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167)
凌湙站上高一丈五的刑狩台中央,早先台边围着的栅栏已被拆除,这个被虎威堂专门砌来,惩罚其他三门犯了事的百姓屠戮场,今天之后会被连根拔起,从此不会再有百姓因莫须有的罪名,与恶犬同困于一处相斗之事。
若非虎威堂三位堂主已死,凌湙怕是要让他们亲自尝尝,与恶犬同困一处生死搏斗的刺激场景。
早知不让他们死那么便宜了。
等满城百姓将目光全都聚于自己身上后,凌湙这才缓缓开了口,质冷而简约的宣布了己方进城后的第一条律令,“自今日起,城内百姓无分等级,无有贵贱,想往哪个门走都可以,想在哪个门盖屋居住都可以,想上哪条街上哪条街,想踩哪处地就踩哪处地,不分等不分人,我的规矩里,人无高低等,尔等但凭本事吃饭、行走、做事,但有敢欺者,可往新衙办事处举告,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清澈的声音回响在满城百姓耳里,举目望去,都有一种天方夜谭的茫然感,他们将目光投向刑狩场中央的少年,一时间竟无人响应,静悄悄的以为幻听。
直到酉一将凌湙的话更大声的又重复了一遍后,这些呆滞的百姓才轰然炸锅,互相都从眼里望见了震惊,互相都小声询问着刚才的话对方有没有听见,是不是真实响起过。
凌湙抄着手在台上小范围的转了一圈,最后才又道,“我姓凌,稍后会有一群犯官女眷被押送到这里,姑且当算我的家人,因为我现在的籍册在她们手里,按你们原来的城中规定,我当居城南罪民窝……”
轰一声,城南百姓懵了,他们面面相觑,瞪着凌湙不敢置信,而城北严老领头的金贵人们,亦一脸震惊,交头接耳质疑严老的办事能力,竟然让个罪子占了城北最好的屋子,纷纷用谴责的眼神剐向凌湙,恨不能将他拽下台撵去城南。
凌湙继续,“可是凭什么呢?那样破烂的屋子,脏乱的环境,非人的居住条件,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规则?是不是?所以啊~我凭本事抢了城北的地界,那么大的地方,我爱住哪住哪,除非我愿意,谁也不能左右我选择安家的地点,这边城本就是个无序之城,我有刀枪,当然由我说了算,所以,现在我说,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居住的街道,想搬哪只要往新的办事衙递个申请,由内里办事人员核准之后,你们就能搬走,再有人敢用等级差来拒绝你们,就只管来新衙上告,别担心,我的刀枪不认钱。”
非常朴实的解释,没有太煽情的话语,只陈述了最现实的部分,然后,一一与犹疑的百姓对视,加强了自己话里的真实性。
渐渐的,有百姓开了口,虽然声音微弱,却总算是开了头,“公子刑期几年?若遇特赦,会否立刻离开?”别等他们刚安定下来,主话人就走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白废?
凌湙点点头,赞许的看了那人一眼,解释道,“没有刑期,不会特赦,凌太师犯的可是协同谋逆的大罪,能留一门女眷家小已是法外开恩,陛下不会再降恩于他家的,所以,你们放心,我且离不开这里。”
又一人发问,“敢问公子身后人马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钱粮车,据我所知,流放出京的罪人,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吧?这是陛下开恩,将凌太师家的财物都发还了?”
凌湙叫这人问的发笑,当真也笑了出来,神情里就带上了小得意,瞬间身上那种沉稳就降了一半,似个飞扬的少年郎般调侃,“当然不可能是凌家的家产,这些人和粮草钱财,都是我流放来的路上捡的,嗯,包括跟我一路来的灾民们,都是我捡的,你如果不信,改天可以捉个人去问问,他们最知道我这一路来的事情,不会替我隐瞒的。”
他话一落,就有跟来围观的灾民开口了,声音带笑,冲着问东问西的各门百姓道,“你们也太多心了,有人现在给你们开了方便之门,还瞎打听干嘛?再不好,能有你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真是,一个个的瞎担心,我们敢跟着五爷过来,我们都不怕,你们怕个屁。”
“哈哈哈哈……”话一落,他后头跟来的人就大笑,挤眉弄眼的推搡他,“快说,会说你多说点,好叫咱五爷省点口水,这些百姓都叫人驯傻了,天降大福不知道捡。”
凌湙摇头,对着他们倒是宽容,摆摆手道,“都被害苦的有了忧惧心,这个可以理解,你们倒也不要笑话他们,初时遇上我时,不也害怕担心过么?呵呵,大家都一样,你们倒是同情一把人家,后面有能帮的就帮一把,我不能时时看顾你们,大家后面需得守望相助,夺城容易守城难,想过好日子更难,我给你们目标,但努力还是要靠个人,能过成什么样,都得靠你们自己,一路过来你们也清楚,我的钱不是白来的,当然也不会当散财童子到处发,想有银子吃饭成家,你们当更加团结努力才行,是不是?”
他一向如此,从不给人虚而不实的承诺,便是对着受自己恩惠,能轻而易举虏获人心的百姓们,也不爱起高调,空谈一些不切实际的展望,都是非常接地气的言论,小到安家置业,大到前景规划,都是让人能实际够手就能得的,努力一把人人有得,这样的肺腑之言,就总透着股推心置腹,让人听了为之动容。
与他举刀策马时的样子有很大的差异,起码殷子霁就听愣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身上杀伐之气那样重,理当心硬如铁,看惯了生死场,然而,当他收起刀兵,面对苦难的百姓时,又表现的身无棱角,语重心肠的与人交流,柔软的诚意铺盖全身,信服力倍增。
这样矛盾的气质集于一身,左右都联系不上他之前之后的两种身份,殷子霁皱眉思索,觉得自己似乎错估了凌湙的潜力,他身上这种亲切的说服力,根本不用特意招揽人心,因为那些人心会自动向他靠齐。
果然,他这一番话打动了不少人。
相对那些嘴上说不求回报的施恩者,凌湙这种有明码标价的,反而更叫他们安心,至少不用担心口花花的施恩者,哪天就来挟恩图报,凌湙的诚恳,有让人踏实之感。
之后凌湙亲自举刀对着刑狩台劈了第一下,酉一带着亲卫队紧随其后,而曾经深恐这处地点的百姓们,则在犹疑之后,瞬间一拥而上,手拆脚踹的,将这里夷为平地。
噩梦之地,从此尽去。
城内百姓活了,尤其城南和城东的百姓,纷纷打包家当要往城北城西移,边城十万人口的容量,如今只两万余人,就是三门百姓全挤一处,也有的是地方安置,凌湙并不担心会生乱象,抽调的护卫队迅速成型,由熟悉地形人脉的秋扎图总领,袁来运辅助,一场轰轰烈烈的搬迁行动开始了。
可城北的金贵人们却受不住了,家家都养有护卫,在严老未能从凌湙处获得特权后,他们串联了起来,在通往城北的前门街道上摆了拒马,置了弩箭,昂着脑袋要与别门百姓分庭抗礼。
而城东的恶霸也逮了机会,频频游走于这些金贵人家,闯空门,偷钱物,欺弱女,末日狂欢一样,享受着能随意进出曾经不能踏足的地方。
城内殴斗频发,今日李家死猫,明日张家死狗,闹的城内终日喧惶不得安,秩序被破,规则崩坏,护卫队忙的焦头烂额,临时建起的牢房关满了人。
凌湙笑着蹲墙上看结果,对眉头打成结的殷子霁笑,“欲让其亡,先令其狂,殷先生,刺头们出来了,你看,多省事啊!”
罪恶之城,哪可能都是良善百姓?不过都在观望而已,可凌湙没时间让这些人慢慢观望再行动,他需要迅速整合城内事宜,在有外敌侵入之前,先解决内患。
废等律令是真的,但枪打出头鸟也是真的。
他不能对虎威堂之外的百姓挥刀,那会让真正安分的百姓更加惶恐,似秋扎图所述的那般,真恶霸奈不住寂寞,一但察觉他好欺了,跳脚就会出来蹦,而凌湙就等着他们蹦。
多可爱的一群人呐!作恶都作的这般直白,弯都不带拐的。
殷子霁叫他感叹的颇为无语,但还是赞了他一句,“你这法子倒是好,压过这一波,那少量的漏网之鱼该不会生事了。”躲还来不及,还生个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