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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81)

作者:凯奥斯 时间:2021-09-08 07:17 标签:快穿 强强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我笑起来,“你能给我解什么闷?一个人假如真孤独,任何人都不能替他消解。”
  “你有那样过么?”
  “不知道。同你看话本一样,你看别人的故事感动落泪,大都是将主人公的经历、情感代加到自己身上。我从不去做比较,便谈不上孤独寂寞。”
  “假如有人想为你分担一部分过去的重负,你也不肯?”
  “不是不肯,是对方必定无从理解。痛苦分到两个人身上,只复刻给对方同等的沉重,未必会缓解。那是一种自私。”
  “我觉得跟用扁担挑水差不多,一桶水时总害怕要掉,在另一头再加一桶水,哪怕同样沉重,只要能保持住平衡,倒显得比之前简单......”
  他的这篇长论我没耐性听完,明明白白地讲道:“我不愿知道别的任何人的过去,只想顾全自己。反过来,我也没有立场要求别人为我受难。我对别人的痛苦毫不在意。”
  汤很快煮好,因后头又加了食材进去。我便问修文味道淡否,是否需要加盐,他说不用。我扔下一句我去走走,便步进树林。
  林中清凉,我一散步就忘记时间,地上落下一些叶片,我见到有颜色漂亮的就捡起来,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将手中集的树叶都弃置地上,回到溪边。
  我想过了这么久,修文该先回去了,却见他抱膝坐在溪畔草地上,发呆地望着远方,锅碗洗净摆在一旁。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我见到他的眼眶微红。这一眼的神情不知缘何叫我记住,并且想起了以前赶路时见过的林雾中的一只鹿,平和而稍显哀伤。我不禁盯着他瞧,再看去他已经是与平常无二的开朗的笑了,“咱们可得快点,过了这么久,厌武早晚会回来,万一给他撞上......”他有点刻意地做了个鬼脸,却不如之前有活力。
  他一边麻利地收拾碗碟,一边嘟嘟囔囔地感慨怎么跟偷情似的。
  我笑骂他胡扯,他也笑,笑着笑着却忽然停下来。
  “你教教我吧,怎么才能不孤独。”他说,到我面前来,把吻像小雨点一般落在我的额头、脸颊和下巴。我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迎合,他离了我,满脸沮丧。
  “闹够了吗?”我问。
  他年轻的面孔上满是迷茫,说:“我不想一个人寂寞地活着。”他想离开厌武,却害怕孤独,他想让我留下他,给他一个停泊的地方,可是我没有义务去满足他的安全需要。
  “有些事是在毕生的经历中慢慢学的。”我说,“没人能真正教你,我也不行。”
  他的行为在我看更多是受到被驯养的本能的驱使,像是迷茫单纯的动物。一点喜爱、一点渴望构成他的冒犯,这是在向我求助,而非要挟索取什么,我有点生气,还不至于气得厉害,起码那时我尚觉可以接受。彼时我尚且没有意识到,对修文暗含一种隐隐的期待,他与厌武偏要选择一个的话,我宁愿他胜。我对修文的接受程度比预料中要多。
  或许人们总在交往过程中,在别人身上寻觅自己的影子。这是很讽刺的,我向来厌恶别人从我身上捕捉虚空的幻影,自己也在无意中对他人有了投射。
  “你这个年纪,早该学着一个人生活了。”

79、双生 17
  厌武这次受了严重的伤。他深夜回返,没一句解释地倒在我怀中,身上都是血,看不出伤在哪里,一时间不能让其躺下,只教他一半坐在床榻,上半身歪在我身上,我给他轻轻脱去衣服,薄布和干涸的血迹粘连一起,他失去意识还痛苦地呻/吟。我知道他这次是伤得重了,当初他遍体鳞伤,几乎也没呼痛。
  粗略辨认下我们发觉他伤口不多,只后背深深的一道刀伤,皮肉翻裂,几可见骨,我甚至不知道他这样的伤势是怎样上山的,他连活着都勉强。修文半是利诱半是威逼,刀架在脖子弄来一个老医生,包扎、上药,又煎药给他灌下去,折腾了后半夜,待到事毕,曙光乍明,修文拿了一大笔钱,才打发神色萎顿的大夫下山。
  厌武的伤不止一处,只是那处是最新受的,亦是最深的一道,除此外还有半愈合的旧伤,没能好好处理,泛着黑红的颜色,昭示着主人的疏于照料,那些伤我之前没见过,是在后来新添的,由是我们知道了他的健康恶化不是一时造就的,每次下山大都带伤而归,他习惯隐瞒,从来不说而已。
  大夫走后不久厌武发起高烧。据大夫讲,经常给他额上降温,换药,只要他能醒过来,这伤就不会有性命之虞。三天内他都呼吸微弱,心脏险些停跳。
  修文日夜守在病榻照料他的兄长,换药擦身做得很娴熟,连睡觉都趴在床边,累极了才替换成我接手他的工作,这个时候先前的小别扭都不算数,眼前只这一桩要紧事。等到厌武的伤逐渐褪下去,他才算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觉察出尴尬。
  修文忙得三天没沐浴,我让他先去处理,坐在厌武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扇扇子,大约是知道清爽了,厌武的眉头略舒展开。修文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来问我篦子在哪里。这倒是奇了。
  我稀罕道:“之前你在土地上睡着,一躺就是好多天,未必见你这样讲究。”
  修文皱皱鼻子,“此一时彼一时,等他醒来看我蓬头垢面,一定又会大加嘲讽,我可不愿见他那副嘴脸。”
  “在堂屋的茶几下,你去找找吧。”
  不一会儿他进来,离我远远地并膝坐着,篦子放在膝上,梳他那顶湿漉漉的头发。
  “你坐近些,我有话想问你。”
  “同一个屋子里,你说吧,我听得到。”
  我便没喊他,说道:“你平日净说讨厌他,现在可不像讨厌的样子。”
  “无论如何,那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修文说:“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他见不得我好,我也不想他过得顺遂,相看两相厌,可究竟是一道长大的,我做不到让他白白去死。”
  “你想他死吗?”
  他脸上又浮现那阵天真的迷茫:“他死了,我又该不知往何处去了。”
  “那么退一步问,你恨他吗?”
  修文沉默了,过一会儿说:“从小他百般欺负我,爹娘不信,我一忍再忍,他待我不好,我都好似习惯。要是反抗,他打我更厉害;我要是听他的话,他多半不会弄死我。”
  倘杀掉厌武,此刻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修文一定不许。或者他竟允许,没了方向后变本加厉依靠起我来,成为我新的负担。我便打消这个念头,哂笑道:“那你便跟先前一样,跟他绑在一起活。左右你们一道来这个世界,一起走也是理所应当的,不必有离开他的念头。”
  “可是我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痛快......”
  他住了嘴,慢慢篦他的长发,一时忍耐不住说:“先前的事你别生气,我吻你,一点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他垂下头,郁郁不乐地说:“以前从没有旁人像你那样待我。同你在一处,我想不起过去,想不起我不如厌武,也想不起我的种种不足,我总是很快乐,好像从没有那么快乐过。”
  “就算你说的对,你对我有何益处呢?”
  他慌忙张着嘴要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恰巧正在这当儿我无意间往旁一瞥,厌武眼睛张开静静地躺着,不知醒来了几时,修文没注意惊了一跳。
  他侧脸轻轻咳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讲:“诸君看来终于想到了我。不胜荣幸。”
  也许练武之人毕竟体质好,他竟然提前醒来,意识全然清醒,我不想在屋中待下去,便回自己的房间坐着。两人在屋里不知说了什么,再见时都满面冰霜。

80、双生 18
  厌武这次元气大伤,不能动武,比我还要不如。
  当初我留下,是他们不肯放我,我打不过,避不开,又不愿杀人,勉强应对罢了。到后来衍生出观察二人、并且推波助澜的那套做派,说白了无非苦中作乐。如今他们自身陷入麻烦,尤其是厌武,这次受伤几乎有大限将至的意味,我预感到他们无法越过这次的坎儿,便迅速舍弃了可有可无的趣味,决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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