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98)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奶娃娃，过来问他：“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她长得很高挑，穿着高跟鞋，居然比许弥还高一点。
　　许弥眼圈红红的，委屈地说：“走散了。”
　　“跟大人走散了是吧？”女人理所当然地把许弥当成中小学生了，因为他长得太乖了，又被养胖了不少，活像个奶团子。
　　听见“大人”两个字，许弥脸色微红，不太自然地说：“嗯，算是吧。”
　　“你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吗？”
　　许弥更惭愧了，“不记得。”
　　这辈子陈荒年的电话号码换了，他只存了个联系人，没用脑子去背。
　　“这样啊。”女人左顾右盼，牵着孩子，快步走向一个巡警，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随后又折回身来，“你跟着这位警察叔叔一起去播音室，广播找你家大人。”
　　那巡警便带着许弥去了播音室，一路上问了不少话，当他听到许弥今年二十二岁时，肉眼可见的震撼了一下。
　　许弥长得就像个小学生。奶白奶白的，脸蛋圆润，配上大眼睛，就更显得幼态了。
　　“长得真显小。”警察叔叔这样说。
　　许弥更伤心了。
　　到了播音室，警察又对播音员说：“他跟他家人走散了，广播一下，叫他家长来这里领人。”
　　警察说完又走了。
　　剩下许弥和播音员面面相觑。
　　然后播音员笑容甜美地说：“小朋友，你跟谁走散了呀？爸爸还是妈妈？”
　　许弥心都碎了，彻底放弃挣扎，颤抖着说：“你就广播说，请陈荒年家长立刻到播音室领人就好了。”
　　播音员立刻打开广播，甜美的嗓音响彻候机厅：“请陈荒年家长立刻到播音室领你家小孩。”
　　没一会儿，陈荒年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一进门，发现许弥一脸幽怨地坐在小板凳上，那个播音员甚至还在用棒棒糖逗他，完全把他当小学生了。
　　陈荒年忍俊不禁，轻轻敲了下门，风度翩翩：“您好，我来领我家小孩。”
　　播音员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红了耳根，不太好意思地把棒棒糖塞进许弥手里，问：“他是不是你家长呀？”
　　许弥生不如死：“……算吧。”
　　“阿弥，”陈荒年朝他招招手，“过来。”
　　许弥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揉了一把脑袋，顿时怒火中烧：“本来就长不高，你还一天到晚揉我脑袋！”
　　陈荒年弯下腰，笑眼弯弯，唇线弯弯：“宝宝，我来接你了。”
　　这一笑太过璀璨耀眼，许弥一肚子的火都消散了，怔怔地沦陷在这个笑容里。
　　机场人太多，两个人干脆就明目张胆地牵着手走路，防止走散。坐飞机要快很多，但还是要转坐长途汽车。路程太遥远，许弥靠在陈荒年肩头，疲倦地打盹。
　　“陈荒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许弥迷迷糊糊地说。
　　“这个世界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黑暗可怕……还是很温暖的……”
　　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坏人，也肯定有好人。
　　好坏本就无法定义。
　　只是陈荒年曾经给许弥制造了一个全是黑暗的世界，让许弥畏惧外界的一切。
　　陈荒年沉默地看着他的脸，依旧记得他纵身一跃，被海浪吞没的影像。
　　上辈子自杀的时候，许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得而知。
　　不过这辈子，他不会再让许弥伤心了。
　　一路到了家，许弥逐渐紧张起来，却依旧死死握住陈荒年的手，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反倒是陈荒年很冷静，笑着给他擦擦汗，才跟着他进了门。
　　敲响那扇贴了福字的门，许弥心里直打鼓。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妈介绍陈荒年。
　　门被推开，李丽文探出半个脑袋，看清楚是许弥的一瞬间，眼睛就亮起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阿弥！”
　　许弥腼腆地笑了一下：“妈。”
　　“你不是说你不回来吗？”李丽文把门推开一点，才发现门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她看了一眼陈荒年，轻轻地蹙了下眉，随即就展开眉眼，“这位是？”
　　“妈，先让我们进去，我等下跟你说。”许弥局促地搓着手，耳朵发烫，特别没有底气。
　　“嗯。”李丽文还是让开了身，“今天中午吃排骨炖藕。”
　　陈荒年说了一句打扰，就跟着进了门。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这一次的结局，他很期待。
　　李丽文招呼着他们两个坐下，又钻进卧室里，把正在睡回笼觉的许奇正给晃醒了，小声说：“孩他爸，咱家阿弥谈恋爱了。”
　　许奇正眼睛一瞪，一骨碌坐起来：“哪家姑娘啊？”
　　“不是姑娘，”李丽文坐到他身侧，压着嗓子说，“是个小伙子。”
　　“小伙子？！”许奇正声音都拔高了一度，不可思议地说：“他找了个男的！”
　　“嘘！你小声一点！”李丽文着急地打了他一下，“一惊一乍的！待会儿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许弥怎么会找了个男人！”许奇正气得发抖，“他怎么那么糊涂！”
　　李丽文赶紧打圆场，“那男生挺好的，你也别太刁难人家。等下出去，你别给人家摆脸。”
　　“那小子是谁？”
　　“你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许奇正冷哼一声，冷着脸走出房间。
　　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端庄清冷的少年郎坐在沙发上，背脊骨挺拔，仪态大方，五官清丽英隽。
　　长得的确好看，但人品就不一定了。
　　“爸！”许弥紧张地站起身，拉着陈荒年的衣角，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这个，这个是我……”
　　许奇正冷眼相待：“你哪里找的男人？整个儿一小白脸。”
　　“他是我男朋友。”许弥特别怂地说，“你能不能别打我。”
　　许奇正一听，差点怒火攻心：“你皮痒是吧！找个男人谈恋爱！”
　　还是陈荒年及时站起身，点头致意，微笑道：“叔叔您好，我是阿弥的男朋友。我叫陈荒年。今年二十一岁。”


第106章 刁难
　　许奇正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勉强收敛了一点怒意，冷声道：“你是女生吗？”
　　陈荒年坦然说：“不是。”
　　“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怎么能在一起？”许奇正死死拧着眉头，“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传出去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陈荒年说：“我们已经想过这些后果了。虽然道路坎坷，我们也愿意去走一趟。”
　　“你们懂个屁！”许奇正眼看就要暴怒了，李丽文及时拉住他的衣袖，不准他继续发飙。
　　“阿弥喜欢就好。”李丽文只是看着许弥，眼神温柔又哀伤，“只要他开心，我就知足了。传宗接代也不是那么重要。”
　　许奇正又看向许弥，恶狠狠地说：“你真的喜欢他？”
　　许弥赶紧点头，“喜欢。”
　　“那你呢？”他又问陈荒年。
　　“喜欢。”
　　许奇正哼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被李丽文推了一下，话就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你去厨房做饭。”李丽文推推他，“我来问。”
　　许奇正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
　　送走了他，李丽文如释重负，弯起眼睛笑：“你们坐一会儿，要吃点什么吗？”
　　陈荒年礼貌摇头，站起身，彬彬有礼：“我去厨房帮忙。”
　　眼看他要自寻死路，许弥想拉住他，转念一想，迟早都要面对，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于是伸到半空的手又垂下来，放任陈荒年去找死了。
　　李丽文挨着许弥坐下，并没有生气，而是说：“你要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早说了，我还可以准备一桌子菜。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我们连基本的招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