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164)
蛇爷知道这是凌湙拉来的帮手,以后可能就是接自己手的大总管类的重要班底,之前诸事交接时便更仔细更上心,全没有权柄被分后的郁闷或不甘。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是不可能跟凌湙太久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凌湙笼住人心,不叫他辛苦招揽的人才生离索之意,故此,他待殷先生极为热情周到。
凌湙以为他会生出老而无用的悲伤情怀,已经准备好了说词安慰他,结果,老人家笑眯眯的说,以后能有更多时间侍候在他身边,比之前更享福的欣慰之语,堵的他竟是半句宽解之词不能用,最后只倾身抱了抱他。
对于蛇爷,凌湙是感激的,他或许没有渊博的学识,却足够有生存的智慧,不因贫贱自苦,不因富贵自傲,他跟他前辈子的接线人很像,都有一副包容的心。
凌湙待他,自比侯府里那位祖爷更真心。
有了落定处,诸人都陷入了紧张的忙碌里,殷先生总管,一个个安排传下去,独留了凌湙犯闲,他左右院里转了转,最后发现竟无自己的用武之处,于是牵了闪狮,一人一马一条鞭子上了街。
到顽童围着他的马转圈时,他已经闲逛了小半时辰,城北各处叫他转了一遍,路过紧闭的各家府门时,他甚至停了一会儿,隔墙也望不到里的情形,叫他也懒得上门敲开说话,这么一路溜啊溜的,便与欢愉的孩童撞了个脸对脸。
歌是他教的,因为这弯刀吓哭过不少孩童,恶梦烙在众灾民心上,挥都挥不走的恐惧,他一时心起,就架着弯刀调笑着把《大笑江湖》给唱了。
词很逗乐,曲很轻快,竟一路成了童谣被传唱,而渐渐的,有胆子大的也敢来他身边说话,他觑着空的也教他们一些功夫,令酉一训兵之时,也稍带着他们一起跑圈健身打基础。
童子兵渐渐成形,竟也聚集了三五十个小孩。
凌湙望着他们跑通红的脸颊,嘴角勾着一抹笑,问他们,“跟我去别处逛么?拿上你们的给我准备的仪仗,耍威风去?”
那些童子兵互相望了望,轰一声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叫,“五爷慢点走,我们回去拿东西,很快的,您等等我们。”
酉一带训的是预备队,可他还要管着凌湙的亲卫队,这些小童子兵训练任务又不能重,叫他苦恼的眉头直皱,然后凌湙就笑话他,说自己以后出行可能会需要摆威仪,这些小孩子举个旗子当能行。
于是,刘氏按照酉一的吩咐,领人赶做了些绣有凌字的三角小旌旗,插上削圆的木杆子上,小小仪仗队就在赶路途中,成为了整个大队里的开心果。
光走正步训练,就足足走了小一月,等能跟上酉一的口号时,这些孩子已经有了走路身板挺直的觉悟,哪怕凌湙从旁边过,他们也不再会如父祖辈那样,想下意识佝偻着腰往地下趴,而是会下意识挺直了胸向凌湙踢正步。
凌湙对这样的训练很满意,年长者要改变行止很困难,可改变一个孩子的行为举止,只需要给他一颗糖就行,凌湙就是那颗糖。
很快,那些孩子就从车上拿了旗杆,并且换上了统一的青布裳,浩浩荡荡一群人,跟在凌湙的马屁股后头,往其他三个门的方向开道。
凌湙其实也没甚目标,他只是突然闲了下来,在等各方计策回馈之时,突然生出一种疲累心,若真要用一个词来解释的话,应当是大战后的空虚感淹没了他。
一路杀将过,夺财抢物,小脑瓜子一刻不停转,等真到了目地的后,心理上就会产生一种松懈感,他知道这种感受,就是跌宕起伏后的心理应激。
他需要给自己放个假,休闲一下大脑,免于早衰或过劳。
天可怜见,他还是个未成年,要在这里过劳了,他可就成穿越者里的搞笑担当了。
凌湙一边溜马,一边瞎想,身后板正的童子兵仪仗队,走的气宇轩昂,穿的明明都是布底鞋,却硬生生踏出了铁马铮铮感。
依秋扎图说述,西门的条件是次于北门,优于其他两个门的,因此,凌湙拐了弯就进了西门。
秋扎图在大部队开进城后就回了城东,带着他从凌湙这里获得的财物,领着剩下的族人一起回了乱石堆砌的厌民窝。
他没有邀请凌湙过去,只抿了唇跟凌湙说,“您有空可以自己去看看,若能得我们族长同意,我们……我们……”
一路所见所闻,他已经没了在将军府时的戾气,对着凌湙,倒是生出了由衷的钦佩,只碍于祖训,他不能给予承诺,能给凌湙指条明路,也是他对凌湙这一路来的照佛回报了。
那几车财物,足够令他的族人高兴好久。
凌湙当时只是点了头,没说什么时候去,也没说会不会去,只叫他有困难来城北找他。
城西街道是一溜水的小碎块岩石铺就,两边店铺林立,有分明的门脸设置,各家卖的什么都在旌旗上注明,“酒”“食”“当”等字样一溜下去,可以看出平日里的井井有条,以及百姓常聚的活动痕迹。
只此时,凌湙溜马到此,一眼望去空旷无人,整个街道安静如鸡,昨夜里两路人马跑过的足印,都还印在尘土铺就的岩石地面上,无人洒扫净街,飘落了一地的旗帜杂物无人收捡。
虎威堂昨日夜里取西门反扑回城北,响动震的城西各家缩身不敢动,到凌湙再带人从此奔过,更加无人敢动,待喊杀声结束,城西各家均默契的歇了业。
萧条景象铺着早晨的阳光落进凌湙眼里,他得得的驱着马踏上了街道,身后领着威势赫赫的童子兵仪仗,门里门外,都在打量情景。
城西百姓不似城北,他们在此开铺不是因为家底厚实,而是因为铺面根本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一群受雇于人的“打工者”,且没有生命保障。
他们比城南唯一好点的是自由,能往城外走,能进陇西府,但更远的地方,他们也是走不了的,户籍上的罪字表,摁死了他们无法离开边城的原罪,罪籍子民,是刻在他们血液里的烙印,终身无法洗脱。
凌湙踏进城西街道,就察觉到了有眼睛在观望他,各家店铺门后,都有一双或几双眼睛,盯着他以及他身后的童子兵,惊讶、疑惑、紧张等不一而足,但无有例外的,没人敢打开家门出来问一句。
充当他仪仗队的童子兵脚踏正步,列队整齐的跟在凌湙身后,望着左右闭门紧锁的家门店铺,声音里带着不开心,胆子大的甚至冲门缝里的人叫上了,“我们五爷大驾光临,你们倒是出来个人接一接啊?躲啥呀!”
这些人有毛病吧?我们五爷多好的人啊!
呸,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喊了三遍都无人应答后,童子兵们不乐意了,举着旗杆要去敲门,大有雪姨叫傅文佩开门之喜感,“你们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家,你有本事不出声,你有本事开门呀!”
凌湙叫他们逗的哈哈大笑,握着鞭子的手轻轻敲下他们手里的旗杆,“别闹了,我们去别处看看。”
那些孩子撅着嘴老大不高兴,抬眼望着凌湙,指着其中一家旌旗上写有“果”的店面,“五爷,那有好吃的,咱没吃过呢!”
凌湙眺眼看了看,点头,“以后叫蛇爷给你们买,不稀奇,以后想吃的都有。”这才哄得那些孩子们高兴,踏了正步举着旗杆,个个昂首挺胸的,又跟着他的马屁股后头,乐颠颠的走了。
城西百姓在他们走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开了门,探着脑袋往城南方向望,最末尾的跳脱小童脚转的方向,就是城南。
城南街上一片泥泞,明明边城风沙严重,缺雨少水,但城南街道上,整个污水横流,臭气难闻,几无下脚地。
凌湙骑在马上,皱眉望着低矮的房屋,漏风关不严的门窗,里面人的活动身影都能看得清,见有人进了城南街道,没等他身后的童子兵出声,就主动开了门探头观望,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裳褴褛。
是了,这里是罪民窝,凌湙若是个正常儿童,下场就将是在此处讨生活,凌家女眷那一波人,正经的落脚地就是这里了。
看凌湙骑马来,那些出门观望的人里,有眼里闪过寒芒,但在望向他身后跟着的大群童子兵时,又犹豫的收回了脚,背在身后的木棍再没敢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