  阮非誉说的是,小侯爷。
  楚尧,当今圣上楚子玉的堂弟,先帝四皇子的儿子。由于大皇子早亡,二皇子被冷,有母族支撑的四皇子可谓是当初胜算极大的一位,倘若没有十年前的那件事,说不定……他就是如今的太子。
  可惜当年那一场血腥宫变,先帝诸多皇子死伤废禁,而骄纵得宠的楚尧猝然“病逝”,只被追封了一个侯爵虚衔。
  从那以后,皇长孙楚子玉登基为帝,小皇孙楚尧变成了楚惜微,一入江湖,十年不知所踪,再见时物是人非。
  看出阮非誉口型变化,叶浮生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生生按捺住了。倒是楚惜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那双桃花眼低垂,看不出神情变幻,他顿了顿,回过头不再言语,似乎把阮非誉这个称呼当成了耳边风。
  “既然是要行路,自然也少不得探路。”叶浮生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秀儿,笑得十分勾引,“不知道秀儿姑娘,是否愿意跑一趟呢?”
  秀儿此时看他笑,已经没了之前脸红的羞怯,如见着阎王罗刹,抖似筛糠。叶浮生一问不得答,费解地转过头来,一脸无辜:“我这么玉树临风,哪里吓人了?”
  秦兰裳:“……呸!”
  “何必麻烦?”楚惜微走过来,一把将叶浮生往后推去,手指在秀儿惊恐的叫喊声中扳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那吱哇乱叫的声音小了,秀儿仿佛是被抽了魂魄一样呆呆地看着楚惜微,神情懵懂,眼神空洞。
  楚惜微的声音较之平常更低更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你是谁?”
  小姑娘喃喃开口:“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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