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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42)

作者:凯奥斯 时间:2021-09-08 07:17 标签:快穿 强强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那天夜里冷得彻骨,我带着手电、布袋悄悄出了门。黑夜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与我作伴,我手指、脚趾冻得没了知觉,风撞在脸颊刮过耳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偏僻处走,心里平静得很,觉得哪怕冻死了、被蛇咬死或者被人从背后袭击都没什么可怕,我全都能看淡,不放在心上,也许还要松上一口气,没有捕蛇的工具,我从树上撇下一段树枝权且用着,自嘲地想如果明天找不到我,你们就尽早地走吧。然而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成功,我成了获胜的那个。
  取代谈姨的位置,我和你同行,肩膀单薄,担不起生活的分量,要跟着你必须尽全力发挥自己最大价值,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忠诚,我接手谈姨的工作,做起家务料理琐事,发誓要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否则就算对她不起。我杀人、伤人、掠财又帮助人,忙碌着让你自由,做想做的事,不需为动荡的世事过于分神,我可以隔绝你和外界苦厄,而你的行为路线总不按照我的规划走。八个月时间内,你不怎么提及谈姨,我做的饭菜你说是很好,胃口却比以前要小,我原以为你不在乎世上其余人,可能你的确是,但不代表你不关注他人。我无法不答应你回去启明,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认为你需要我的照顾和陪伴,你这个人对待自己一向粗枝大叶,没人在你身边你会过得一团糟,我是这么想的,讽刺的是我明明知道你的独立,自己却当真了。
  回到启明后我成宿睡不好,噩梦从未离开过,在那些纯白或血红的迷雾中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她的面容秀美得一如生前,比起那些扭曲嘶吼的脸,她都没有看我一眼,自始至终低垂着眼站在一侧,却成为我最恐怖的映像。一开始她只是垂头不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没说出口,在我们终究弄清她的下落的晚上,我做着梦,她贴得很近在我面前,站在冰冷的水面,失掉一只鞋。她抬起头,黑发一丝丝贴在沾满水的脸上,嘴唇发白,对我露出诡秘的冷笑,那张熟悉的脸忽地整个变形膨胀,被水泡得发白透明,成了个巨大的水母的形象,直直向我压迫而来。我大叫一声从梦魇中惊醒,心跳快得要爆炸。
  多少年来折磨我的亡魂也不如那晚的一面可怕,更令我害怕的是你,无论我怎么狡辩,我自己清清楚楚自己有其中一份责任,你为何能够不恨我,在我开始忍不住憎恨自身的情况下?那天傍晚在墓地上,你用何种平静的语气放弃对亡妻尸骨的寻觅,又以何种平静的脸色告诉我你不恨。即便如此,怀疑你想杀我也该相当合理,无论你爱不爱谈姨,出于责任感事情也该有个交代,我太熟悉杀意这回事,无法自欺欺人地说没有从你身上感受过。
  我闭门不出,放手家务,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你干,让你不得不在处理丧事、工作、日常的同时为我操心,我不配合,任性拒绝你的体恤,但是你,你一如寻常,井井有条地处理好各项事宜,不向我有一个字的抱怨或要求,我一步步后退,你自然而然地接管过我让出的空间,有条不紊地继续生活,以至于照顾我,我一退再退,期望你能过敲开门,把我从昏暗的房间中扯出来见见天光,可你始终没有。我等了又等,做了最后的退步,我让你把饭菜放在门口,自己躲在门后,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屏息等着你的动静。我听见你的脚步声,听见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尔后敲门。我仿佛有了救,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你依旧不需要我,事实就是我毫无价值。
  我不害怕你杀死我,只怕对你没用,我伸手抓住你作为我与这世界的联系,你从不曾作过挽留的姿态。我不相信你没有感情波动,只是我和谈姨都没有本事逼你动容,或许总有一日你会遇上一个人咄咄相逼,他会让你明白些许痛苦、失去、离别的滋味。
  在此处,我只能说同你再见。
  另,我多么期待见到你惊讶的脸。”
  我放下信件,从笔触中冥冥感受到某种不详的气息,雨已经停住,四处寂静无声。我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没料想到从他的视角看是这样一个状态,某方面来说不错,我不依赖他或其他任何人,我以为需要良子在我身边提醒我伪装作为人的温情,其实自己也勉强能做。我有谋生的手段,自主的能力,对秀一不够理解,从而使他萌生出这些敏感纤细的心情,在这方面我是受他信件启发的。
  但是我无法全盘接受他的叙述。人类是种奇妙的生物,本能地趋利避害,从不同角度说的故事极有可能迥然不同,况且人们擅于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连记忆也能够篡改。就像我很难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够倒楣到所有寄居的家庭都要向他下手。
  我走出书房,推开秀一的房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屋内窗户紧闭,台灯幽微,秀一和衣而卧,被子叠得规规整整放在床脚,我隐约觉得不对,二月的气候称得上挺冷,更兼风雨之后,不可能睡觉时不盖着被子。我逐渐走近,秀一蜷缩身体侧卧着,像是睡着了,唇角还微微含笑,我叫了几声他的名字,轻轻摇晃他肩膀,秀一没有答应,我凑近又喊了一声,从他嘴边嗅到一阵苦杏仁的清气,无知无觉地陷入酣睡。
  他死在昭华二十二年的一个凉风习习的春夜。
  再有半年,我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动身返往久别的故里,我和良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那里暂时未经战火浸染,或许还停留在多年前的平静,我明白一切难以长久,再见时想必人事都不如记忆,不过还愿意试试在那里拾回端和的心境。我将秀一葬在良子的衣冠冢旁,在各自的墓碑前摆了一碟饱满橘黄的柿子,看着他们贴在碑上的黑白照片,只感觉他们现在该能够安息长眠了。当时真相究竟为何我无从追究,也没有追究的兴致,就让它随逝者一同故去。
  我写的关于屠杀的那本书得到付梓。
  听说神野小学前校长左霖泽及个别任教老师私通叛党被抓了起来,从那没再听过他们的消息,不晓得是否还活着,想必希望是渺茫了,这不免会使我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不知道她现在何方,可还抱着对人间的善意,梳着整齐的辫子狡黠地微笑,我不知晓答案,便不再多想,继续过我的生活。下半生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第三个夜晚

42、皮埃罗 01
  扑哧——
  火柴在粗糙的擦皮上划过,细小火柴杆上跃动着一尖黄火,漆黑的身周亮起微光,红磷燃烧的刺鼻味道弥散开来。
  “所以,今天要吃么?”青年问,火柴光后显现出一张夸张笑着的脸,笑眼盈盈,血红嘴唇两边高高勾起,满含热忱地看着我。
  “还没到那份上。”我回答。
  火光熄灭。
  青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踢踢踏踏地在我看不见的黑暗里踱步。“伤心啊,伤心。”他嘟囔着,真是奇也怪哉,怎么想此时该这么悲叹的人该是我,非自愿地在这奇怪的屋子里僵持了一周,期间几乎全程处于他的监视之下,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开灯吧。”我说。
  “是请求么?”他忽地来了劲头。
  “要是愿意就开。”我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冷淡地回答道。
  “要是能让你高兴,我当然什么都肯做。”假惺惺地说着,却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我不耐烦与他周旋,干脆用沉默应付一切,这样一来他闲极无聊,没有人说话,不得不乖乖把灯打开,这个人真是彻底有病,所有窗前都装上木板,把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即使是白天也暗得像地下室,整个房屋的灯都被拆下来,只在客厅天花板正中央装了个毫无用处的投影仪,我叫他开灯,他就把投影仪打开来,在墙壁上投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光。
  我长久没见光线,这不是很盛的白光也得适应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眼睛。我原本是客厅中间面向着窗户坐的,他把我的椅子换了个方向,不得不看着他在投影仪的白光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又是魔术又是杂耍,做些无趣的滑稽表演,自顾自地狂欢一通,脱帽鞠躬致敬,好像台下正正经经坐了一千个观众,他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笑嘻嘻地问:“饿了么,亲爱的?”我对他过于粘腻的称号无动于衷,他耷拉着眉毛,又叹了一叹,“何必呢,我保证给你的都是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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