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137)
“墙头草。”陈慎之道。
正说话间,田萝贵女便来了,她走进来道:“小叔叔,我来看你了。”
田萝一走进来,正巧看到了榻牙子上摆的兽子,那兽子可是嬴政「赏赐」给陈慎之的,专门给陈慎之受伤期间接手方便之用,嬴政便算准了,陈慎之这人不安分,绝对会冒用去井匽的名头到处乱逛,因此特意让人打造了这只「奢华」的兽子。
兽子上花纹精致,线条流畅,比工艺品有过之而无不及,因着还未曾使用过,所以十足干净,甚至绽放着青铜的光彩,那就真真儿是一件工艺品了。
田萝年纪还小,这兽子又是给男子专用的,田萝从未见过,只觉得这青铜器的造型好生奇怪,又如此精美,不知是做甚么用的,好生好奇。
田萝歪了歪小脑袋,道:“咦?这是……耳杯么?”
陈慎之与詹儿都是男子,同时尴尬起来,虽都长了把儿,但这的确不是耳杯。
“好大的耳杯!”田萝惊讶的赞叹道:“好精致呐!可是……为何还长了一只大鼻子?”
别看詹儿年纪小,但一贯没甚么太多的表情,俨然是个小面瘫,如今也顶不住田萝贵女的话来,臊的直脸红,又不好说清楚这是干甚么用的。
陈慎之脸皮子厚的很,根本不觉害臊,很自然的道:“詹儿,快把大鼻子拿下去。”
“是……”詹儿赶紧把兽子抱起来便跑。
田萝更加奇怪了,回头看着冲出营帐的詹儿,道:“詹儿哥哥这是……”
陈慎之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微笑道:“詹儿内急,往井匽去了。”
“哦,原是如此。”田萝点点头。
陈慎之打岔道:“是了,贵女怎么突然来了?”
田萝立刻被拽回了注意力,道:“我是来探看小叔叔的,小叔叔的伤口如何了?一定要卧榻静养,这可不是闹着顽儿的!”
陈慎之看着田萝板着小肉脸,一脸认真教诲的模样,不由笑起来。
田萝嘟着嘴巴道:“小叔叔你还笑?”
“贵女误会了。”陈慎之笑道:“慎之并非笑话贵女,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甚么感觉?”田萝奇怪的道。
陈慎之道:“被人担心的感觉。”
是了,被人担心的感觉。往日里的陈慎之,孑然一身,他是个怪物,身边甚么人也没有,而如今却不同了,自己个儿生个病,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这么多人会担心自己。
陈慎之突然感觉,生病还不错。
田萝登时会错了意,他们都是亡国之人,历史所驱,没有任何法子,田萝的父母蚤死,田萝在田儋的家中尝尽了人情冷暖,陈慎之乃是昔日里的齐国公子,如今落魄成了膳夫上士,自然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田萝还以为他在感叹这个。
田萝当即伸出小肉手,握住陈慎之的手,板着小脸蛋儿,十分认真的道:“小叔叔,以后我都会关心小叔叔的,我们是家人呀。”
陈慎之一笑,道:“多谢贵女。”
田萝摇头道:“不要叫贵女,我也不曾精贵甚么,小叔叔唤我萝儿罢!”
陈慎之见她如此天真烂漫,便点点头道:“萝儿。”
田萝一听,大眼睛登时红了,吸了吸小鼻子,故作坚强的道:“萝儿好久没听旁人这么唤了。”
二人说这话,采买药材的人便回营了,因着是嬴政的命令,加之王绾下拨的银钱足够大方,采买自然顺利,天还没黑下来,采买的人便回来了,带回来整车整车的药材,堆满了辎车。
詹儿走进来,见到二人在聊天,便没有打扰,道:“公子,药材来了,詹儿去盯着熬药。”
陈慎之知他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怕是出现意外,就连医官熬药也要亲自盯着,便点点头道:“去罢。”
詹儿退出去,营帐中只剩下陈慎之与田萝二人,田萝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其实是个活泼的性子,说起话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题。
田萝说了一会子,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小脸蛋讪讪的红起来,道:“萝儿会不会打扰小叔叔歇息了?”
“无妨。”陈慎之道:“方才睡多了,这会子也睡不着。”
陈慎之见她还是有些讪讪的,便故意道:“只是慎之有些口渴了,能不能劳烦萝儿,给慎之倒一耳杯水?”
“这个便宜!”田萝立刻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去倒水。
田萝跑到营帐的屏风后面去倒水,一个人影从营帐外面转进来,田萝还以为是詹儿端汤药回来了,欣喜的道:“詹……”
她方说了一个字儿,“嘭——”一巨响,后面的嗓音登时全部截断,伴随着耳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萝儿?”
陈慎之在屏风后面,有屏风障目,看不到发生了甚么,但听到了动静,立刻翻身下榻,挣扎起身,绕过屏风。
一眼看到田萝昏厥在地上,耳杯摔在一面,洒的七零八落,一个蒙面的死士赫然出现在营帐之中。
陈慎之眼睛一眯,立时便要大喊,那死士似乎早有准备,出手如电,手刀直接劈在陈慎之的后颈。
嘭——
陈慎之感觉不到脖颈钝疼,但眼前发黑,登时没了力气,身子一软,直接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死士喋喋的轻笑了一声:“好的紧,一下子抓到两个,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79章 宠溺
陈慎之阵前突然病倒, 公子婴准备前去探看探看。药材的事情,有君父安排,已然无心担心,因此公子婴也不知准备些甚么探看的贽敬之礼才好, 便空着手往陈慎之的营帐而去。
公子婴来到陈慎之的营帐跟前, 正好遇到了去而复返的詹儿。因着田萝在里面儿, 不方便看到兽子这种物什, 詹儿端着兽子去处理, 这才回来。
詹儿看到公子婴, 当即清秀的脸子一拉,一张瓜子脸差点给拉成了驴脸,道:“甚么风,把大公子您给吹来了?”
公子婴和魏詹「有仇」, 这点子公子婴自己个儿也知晓,因此对于詹儿的「阴阳怪气」,并没有在意, 可以说公子婴对甚么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公子婴很平静的道:“子婴是来探看上士的。”
“探病?”詹儿笑得不怎么友好,上下打量着公子婴,道:“旁人来探看, 都会带一些贽敬之礼,大公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公子婴手头上甚么也没有, 两手空空, 看起来毫无探病的诚意,不过公子婴道:“上士需要的药材,有君父处理, 万无一失, 子婴也不知上士需要甚么贽敬, 若是带了不合适的,平白浪费,若是上士有甚么需要,子婴再送来,不是更便宜?”
詹儿眼皮一跳,那还叫做贽敬么?
公子婴想要进入营帐,詹儿一步拦住他,道:“等等。”
“怎么?”公子婴道。
詹儿道:“贵女在里面儿,人家叔侄兴许说一些体己话儿,你是外人,进去不合适罢?”
公子婴点点头,道:“是子婴没有考虑周全。”
他这么说着,突然蹙起眉头,道:“你说上士与贵女在里面儿?”
詹儿道:“正是,怎么?我还有必要诓骗与你?”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公子婴道:“只是这营帐之中,并未有任何吐息之声。”
詹儿奇怪的厉害,两个人在里面,怎么会没有吐息之声,便朗声道:“公子,詹儿进来了。”
他说着,走进营帐。
哗啦——
伴随着帐帘子打起,放眼望去,营帐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不止如此,屏风竟还歪倒在地上!
詹儿冲进去,绕开歪倒的屏风,大喊着:“公子?!贵女?!”
营帐中空无一人,根本无有陈慎之与田萝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