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怂[快穿](178)
顾黎也被叫了出来。
他同样是酒店客人,自然免不了嫌疑。警察挨个儿排查过去,礼貌性地问了他昨天晚上的动向,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顾黎回答:“没。”
警察盯着手上的笔录本,忽的道:“可你住的是个双人标准间。你没室友?”
顾黎脸上仍旧没什么多余表情,淡淡道:“没。”
前台也道:“这位客人是一个人住的。”
警察的手在本子上叩了叩,又问:“您是做——”
顾黎说:“做生意的。”
他抬起眼,目光朝着一边微微一扫——那边有青年站着,这天与前两天穿的又不同,许是因为来海边,衣衫都格外轻薄,白衬衫底下隐隐约约透出点肉色。
做生意其实是个含糊概念,小本生意和开公司都叫做生意。警察还想追问,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竟像是被忽的扎了下,他感觉一股阴凉的寒意猛地泛上来,紧紧缠绕着他心脏,竟然有些胆寒。
他也算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穷凶恶极的歹徒并非没有见过。……可这人给他的感觉,要比那些恶人令人害怕的多。
并非是出自对邪恶的畏惧,倒好像他自己在男人这儿就是只蝼蚁,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仰望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的畏惧。
警察没再喊他,一转身去问别人。顾黎得到可以回去了的答复,身子一转,朝着电梯走去。
他走上来,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了,忽的听见有人的声音:“等等——先等一等!”
顾黎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伸手挡住电梯门。青年气喘吁吁从门里挤进来了,站在他身侧,抚了抚胸口,小声地和他道了声谢。
“多谢您帮我按着,不然我还得等上好久。”
男人眉梢一挑。杜云停看出他的疑惑,解释:“我比较怕鬼,最近又出了事,不怎么敢一个人坐电梯……”
他眼睛一垂,密密的眼睫覆着眼睑,又黑又长,看着相当乖巧,像是那种放在货架上会被小姑娘抢着带回家的娃娃。
顾黎骤然移开目光,不曾说话。
电梯到了三层,门打开时,外面站着杨达。杨达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掠过去,于杜云停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瞳孔颜色好像比平常青了些,看着不怎么像人,倒像只布满粘液的爬行动物。
他舔了舔嘴唇,盯着青年,又扭过头去看男人。脚步有些踟蹰,像是原本打算上这架电梯,却又碍着什么不敢踩上去。
顾黎没有看他,只问:“上来不上来?”
渣攻幽幽地望着他,忽的向后退了一步,已然算是回答。
顾黎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慢慢在他面前合上了,杨达眼睁睁看着,青年白净的脸渐渐在门的缝隙中缩小,最终被这道门阻隔在了另一面。
他又禁不住舔了舔嘴唇,舌头灵活地绕过上牙齿,脸颊却是僵硬的,强行将肌肉调动起来时,脸上的线条凹陷下去,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他盯着上行的电梯,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低笑。
“有意思……”
他慢慢说。
“有意思,有个大鬼……”
杨达骤然转过身,头也不回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电梯到达六层,男人率先迈步下去。
“离他远点。”
他忽然侧首,对着杜云停扔下了一句。
杜云停点点头,很有些受宠若惊,表明自己知道了。他跟着男人往前走几步,想着怎么才能跟顾先生睡一间房,下意识就走到了男人房门口。
顾黎拿房卡刷开门,瞥着他。
杜怂怂:”……“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人家门口了。
顾先生客套说:“进去坐坐?”
那必须好!杜怂怂双眼发亮,就要往里进。恰巧这个时候对门开了,杜云停同单位的一个女同事走出来,瞧见他就好像得了主心骨,忙喊他:“陆澄,还好你在。你先过来,我有点害怕……”
她咽了口唾沫,仍然心有余悸,“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我那天也玩笔仙了,刚刚……我梦见笔仙来找我了。”
女同事显然是当真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撞见原主这种最怕鬼的人都觉得有安全感,一定要将对方拉进来。杜云停不怎么想走,眼巴巴看着男人,女同事也瞥见了,登时觉得那样的人更有安全感,忙招呼:“这位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起进来坐坐。”
多一个人总是好的,不都说青年男子阳气足么?
杜云停默默地看着女同事:“……”
不是说怕鬼吗,这么这会儿这么积极地要把最大的鬼往自己房间里拐?
他扭头望眼男人,征询地问:“顾先生?”
男人眼睛黑沉沉的,看不着底。
“你知道我的姓?”
青年说:“刚刚听警察说了。”
他又道:“顾先生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待一会儿吧。”
他微微抖了抖,小声说:“……我也有点怕。”
真是胆小又娇气。
男人看他一眼,迈动步子往房间里去。女同事松了一口气,忙招呼着他们坐下,自己坐在对面,跟得了救命稻草一样坐着。杜云停问:“你那天问了鬼仙什么?”
女同事脸骤然一垮,说:“就是问的要命了。——我那天问了,我会什么时候结婚。”
当时,鬼仙回答她的答案是一天后。
生,死,结婚,生子,都是最不能触及鬼的东西。她瞧见之前那个同事的遭遇之后,总有些心惊,虽然不知是不是当真和鬼仙有关,可万一真有关……
难道她会在今晚,和鬼结门阴亲?
她光是想着就胆寒,深深懊悔自己那一天脱口而出便是这问题。父母每天不要命似的催,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也着急忙慌地想把她嫁出去,她虽然不急,但在家里这样整日里给她介绍男人的氛围下,只觉得喘不过气,这才想要问问姻缘。
可她还不想姻缘变恶缘。
“它当初说是今天。可现在我能结什么婚?在晚上和个鬼结婚吗?”女同事声音抖着,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我还算是人吗?!”
杜云停诚心诚意道:“其实,和鬼成婚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关键是看你遇上了什么样的鬼。”
比如他家顾先生,攒的了火球赶的了小鬼,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女同事只当他这是风凉话,“鬼哪还分什么样的,难道还有好鬼坏鬼?”
杜云停说:“鬼就是死了后的人。人都分好人坏人,鬼当然也分好鬼坏鬼。”
女同事脸上的粉底液被她的手蹭掉了一大块,妆容有点花,显然是听不下去。
就在这时,顾黎忽然道:“既然这样,就再把鬼仙叫来问问吧。”
女同事猛地停下了动作,不可思议地睁眼望他,声音尖了不少,“你还要找鬼仙?”
还嫌热闹不够大?
男人并没看他,只是余光扫着屋子一角,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女同事瞪着他,显然是以为他疯了。
杜云停对于顾先生是百分百的信任。男人这一句话一出,他立刻从米袋子里头掏出了笔仙盘,递给顾黎。
女同事瞳孔放大,往后重重一靠,连看也不愿再看一眼。杜云停说:“你不用玩。我和顾先生来。”
他望了眼男人,率先握住了笔。顾黎的手紧接着覆上来,那双手很凉,只是仍然是正常人体温内的凉,让人接触了,只觉得对方像是有些体寒,并不会思虑过多。
他的手比杜云停的大很多,轻而易举包裹住青年的手指。
灯被关了,房间里只有一小根蜡烛燃着的光,影子幽幽地在墙上跳跃着。
角落里藏着许多黑糊糊的阴影,里头好像有猩红的瞳孔反着光。女同事瑟缩了下,又往他们身边躲了躲。
杜云停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原主的反应又上来了。他望一眼顾黎,顾先生眉梢上头那一颗小痣被照亮了,浅浅淡淡的,勾着人。
他咽了口唾沫,顺着那一晚同事们所说的口令说:“前世随前世,我请前世来。笔仙,来了请画圈——”
空气里突然响起了风声,细小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踩着虚空,落在他们桌上了。
温度有些凉,杜云停紧紧握着笔,并没在上头施加力气。然而下一秒,他握着的笔像是被什么操纵了,慢吞吞朝着白纸滑过去。
笔尖绕了个圆。
那是一个圈。
女同事眼珠子不会转了,喃喃道:“来了……”
杜云停咽了口唾沫,仍然问女同事问过的问题。
“笔仙啊笔仙,她——”
他指了指女同事。
“她什么时候会结婚?”
这一句问出后,笔尖再一次滑动起来,在板子上歪歪扭扭地写出字。杜云停眼睁睁看着,一撇,一捺,是个人字,紧接着是人字下一点——
女同事的忍耐力像是一下子到达了极限,尖叫起来。
“是今天!她要写的是今天!是今天!!”
杜云停也有些慌,他抬头看了眼,男人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倒像是成竹在胸。顾先生的存在让杜怂怂又有了底气,用力握着笔,拼命想阻隔它接着画下一笔画。
顾黎包裹着他的手忽然用了力。那力气很大,几乎是硬掰着这根笔朝着不同的方向去。笔尖颤抖着,像是想挣扎,又被男人硬生生拖了回来,不容拒绝在之前的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女同事愣了,目瞪口呆地望着。
杜云停的手也握着笔,感受的一清二楚。到了这时,已经不是笔仙在控制笔了,而是顾先生——他愣是靠自身力量让笔的方向转了弯,转而在下头粗略地写了一个27。
松开后,那一根笔随之断成两截,躺在盘里。
“二十七岁。”顾黎淡淡道,“二十七岁那一年,你会遇到你想要结婚的对象,与他厮守一生。”
女同事仍然呆呆的,方才这一幕仍旧让人心生害怕,可男人“厮守一生”这样的词汇又让她莫名觉着温情。她沉默了会儿,说:“这是真的?”
男人颔首。
“我今年二十五。”女同事盘着腿,小声道,“我后年就结婚了?”
这个答案,远比那些“今天”“明天”“后天”容易让人接受的多,听上去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回答。
“那之前说我今天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