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159)
他立刻站起身来,刚要走出幕府,幕府的大帐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公子婴。
公子婴拱手道:“君父。”
陈慎之刚想说他来的正好儿,公子婴已然提前开口,道:“不知君父入夜传子婴前来,有甚么吩咐?”
陈慎之奇怪的道:“是朕传你前来?”
公子婴不疑有他,道:“回君父的话,正是。君父下午叮嘱子婴,让子婴入夜前来幕府,说是君父另有安排。”
陈慎之挑了挑眉,这一定是嬴政的安排,想必嬴政已然发现自己被抓走,所以特意让公子婴晚间再过来,因着晚间的秦皇,已然变成了陈慎之,而陈慎之是被绑架的那个人,最清楚刺客的动向,往哪里追击,绝对不会扑空。
公子婴又道:“君父还让子婴将这份简牍,在晚间交给君父。”
陈慎之接过公子婴递过来的简牍,展开一看,上面写的很清楚,这是嬴政的留书,嬴政将陈慎之被调包,假的陈慎之还在营中的消息全部复述了一遍,还告诉陈慎之,可以让公子婴调遣哪队兵马,只待陈慎之醒来,立刻发兵去捉拿刺客,条条框框都详详细细。
陈慎之微微一笑,这可谓是保姆教程了,不枉费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将绳子磨开,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
第90章 今日谁也救不得你
陈慎之看了嬴政的留书, 原不只是自己被绑架这么简单,营中还混入了一个假的陈慎之,简直便是偷梁换柱。
陈慎之当即道:“子婴,你立刻去调遣军队, 一定不要声张。”
“是, 君父。”公子婴不疑有他。
陈慎之又将高渐离的模样、衣着、甚至是马匹, 还有带着甚么样的包袱, 全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让士兵们按照这个模样儿寻人。
公子婴虽诧异嬴政是如何知晓的这些事情, 但他素来不喜多问,也不是多事之人,因此甚么也没说,只管按照陈慎之说的去调兵。
陈慎之堪堪安排好, 公子婴离开了幕府营帐,便听到赵高前来禀报,道:“陛下, 上士知道您入夜还在忙于政务,所以特意送来了甜汤。”
上士?
陈慎之挑了挑眉,那可不是假的陈慎之么?
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见面了, 陈慎之也想看一看,假的自己到底有多像。
于是清了清嗓子, 端起嬴政的架子, 他习学这个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是十足十的相似,道:“传他进来。”
“敬诺, 陛下。”
随即幕府的大帐帘子被打了起来, 假的陈慎之从外而入, 他手里亲自端着一盏小豆,小豆是当时的圆形器皿,用于承装汤类。
田谨之走进来,态度十分恭敬,也是他生怕走错一点子,漏了馅儿,作礼道:“慎之拜见陛下。”
陈慎之没有出声,就那样上下打量着田谨之,模样儿倒是生的真像,就是连自己个儿,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但是这态度嘛……就不太像了。
陈慎之心想,自己个儿有这么殷勤么?大晚上还来送甜汤,俗话说得好,马无夜草不肥,这是想把始皇陛下给揣胖啊!
“陛下?”
田谨之有些奇怪,自己作礼半天,陛下怎么毫无反应,反而一直盯着自己,那样一双狼目,其中该包含着一丝丝探究,来回来去的看,扫来扫去,好像要把自己个儿看透一般,吓得田谨之还以为自己露出了甚么端倪。
田谨之当然不知,他何止是露出了端倪,而是整个都露馅儿了。
田谨之道:“陛下,可是慎之的衣着有甚么不妥?”
陈慎之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道:“没有,起身罢。”
“谢陛下。”
田谨之起身,殷勤的奉上汤羹,道:“陛下入夜还在忙于政务,一定要注意圣体啊!这是慎之亲手熬得甜汤,清心去火,十分清口,还请陛下饮一些。”
陈慎之知道他是个假的,自然不会食他的东西,唯恐出现甚么差错,便道:“放在这里罢,朕一会子再食。”
田谨之把汤羹方向来,然后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多半都是奉承嬴政的话,拍马屁的,陈慎之心里嫌弃,自己个儿平日里有这么油腻么?拍马屁都拍出花儿来了!
陈慎之这面儿牵扯着田谨之,而嬴政那面,便没有这么风平浪静了。
高渐离没想到,“陈慎之”竟然解开了绳子的束缚,这一路走来,陈慎之表现的手无缚鸡之力,高渐离多少有些放松了警惕。
嬴政突然暴起,冲向高渐离,高渐离立刻警戒,反应迅速,向后一撤,倒是没有被嬴政击中。
但哪知道嬴政这一下乃是虚晃,不过一个假动作罢了,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袭击高渐离,而是他放在地上的佩剑。
嬴政冲过去,立刻一把抄起地上的佩剑,高渐离一看不好,想要夺回佩剑,“嗤——”嬴政却已经引剑出鞘,有了配剑,才能弥补陈慎之这具身子体力不足的差距。
高渐离吃惊的道:“你原会武艺。”
嬴政并不与他多话,引剑袭来,想要抢夺马匹离开,高渐离发现了他的心思,立刻冲向马匹,他是个不要命的,遇到剑锋根本不知躲避,「唰!」一声,锋利的剑刃直接划伤了高渐离的手背。
高渐离视而不见,仍然守住马匹,不让嬴政得逞。
嬴政与他僵持不下,陈慎之这具身子只能凭借巧劲儿和出其不意,想要打赢高渐离几乎是不可能,嬴政当即也不纠缠,放弃了马匹,带着佩剑立刻调头,扎进黑暗之中。
高渐离翻身上马,冲着嬴政的方向催马追赶,嬴政听到身后的马蹄声,知道自己根本跑不过马匹,便往偏僻、树木横生的地方钻去,让他的马匹也无法快行。
嬴政一路钻进野草丛,跑了一段,已然跑不动了,陈慎之的身子虽不知疲惫,但双腿仿佛灌了铅,几乎抬不起来,每跑一步都需要更加用力,“嘭——”被石子绊了一下,竟然至极扑倒在地上。
嬴政立刻翻身一滚,借着力道跃起,前方是一片湖水,还有芦苇丛,芦苇生得狂野,一人多高,竟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还要高大。
嬴政跑过去,钻进芦苇丛,当即蹲下身来,屏住呼吸,藏在隐蔽的地方。
哒哒哒——
马蹄声飞快而来,高渐离追得很急,但是到了芦苇丛,立刻丢失了嬴政的踪影,他的手背还在流血,染红了马缰,但一点子也不在意,左右环视,没看到嬴政,立刻催马又跑。
嬴政眼看着他离开了芦苇丛,松了一口气,哪知道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来,高渐离是个聪明的,竟然调转了马头,又走了回来,对着芦苇丛思虑甚么。
“齐公子,出来罢。”高渐离朗声道。
嬴政屏住吐息,矮身在芦苇丛中,高渐离的方向明显是背对自己,显然他是想要炸胡,嬴政可是一国之君,统一天下,兼并六国,如此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几乎无人能及,又怎么会被高渐离一句炸胡就吓出来呢?
嬴政不动声色,仍旧躲在芦苇丛中,高渐离喊了两声,没有见到人,但仍然没有放弃搜索芦苇丛,开始一点点驱马搜索。
夜色越发的浓郁,已经过了子时,天色黑的透彻,芦苇丛也变得黑压压的,更加难以搜寻,那高渐离却是个偏执之人,完全不知放弃,也不知疲惫,一点点搜索着,往嬴政这面逼近。
嬴政眯着眼目,握紧手中佩剑,随着高渐离的搜索一点点移动方向,因为夜间有风的缘故,掩护了嬴政的动作,嬴政慢慢移动,芦苇丛发出的沙沙声并不尖锐,就好像是风在吹动一般。
这么僵持着,竟然僵持了两个时辰之久,天边灰蒙蒙的一片,马上便要慢慢亮堂起来。
嬴政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心窍一突,坏事了,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嘭……”一声歪倒在地上,下一刻便没了知觉。
等嬴政唰的睁开眼目,已然不是在芦苇丛中,他低头一看,是黑色的朝袍,朕又变回来了……
天边亮堂起来,陈慎之又变回了自己,“嘭——”一个不慎,直接倒在上,陈慎之可不知嬴政正在甩掉高渐离的关键时刻,摔倒在地上,一时神识还未回笼,根本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