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118)
而这群山匪,则是大半个月前趁着矿上生乱逃出来的,他们怕被抓回去,便索性在山里寻了个废弃的寨子,落草做了匪寇。
“采矿?”叶云亭眉头一动:“可知道是什么矿?在何处?”
五更道:“矿在周句镇附近,他们只负责进去将矿石运出来,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络腮胡说,有一次他瞧见有的石头里,掉出了金粒子。”
那极有可能是一处金矿!
北昭境内的金银矿屈指可数,而且经过多年的开采已经所剩不多。冀州境内竟然发现了金矿,难怪殷家会秘密抓了这么多流民,甚至开出十两银子一人的高价征兵。那些征的新兵,恐怕也是送去了矿上日夜不停地采矿。
金矿虽然提炼耗费巨大,但收益也是巨大的。
殷家若是能暗中将金矿吃下,届时背靠金山,招兵买马,完全可以同朝廷抗衡。
叶云亭的心跳一下下快了起来。
他看向五更,果决道:“你快马去渭州给王爷报信,同时分出一半暗卫护送老王妃回渭州,剩余一半护卫,随我留在寨中,探听矿上的消息。”
五更神色微惊:“王妃的意思是……?”
“周句镇虽在冀州境内,但靠近三州交界处……”叶云亭做了个拦截的手势:“殷氏乃是叛军,他们挑衅在先,王爷带兵平乱,收复失地,名正言顺。”
若真是一座金矿,与此让殷氏独吞,不若他们占为己有。
五更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他压下担忧,道:“属下这就快马去报。王妃务必小心,莫要轻举妄动。”
叶云亭又叫来暗卫统领,命他随五更之后,带人护送老王妃前去渭州。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半暗卫,压着两个匪首,准备进山去寨子里。
那寨子隐蔽,倒是正好借他一用。
***
叶妄又冷又累,膝盖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又热又痒的感觉在催促着他,得赶紧走出去。
吃下肚子里的小半个饼已经消化掉了,饥肠辘辘的肠胃也闹腾起来。
他喘了一口气,随手抓了一捧雪咽下去。
冰凉的雪入口就化作了水,凉飕飕冻得脑仁都在疼,艰难吃了两捧,感觉肚子好歹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才寻了根树枝当做拐棍,撑着继续往下走去。
天太黑,连成片的林子里已经辨不清楚的方向,他只能走走停停,竖起耳朵努力听着四周的动静,然后再朝着有动静的方向走。
——寨子里那么多人下山,动静肯不定不会太小。
他努力地辨认好一会儿,终于从呼啸的风声里听到了人声,循声找过去,又看到了火把的亮光。他不敢贸然上前,放轻动静远远躲在一棵树后,探着脑袋仔细辨认。
两个匪首的身形高大,最容易辨认。
叶妄看见两人跟在另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身侧,似乎在说着什么。
是已经收工回来了?
叶妄随即又摇摇头否否了这个猜测,队伍中又多了不少人,而且看中间那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被抓住的模样,反而是两个匪首跟在身侧,有些讨好意味。
莫非是寨子终于碰到了硬茬子,要被一锅端了?
叶妄心中惊疑不定,想了想,决定先跟上去看看情况,伺机而动。
他等一行人走过了,方才拄着树枝悄悄跟在后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银灰色兽瞳正在暗中注意着他。
狼王并未跟在叶云亭身侧,而是在林中捕猎。然而便发现了暗处鬼鬼祟祟的人影。
它暗中尾随看了半晌,将之判定为敌人。长啸了一声向叶云亭示警后,便朝着一无所觉的叶妄奔去。
叶妄被忽然响起的狼啸吓了一跳,惊恐地张望一圈,就瞧见不远处一头凶猛的灰狼朝自己奔来。他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会被发现了,爆发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跑去。
叶云亭听见狼王示警,当即令人停下来观察四周。接着便瞧见左侧山坡上,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跑来,他慌不择路,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上,便顺着厚厚的雪地咕噜噜滚了下来。
追上来的狼王正要扑上去,叶云亭出声制止它,对暗卫道:“将人带过来看看。”
狼王不会随意伤人,此人必定是有蹊跷,才会引起狼王的注意。
暗卫领命朝着叶妄走去。
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叶妄浑身散了架般的疼,模模糊糊间他听见对方要派人来抓他,咬紧牙急急忙忙爬起来,也顾不上别的就要往反方向跑。
就在他起身的电光一闪间,叶云亭瞧见了他的侧脸,迟疑着出声道:“叶妄?!”
叶妄腿一抖,踉跄一下,吃惊的转过头去,就看见叶云亭被一行人簇拥着,朝他大步走来。
第91章 冲喜第91天 (二更)
看清是叶云亭的一刹那, 叶妄提在胸口的那口气就散了,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也不跑了,望着他大哥哭得很大声。
这个晚上,他是真的又冷又累又饿, 接着还要被狼追着撵,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 他浑身疼得发抖,却还是咬紧牙撑着一口气爬起来逃跑。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
幸好老天还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在他以为到了绝境的时候,叶云亭出现了。
他一边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又嫌丢人地抹脸,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腿已冻了太久已经麻了, 此时一口气泄了, 再想爬起来就十分困难。
“我起不来了。”他哭着对走到面前的叶云亭说。
叶云亭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久无消息的叶妄, 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落魄陈敢这样。
大冬日里,他身上只套着两三件打了补丁的破旧单衣,脚上一双湿透了的破烂布鞋, 脚指头处都磨烂了,大脚趾露出来, 通红发肿。就连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右边脸颊上还有道一寸来长、尚未愈合的狰狞疤痕。
他的模样太凄惨, 叶云亭一时被骇住,等听见叶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自己起不来了时,方才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来,给他披在身上。
“刚才摔下来可有伤到哪里?”又想起他刚从雪坡上滚下来, 又在他四肢和脊背上摸索检查,结果入手却是嶙峋凸起的骨头,硌手得很。
“不知道,我浑身都疼。”
叶妄大哭一番发泄出来,此时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哽咽着道:“肚子也饿。我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叶云亭面色微微沉,在他面前蹲下来,道:“上来,我背你上去。到了寨子里再给你检查伤势。”
“让其他人背吧,你背不动我。”叶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结果脸上更脏了。
叶云亭瞥他一眼,既有些心疼他,又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傻,好歹忍住了没笑出来,只重复道:“上来。”
叶妄这才“哦”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叶云亭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背了起来。
背上的人轻飘飘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叶妄比他还要高一些,现在却清减成这样,想也知道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叶云亭没叫暗卫帮忙,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嘴上还与他说着话:“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说寨子里盯上的那户商人是上京来的,就想下山去报信,说不定对方知道国公府和王府,能把我送回去。”叶妄絮絮叨叨地与他说逃出殷家后的遭遇,
在殷家时他被软禁着,身上自然没有银钱。在无意间发现殷家想用自己威胁父亲之后,他就找机会跑了,想自己回上京。
但是他低估了上京到冀州的距离,也高估了自己。
他逃走的匆忙,只随身带了叶云亭送的两把刀,出了冀州城后,他才深觉没盘缠难以成行,只能忍痛找了个小镇上的当铺当掉了两把刀以及身上值钱的饰品,想用这些银钱雇人送自己回上京。结果没想到护送他的人见财起意,趁着他睡觉偷了钱财跑了。
一觉睡醒,他身处异地,又没了银钱,只能将身上还算值钱的衣物也当了。但这回却没换到多少钱,去上京远远不够。又怕被殷家发现,也不敢去找官府,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