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136)
陈慎之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一睁眼便看到了黑着脸色的嬴政。
“陛下,”医官拱手道:“陛下,上士的身子虚弱,需要安心静养,否则恐会留下大病根。”
嬴政冷声道:“那就让他老实静养,医官只管开药罢。”
“是,陛下。”医官写下药方,又道:“只不过陛下……营中的药材,日前因着医救田萝贵女,耗用了不少,这方子中的其中几位药材,还没有运送过来。”
嬴政道:“那便就近采买,银钱问题,朕会让丞相王绾直接负责,你不必担心。”
“是,陛下,愚臣这就去办,立时采买。”
“醒了?”嬴政见陈慎之睁开了眼睛,道。
陈慎之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但浑身无力,手臂好似面条做的,根本抬不起来。
嬴政凉飕飕的道:“老实呆着罢。”
他语气虽不好,但还是伸手扶了一下陈慎之,没让他磕在榻上,又道:“你这羸弱的身子骨,看你还逞甚么能?”
陈慎之感觉有些子「委屈」,道:“并非是慎之逞能,陛下亦知,慎之本是个无知无感之人,便算是切肤之痛,也无从感知。”
更别说是头疼脑热的发烧了。
嬴政没好气的道:“那便全听朕的,躺下,老实歇息。”
……
狄县府署之内。
嘭——
田儋猛地一把将案几上的文书简牍全部推下去,额角青筋暴凸,嘶声力竭的大吼:“庸狗!!猘儿!秦狗不得好死!竟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该死——”
“田公息怒……田公息怒啊……”身边的亲信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多言。
“报——”便在此时,探听秦营的亲信快速跑进府署的大堂。
“如何?!”田儋冷声道。
亲信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禀田公,秦营暂无有动静,看来明日秦贼还会让田萝贵女说演。”
“甚么贵女?!”田儋怒吼道:“一个小贱种,昔日里我可怜他没爹没娘,吃穿哪点子少了她的,没想到今日她便倒打我一记!这个小贱种,倘或犯在我手中,必然叫她不得好死!”
“田……田公……”亲信吓得不敢轻易开口。
田儋不耐烦的道:“讲!”
亲信唯唯诺诺:“田公,小人还探听到,公子慎之在秦营病倒,那嬴政小儿似乎十足担心,派了一队人出营采买名贵药材。”
“采买?”田儋似乎想到了甚么,脸面上还挂着暴怒的青筋,唇角却突然瞧起来,裂开一个喋喋的笑意:“好啊,机不可失,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第78章 陛下赏赐的夜壶
汤药中有一味药材营中缺少, 嬴政已经令人去附近采买,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采买。
陈慎之躺在榻上,这会子有气无力的,虽他感觉不到难受, 但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浑身疲懒, 躺着便不想动。
嬴政看他那个模样, 比平日里倒是显得可怜儿, 果然按照陈慎之这皮囊, 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是惹人可怜,一说起话来就……
嬴政道:“你且休息罢。”
陈慎之眼看着嬴政要走,突然想起来甚么,道:“陛下, 不知……今日晚上,陛下可会兑现承诺?”
二人跟打哑谜似的,但嬴政一下子便听明白了, 兑现承诺,可不便是——大吃特吃!
嬴政的脸色瞬间黑下来,上下打量着陈慎之, 满眼都是嫌弃,道:“就你现在这幅模样, 还想胡吃海塞?”
陈慎之有理有据的道:“可胡吃海塞的是陛下, 不适慎之。”
“不可。”嬴政一口拒绝。
陈慎之一双秀气的眉毛登时耷拉下来,他本在生病,脸上毫无血色, 这一耷拉眉毛, 更显得死气沉沉的, 有一种小可怜儿的错觉。
嬴政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个儿是「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负心汉」似的。
嬴政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道:“等你这病好了再说。”
陈慎之是不服气的,反正是陛下的身子食东西,又不是自己个儿的身子食东西。
但嬴政还有理由,道:“再者说了,田萝贵女说演三日,才进行了一日,等三日说演完毕,回了咸阳皇宫,朕自然会兑现承诺,咸阳皇宫的御膳房做的吃食,用的材料,难道不比这简陋营地要好上千百倍?”
真别说,嬴政这么一说,陈慎之登时双眼发光,是了,的确是这个理儿,咸阳皇宫,自己还没有去过,陈慎之只是在史书上看过咸阳皇宫的复原图,因着历史久远,加之破坏,咸阳的皇宫好像谜团一样,笼罩着一层迷雾,若是能亲眼去看看,再亲口尝尝咸阳皇宫的美味儿,那便不枉此生了。
嬴政三两句话,竟忽悠了陈慎之,道:“总之,你且歇息,晚些药材采买完毕,自有医官煎药与你,朕可是把丑话说在最前面儿,若是贵女说演完毕之前,你的病还未能大好,那朕的承诺,可是会作废的。”
“陛下……”陈慎之一听,这哪里成,当即要与嬴政理论。
嬴政唇角一勾,道:“没得讨价还价。”
说罢,直接大步离开了营帐,走人了。
嬴政出了营帐,还能听到陈慎之唉声叹气的声音,笑容不由慢慢扩大,好得很,平日里都是陈慎之让朕没辙,这回子朕可算是拿捏住了陈慎之,都不需要看,嬴政已然想象到陈慎之那蹙着眉头,一脸忧愁的模样儿了。
“有趣儿。”陈慎之食了瘪,嬴政似乎心情大好,抬步往幕府大帐而去。
陈慎之在狄县楼堞之前昏倒,田萝是知道的,心中一直很是挂念,听说医官过去医看过,但也不知情况如何。
田萝贵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前去探看探看陈慎之,虽往日里田慎之的做派和为人都不如何体面,但如今的田慎之,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田萝对他的看法大有改观。
加之田萝是个不记仇的小姑娘,心中自然担心,想要去探看探看。
田萝哪里知道,其实陈慎之的瓤子已经换了人,自然与往日里不同……
陈慎之歇了一会子,他感觉不到疼痛,自然不知道伤口发炎,但休息了一会子,力气大体回笼了一些,身子上更加有劲儿了,也爽俐了不少。
陈慎之躺在榻上,翻了个身,只觉得无趣,但詹儿「有令」,绝不能让陈慎之下榻,一切活动都是禁止的。
陈慎之躺得实在厌了,眼看着詹儿出了营帐去倒水,便偷偷摸摸的掀开被子,双脚还没占到地,便听到「咳」一声轻咳,抬眼一看,詹儿去而复返,这么快便回来了。
詹儿不愧是昔日里做公子的人,这公子的气派比陈慎之拿捏的还要到位,凉飕飕的道:“公子,去哪里呢?”
陈慎之:“……”
“慎之……”陈慎之一脸真诚的道:“慎之想要去井匽。”
其实就是上厕所。
詹儿一张秀气的脸盘子露出温和的微笑,随即「咚!」一声,把一只甚么东西撂在了陈慎之的床榻头上。
那东西是青铜铸造的,花纹繁复,飞禽走兽,看起来极其奢华,陈慎之却有些嫌弃,向后搓了搓,远离那样物什。
詹儿一板一眼的道:“陛下有令,公子若是想去井匽,也不必如此麻烦,便用这个兽子。”
兽子,其实就是通俗说的夜壶。
詹儿又道:“公子便在这里解决,用不用詹儿帮公子扶着?”
怪不得陈慎之要往后躲闪,十足嫌弃的道:“慎之突然……不想去井匽了。”
说罢,翻身上榻,乖乖将被子盖好。
陈慎之撇了撇嘴,道:“詹儿,你越发的不可爱了,平日里你都只听公子我一个人儿的,如今怎么却听陛下的话?”
詹儿道:“谁对公子好,詹儿还是看得出来的,对公子好的话,詹儿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