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65)
崔嘉遂与一众京畿官员跪地,“参见秦王殿下。”
楚钦冷声道,“诸位大人实不必如此,传出去外头的人怎么说本王?”
他目光落在崔嘉身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崔嘉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伏跪于地答,“是下臣考虑不周。”
西北军进城了。
与西北军一道进城的有京畿青袍的官员,有朝廷威严的仪仗,还有宁轲漆红的棺椁。
宁轲是幸运的,他的尸体腐烂在了故乡。有多少年轻的将士死在胡人的马蹄下被踏成碎泥。
秦王骑在马背上,一袭银甲,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俊美的面容薄冷肃穆,像一柄出鞘后杀人见血的刀。
京城尸位素餐的官员便被这一干年轻气盛的黑甲比成了见不得光的影子。
沿路的百姓对着秦王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手中扬起西北的军旗。
人群攒动拥挤,情绪激昂。
崔嘉将这一切看进眼中,他身侧的官员摇头道,“秦王殿下如今的声威,怕是陛下都比不得了。”
崔嘉笑道,“大人此话慎言。”
官道上一白裳妇人未着脂粉,脸色雪白。
她手中牵着垂髫小童,于人群中一路紧随着那一具漆红棺椁。
后来将小童揽进怀中,三寸金莲踉踉跄跄地追逐着丈夫的灵柩。
孩子在她怀中懵懂地问,“娘,那个红色的大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妇人泪盈于睫,答道,“那是你的父亲。”
无人注意到那对于人群中饮泣的母子。
棺椁中是腐烂的尸体,棺椁外是腐烂的人心。
第一百零九章
天子高距金銮殿。
明堂下众臣神色不一。
童章等人身负重器,不得面圣。遂候于殿外。
秦王一身银色甲胄跪于玉砖上听封。
朱旻盛打开手中明黄的圣旨,提高的嗓音有些尖细。
“今并肩王西北大捷,朕心甚慰,特赐珠帛四十万,金十万,其麾下童章,林舒,赵茗等人翟升三品都尉,各赏白银十万,宁轲追封一品大将军,吏部择日备礼册命。”
秦王躬身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天子道,“收复漠河十五州乃不世之功,宁将军身故,朕颇痛心,已派人将宁将军棺椁扶白幡入陵,妻儿均由朝廷安置,皇叔节哀。”
秦王道,“谢陛下体恤。”
永历四年初。
秦王漠河大捷凯旋,举国欢庆。
廊桥外明灯璀璨,一夜火树银花不灭。
宫中大摆庆功宴以慰三军。
乐姬拨弄管弦,音色婉转如黄鹂。
唱雨晴云散,满江明月。
“半夜心,三更梦,闷倚篷窗睡。”
华宴之上温暖如春,案前金樽美酒,笙歌乐舞,鲜艳的红梅浓香扑鼻,俨然一派盛世升平之景。
宴罢,宣帝暗召京畿崔嘉面圣。
崔嘉从未面圣过。
他躬身跟着宫女子,眼睛落在脚尖,不敢有丝毫越距。
宴上天子大赞秦王,人人均以为陛下倚重秦王,而崔嘉却觉不然。
宫中亭台楼阁众多,那宫女子三寸金莲,手中一盏灯火,灯花摇曳,步履飞快。
引崔嘉入一偏殿,离开时带上了雕花木门。
一盏昏灯点映,崔嘉伏身跪地。
“京畿崔嘉叩见陛下。”
头顶上方传来天子的声音。
“今日十里亭发生了什么,你且一五一十说来。”
崔嘉心念电转间答话。
“回禀陛下,臣与京畿官员迎西北将士入京安置,秦王殿下在帐中小憩,臣便与京畿官员在帐外候了两个时辰。 殿下出来时能闻到京中所酿桃花酒的味道。”
本非秦王在不可,崔嘉执意将此事闹大,果真入了天子耳目。
他刻意如此一提,便让天子知道,秦王并非在帐中休憩,而是在一众官员等他的时候,于帐中饮酒作乐。
楚钰从垂髫始便被教授权术之道,青砖下跪着的崔嘉在想些什么一清二楚。
楚钰心知秦王不是那等刻意为难低阶官员之人,却心生疑窦。
或许秦王当时并不在帐中,那他在何处?
楚钰蹙眉摆手道,“你且退下,今日之事便带进坟墓吧。”
崔嘉道,“下臣遵旨。”
出了偏殿,北风拂过,冷月像一只巨大的眼,崔嘉拿袖口擦拭额上的冷汗,匆匆乘轿离宫。
京城酿桃花酒的商贾当夜被锦衣卫提至宫中密审。
直到后半夜从杏和坊的掌柜口中审出消息,诸多战战兢兢的生意人才被锦衣卫护押出宫。
杏和坊的掌柜道,“昨夜秦王府的人来坊上提二十坛新酒。”
锦衣卫使沉声道,“在此之前,还有可疑之人出入?”
杏和坊的掌柜还记得那位来酒馆听书,出手阔绰的年轻男人。
他忐忑不安道,“是有一人,头戴斗笠,身高八尺,听声约莫不足三十。不曾瞧清楚脸,斟酒的时候看到脖颈上有道不重的烧伤。此人来过酒馆两次,头一次是数日前,第二次是前几日,听了一出宁轲将军阵前勇救秦王的书,还给说书人赏了不菲的银子。”
锦衣卫使遂报于天子。
身高八尺,年纪不足三十,脖颈处有烧伤。
京城人普遍于西北人相较矮小,寻便京城身高八尺之人亦寥寥可数。
楚钰知道秦王脖颈处的烧伤如何而来。
是当时的小周山大火。
秦王只怕数日前便已回京却未报朝廷。
数日前便已经进京,而锦衣卫的密探都在做什么?
宣帝勃然大怒,当夜杖杀三十余名锦衣卫,这三十余名锦衣卫赫然均是秦王的人,锦衣卫人人自危矣。
秦王收到音信,已经是第二日的事。
当夜的秦王府烛火通明,长明灯高距不灭。
赵茗在正厅等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
画屏上的的红梅浓艳如血。
赵茗候在厅房已有数个时辰。
最后一柱香灰落尽。
更鼓声响起,烟花骤裂于漆黑的夜空,火星稀疏窜向四周。
被勒住咽喉的感觉越发清晰。
他抿了抿无端干裂的唇,颤抖着手端起已置冷的茶水。
冷水入喉,冲散了干苦的味道。
吱呀一声,朱红正门从外推开。
赵茗抬眼,见一身甲胄的秦王推门而入,他似将从华宴而下,似醉非醉,目光沉谧。
“赵茗,本王有东西于你过目。”
秦王递过薄薄数页绢纸,赵茗躬身接过。
这薄薄数页,赫然是程沐病中数夜未眠,斟词逐句,呕心沥血所书赵嫣之生平。
由建安十五年始,至永历三年做结,风起云涌,跌宕起伏的仕途为白纸黑字所记录,不为人知的过去裸陈于赵茗眼前,赵茗逐字逐行看去,每一字尚且认识,连在一起却不得理解其中之意。
令他所不齿的赵嫣与先帝之流言蜚语,原另有因由。
他弱不禁风的兄长竟然自戕过。
赵茗回忆起当年赵嫣奄奄一息回到赵家时候的模样,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他因陆家抄家一事憎恨赵嫣行事恶毒,原来非赵嫣本意,先帝要抄陆家,废内阁,赵嫣便做了这步棋子,走一条人人唾骂,众叛亲离的死路。
他少年窥探到的种种,原背后均有它因,而他被蒙蔽住双目,对一切懵然不知。
赵茗抬眼对上秦王讥讽的眼神,嗓音艰涩道,“殿下,我舅父一事……”
楚钦负手而立,冷声道,“当时朝廷的情况,赵嫣若是替你舅父求情,你们赵家也会一并牵涉进去,满朝文武都等着抓他的把柄。崔家保住性命的五十万两金,江南沈家如何能出得起这笔钱?当时陛下命我查账,赵嫣为这五十万两金的事亲自来求我,是本王替他瞒了下来。”
兰青还在府上时,赵茗翻出过家中账本,账本上五十万金来处是陆家,去处不知,原是这五十万两金护住了他舅父的性命。如今想来,只怕这五十万两金也不像当初他所想,乃赵嫣贪污陆家罚抄的公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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