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52)
“倒是大公子芝兰玉树,倒是比我更符合母亲的期望。”他眉眼含笑看着叶云亭,缓声道:“多了你这么个儿子,母亲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高兴。”
他说得在情在理,几次见面,老王妃言语上虽没有过多表露对叶云亭的喜爱,但每次给他准备的东西,都十分尽心。就譬如这次的香囊,给他的与给李凤歧的,除开名字,别无二致。
叶云亭也正是感念这份心思,方才主动在中间撮合,想缓和母子两人的关系。
但他做是一回事,从李凤歧嘴里说出来,却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他不甚高兴地皱着眉,心想“什么叫多了个儿子”?
李凤歧该不是又在借机占他便宜?
第36章 冲喜第36天 套路不管用了(一更)
重阳之后, 叶云亭果然如先前所说,去蘅阳院请了老王妃出面,帮忙操持十五的酒宴。
酒宴时间定在了十五这日, 大部分事宜都有下面人操办,又有朱烈与五更从旁协助,叶云亭只需总揽大局便可。只是他们几个都是男子, 酒宴当日却还有女眷出席,诸多安排都不知是否妥当, 如今叶云亭请了老王妃来坐镇,倒是正好解决了这个棘手问题。
老王妃荆钗素服坐于堂上,未施粉黛,但气色瞧起来却比重阳那日好了许多。她不紧不慢地翻看着叶云亭递过去的酒宴仪程册子,点出来几个问题叫下面人一一改进, 才看向叶云亭道:“这事本不该交给你办, 也是辛苦你了。”
历来府中酒宴, 是当家主母操办,大管事从旁协助。但王府遭逢大变,忠心的老管事被杀, 她又不理府中诸事。这担子可不就得落到了叶云亭身上。
方才她细细翻阅了仪程册子,发觉酒宴安排虽有不足, 却都条理分明。尤其是册子上那一手字, 如云行流水, 秾纤间出,风骨洒落。字虽不连但气候相通。叫人十分惊艳。
老王妃出自涅阳沈家,沈家虽是以军功立家,但祖辈一向看重族中子弟学识文采,她当年在闺中之时, 亦饱读诗书,熟知四书五经。
因此再看叶云亭时,眼中便带上了怜惜。
这些年她虽然不理诸事,但并不代表她看不懂如今局势,叶云亭被送入王府冲喜,不过是因无人撑腰,枉做了牺牲品罢了。
倒是可怜了他满腹学识与通透心思。
叶云亭笑了笑:“谈不上辛苦,大部分都是朱烈与五更在忙。”
老王妃摇头,略一沉吟后道:“左右我除了礼佛也无事可做,日后这府中事务便交于我吧,有倚秋帮衬着,我还能帮你们看顾几年。”她看着叶云亭的目光十分慈和:“含章他爹是个不守规矩的,这王府里也就没什么规矩。你虽说是嫁入了王府,但也不必拿后宅妇人那套约束自己。”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虽说不能科举做官,但旁的事情尽可以去做。”
她神情柔和地凝着叶云亭,显然是真心为他打算。
叶云亭闻言微愣,随后心中划过丝丝暖意,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母亲。”
老王妃摆摆手:“你自去做别的事吧,酒宴便交予我。不必在这陪着我白耗功夫。”
叶云亭有些迟疑:“母亲莫要太劳累……”
“放心吧,我身体硬朗着。”老王妃睨他一眼,眼中就含了丝丝缕缕笑意:“你出去时,顺道将倚秋唤进来。”
叶云亭闻言这才起身,躬了躬身方才退了出去。
离开前厅,行到花园,正遇见自门外而入的李凤歧。
李凤歧身边还跟着一人,黑色披风,绯红官服,颌下有须,面容端方方严肃,却是叶云亭许久未见的舅父,大理寺卿王且。
他不知道王且怎么忽然来了王府,是寻李凤歧有事还是来看他?
怔楞了一瞬,叶云亭敛下诸多猜测,上前行礼:“王爷,舅父。”
王且“嗯”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看来你在王府过得不错。”
“全托王爷的福。”叶云亭语气淡淡,亲近不足,生疏有余。
他与这个舅父,实在连熟悉都谈不上,
这些年里,他见这个舅父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每次见面都是母亲祭日,不外乎就是王且客套又疏离地询问他在国公府过得如何,而他一应说好。再之后,便是相对无言。
他早就习惯并且接受了外家这样的冷待。
如今骤然相见,心中未生波澜,只是有些淡淡疑惑。
王且似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谈,默了默。解释道:“殷承汝之案已有进展,我有些事情需寻朱副都督相问,想着许久未与王妃见面,是以才来王府拜访。见王妃过得好,臣也就安心了。”
“劳舅父忧心了。”叶云亭满脸客气。
一来一回,话又至了末路。
李凤歧见不得叶云亭与人客套假笑的模样,也懒得再理会王且,转着轮椅上前,自然拉过他的手道:“舅父寻朱烈有正事,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了。先去用膳吧。”说完回头看王且:“舅父有公事在身,本王就不留你用膳了。”
王且拱手点头:“此行公事在身,王爷不必客气。”
李凤歧朝他略略颔首,捏了捏叶云亭的掌心,示意他推着自己离开。叶云亭也觉得气氛实在尴尬,他与王且实在没没什么情可叙,便依言推着李凤歧往后院行去。
王且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眸色难辨。
这些日子,他听说过不少传闻。好的坏的皆有。但最多的便是听说永安王为了全自己的面子,还特意与王妃去昭和正街闲逛做戏,不少朝臣都说永安王能谋擅忍,连男王妃这样的屈辱都能咽下去,恐怕这次是宴无好宴。
永安王与皇帝之间的争斗自殷承汝谋反一案后,便被彻底摆在了明面上。朝臣们都忙着斟酌利弊好站队,而他却一心一意只想扳倒殷家,折了叶知礼的臂膀。
他今日来,早知会见到叶云亭。听多了各种传闻,也做好了他过得不会太好的准备。
却没想到当真见到后,发现他比在国公府时挺拔了许多,眉眼间是从前没有过的从容气度。
“晴娘。”王且负手望天,低声叹息:“他越来越不像你了,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若是真的,那叶知礼便是剥皮拆骨,也赎不清犯下的罪。
*
这边,叶云亭推着李凤歧回了正院,
两人一路无话,还是李凤歧先开了口:“殷承汝私自屯兵意图谋反一案已经有了进展。”
说起正事,叶云亭不得不抛开私人感情,他对殷承汝一案的进展还是十分在意的:“进度如何?”
“前些日王且已经派人前去冀州取证,不知他以何方法,拿到了殷承汝调兵的证据。”李凤歧说。
王且四十有余,掌管大理寺却已经十多年,在查案上还是颇有手段的。
他与叶知礼有旧怨,而殷家是叶知礼的姻亲,叶殷两家这些年守望相助,关系十分亲近。他要想撼动齐国公府,便只有先折断叶知礼的臂膀。
只要能定下殷承汝谋反的罪名,等殷承汝一死,殷家遭逢重创,而叶知礼却未曾尽心周旋,两家必生间隙。
为了尽快给殷承汝定罪,王且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能证明他私自调兵,那罪名就定了一半,”叶云亭道:“只是若要说是谋反叛逆,恐怕证据还不够吧?”
李凤歧颔首,漫不经心地笑:“所以他来寻朱烈了。”
“副都督手里有证据?”叶云亭实在好奇。
殷承汝谋逆一事,完全是李踪给朱烈下套栽赃不成,结果反把殷承汝给搭进去了。下套栽赃是真,谋反叛逆却是莫须有之事,他好奇朱烈那儿能有什么证据能给殷承汝定罪。
“大公子想知道?”李凤歧挑眉,下巴扬了扬:“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
这句话听着十分耳熟,上一次在轿子里时,李凤歧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便……
叶云亭及时打住,没再继续回忆。他目露警惕,道:“罢了,这等机密要事,我还是不听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