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169)
韩蝉闻言正要拔剑,却不料他双手握住剑身,将锋锐剑身全然送进了身体里。韩蝉一惊,下意识后退,李踪却握紧了剑朝他逼近,将他抵在了廊柱之上,那柄长剑穿过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你早就不想活了。”韩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一刻,李踪先前的所作所为,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在寻死。
李踪笑了笑,趁着他无法再后退,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韩蝉蹙眉欲要推开他,却听他在耳侧轻声说:“老师不想知道玉玺下落了?”
于是韩蝉便僵住了身体。李踪心满意足地拥住他,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若不是那柄穿心长剑横亘中间,这就像一个真正的拥抱了。
这是他午夜梦回才敢做的亲昵举动。
满足的叹息一声,李踪在他唇角轻触一下,然后说:“玉玺就藏在我最喜欢的那间屋子里。”
韩蝉推开他,面色微怒:“你耍我?”
“老师这么聪明,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哪里了。”李踪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笑,脸色苍白如纸。
韩蝉眉间蕴了一点戾气,再次提剑指向他,但见他神色全然不惧,知晓逼问已经无用,索性扔了剑,朝着太乾宫的方向而去。
只要这玉玺还在宫里,一间间地搜,总能找到。
李踪瞧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凝滞,最终扯平,回到了没有表情的模样。
他捂着心口,艰难地站起来,踉跄着朝鼓楼走去。
崔僖在此时现出身影:“陛下要去何处?可要臣帮忙?”
他似乎全然忽略了李踪的狼狈与伤势。
“崔爱卿来得正好。”李踪也不讶异,喘了一口气,说:“扶朕去鼓楼。”
崔僖应了一声,也不曾多问一句,搀扶着他往鼓楼走去。
鼓楼在皇宫东南方向,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凡是入宫之人,绝不会忽略那座高高的鼓楼。
李踪的二哥便是自鼓楼上一跃而下,得到了自由。
两人登上鼓楼时,李踪几乎快要说不出话了,胸口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龙袍,也染了崔僖满手,却谁也没有在意。
李踪坐在地上,背靠着鼓楼的围栏,目光远远望着皇宫外的层叠屋顶,沉默片刻,方才道:“你走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崔僖朝他一躬,恭敬应了是,方才转身下去。
带他下了鼓楼,李踪费力将角落的木桶推倒,在怀中摸出染了血的火折子,笑了笑,将之扔到了地上……
崔僖站在鼓楼之下,闻到空气里浓烈的火油味道。他仰头看去,瞳孔里映出冲天的火光,转瞬便吞噬了那瘦削的身影。
他神色并无波动,只拱手一揖,轻声道:“陛下走好。”
第126章 冲喜第126天 报仇雪恨
鼓楼自上而下, 燃起熊熊大火。
然而宫里此时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顾着逃命,连救火的人都没有。
韩蝉带着人将李踪平日常去的宫殿都搜了一遍, 却没有任何收获,本就冰冷的脸色几乎是阴雨欲来。
跟随他的身后的神策军抬头远望,惊呼了一声:“那边烧起来了。”
众人随着他惊呼抬头去看, 就瞧见了鼓楼的熊熊大火。
“那上头是不是有人?”灼眼的火焰之中,模模糊糊似有个人影。
韩蝉抬眸看了一眼, 又收回目光,除了玉玺,旁的事情并不能分走他的注意:“继续去搜。”
小声议论的神策军立刻便收了声,分头去其他各处搜寻。
韩蝉站在原处,皱眉深思还有什么地方可能被他漏掉了。
“太傅大人可真是绝情啊。”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声音自拐角传出, 崔僖抚掌走出来, 笑看着韩蝉:“太傅大人就不关心那鼓楼上的是何人?”
韩蝉皱眉瞧他, 心中则盘算着玉玺在他手中的可能性有多大,面上却道:“与我何干?”
崔僖满眼惊叹地瞧着面前之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了, 没想到韩蝉比他更甚。这人表面瞧着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实则连血都是冰冷的。
“那是陛下。”崔僖说:“他死了。太傅就没有半点愧疚么?”
“崔常侍这是以何种立场来质问于我?”韩蝉冷笑一声:“你对他又有几分忠心?”
崔僖叹息:“我与太傅可不一样。陛下予我权势, 我为他办事。早已经两清。只是不知道太傅欠下的债, 还不还的清?”
“那就不牢你费心了。”韩蝉懒得与他多说, 再次往太乾宫去,准备亲自搜一搜李踪的寝宫,看看有没有密道密室之类。
“你还真是对他半点不上心。”崔僖瞧着他走的方向,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好心提醒他:“他最喜欢的屋子,不在这里,在那边。”他伸出手指,遥遥指着东边。
那是东宫所在。
韩蝉思索了片刻,便召了人手,往东宫去搜。
崔僖瞧着他匆匆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鼓楼,轻叹一声,揣着手不紧不慢往宫外行去。
*
东宫已经空置许久,好在有宫人洒扫,并不显脏乱,只是染了岁月痕迹的宫殿,透着股陈旧腐朽的衰败气息。
他曾在此处待过许久。
韩蝉瞧着那熟悉的一砖一瓦,眼底终于生出波澜。
在殿下出事之前,他最为向往的便是东宫。
他在昌县与微服南巡的殿下相遇,那时他早早见识了官场黑暗,对朝廷失望,索性放弃了科举。后来却误打误撞与殿下相识,短短两月的相处,他们互抒抱负,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是殿下叫他对这世道还有一丝期待。
于是他再次参加科举,不出意外夺得状元,入了翰林院。
他本想去东宫拜访,告知殿下这个好消息,却在东宫门前,亲眼瞧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下了马车——那当是太子妃。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仓惶地离开了。
后来殿下知晓他入了翰林院,几次寻他喝酒庆祝,他都寻借口推拒了。
再之后,便是殿下去南地治理水患,一去不回。
太子身亡的消息藏得严实,直到遗体运送回京,东宫挂起了白幡,其余人等方才知晓。
那一日对他来说,就像长夜里的火种忽然熄灭,再也找不到方向。
他浑浑噩噩随着翰林院的官员前去吊唁,瞧见那满院的白幡,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本与他约好,日后他若登基,他便为相,合力涤清官场,扫平不公。驱西煌,平南越,收东夷,一统中原大地,共创太平盛世。
可所有宏伟抱负,都在死亡面前被迫终止。
若这场死亡只是意外,也便罢了。可偏偏老天叫他知晓,这是一场阴谋。
是李乾为了夺位,暗杀了殿下。
韩蝉目光逐渐沉淀,最终定格成冷漠,往事太过纷杂沉重,再回忆也只是平添烦忧,他深吸一口气,命人挨间去搜。自己则凭着记忆随意往内走去。
最后在上书房门前停下。
他顿足许久,推开了尘封的门扉,记忆便纷至而来。
为了给殿下报仇,他放弃了大好前程,暗中搜集李乾的罪证,又召集殿下的余部,一番布置之后,又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入了东宫,当个小小的西席先生。
入东宫之前,他早就将这里打探的清清楚楚。
说来可笑,李乾为了皇位弑兄,却害怕自己儿子也步后尘,为了稳固皇太孙的地位,对其余儿女极尽打压,明明是身份贵重的皇子皇女,却连最低贱的宫人也能随意欺辱。
他观察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李踪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