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123)
刘藻随口就答应了,只做不做又是另一件。谢漪知道她的性子,若非严厉斥责,三令五申,陛下多半是不会听的,只她现在也严厉不起来,便想下回再好生与她说,人前孟浪,着实无礼,不可再有第二回。
天快黑了,冬日里入夜早,实则,时辰不算迟。刘藻随手翻了翻今日的奏疏,谢漪都批好了的,光是看一遍,自然不慢。
她很快就翻了一遍。谢漪总觉她不对劲,思来想去,这一日来,也只赴汤泉一事,拂了她的意。
刘藻正在想,怎样能让谢相在朝上也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如当下这般,只在内宫批阅奏疏而已。单单批阅奏疏,就已使群臣忌惮了,她要如何再进一步。
谢漪替她调了杯蜜水,刘藻看都没看,无意识地伸手接过,而后饮尽,再随手将耳杯往边上一递,浑然便是满腹心事无处说的模样。谢漪看得直蹙眉,刘藻也没发现,手中拿着一卷竹简,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拍打着书案,脑海中不知想些什么。
直到就寝,她仍旧神游天外。
谢漪背着她躺,不理会她。刘藻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到这时才醒过神来,一醒来便见谢漪背对着她,顿时好生委屈,独自嘟囔:“你不陪我去汤泉,不肯与我亲热,入了夜也不理我。”
亲热二字极为自然地自她口中吐露,没有半点不害臊,谢漪听得脸颊羞红,强自镇定了道:“是人前不可。”
“可你还是背对着我。”刘藻又道。
谢漪让她磨得没脾气,转过身,正对着她。刘藻又得意起来了,却仍是闷闷地装着可怜:“你不肯与我去汤泉。”
谢漪沉下脸:“那宫娥……”
刘藻一到了床上,就尤其聪明,立刻耷下眉眼,低声道:“你就是不肯与我去,以宫娥做借口。”
谢漪一怔:“我不是。”
“就是。”刘藻低眉睡眼,仿佛极为伤心,“时隔已久,我早记不得了,你却还要我记起,必是不愿随我去,特意为难我的。”
她这么可怜巴巴地一控诉,谢漪不忍起来,也觉得自己过于严苛,为难了陛下。宫娥的事,的确怨不得她。她想说一句往后沐浴不可召宫娥侍候,可这样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得淡然道:“那便不记了。”
刘藻见她松了口,趁势钻到她怀中,抱着她道:“我们去汤泉吧。”
谢漪总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本能地觉得不对,却仍是拒绝道:“天色不早,陛下当早做安置才是。”
刘藻知留待明日,谢相必能明白她是假作可怜,招她心软的,暗自一想,便显出十分懂事的模样来,道:“那便不去了,天色不早,谢相也累了,我也并不很想去。”
她说罢就合上眼,作势睡了。
谢漪见她这般说,自是松了口气,揽着刘藻合上了眼。可一合眼,眼前便浮现了陛下可怜委屈的模样,她分明很想去的,却偏偏懂事地说不想去。
谢漪有些自责起来,她平日是否太过拘束陛下了,以致她不敢说实话。
刘藻合着眼等了半晌也无动静,便以为是失算了。不免就有些失落。
“萌萌,你去吩咐胡敖备车吧,我先更衣。”耳边传来谢漪的声音。
刘藻惊喜,马上坐了起来,道:“诺!”一转眼就跑去了殿外。
宫车备得极快,谢漪更衣出殿,一切便已就绪。
汤泉殿果然不远,在未央宫西南角。殿宇隐在夜色中,大致可看出深阔高大的轮廓,入殿,则知宫室之华美,鲛绡堆积,明珠遍布,宝石铺地。汤池阔大,制作宏丽。
刘藻遣退宫人,自后揽住谢漪,亲手替她宽衣。谢漪见此处旖旎,也知今夜怕是难以安度,也就由了她,不做挣扎。只是到了池中,她方知今夜不只是难以安度,而是夜色无边,春情绵绵,望不到天明。
先是在水中,而后辗转至池畔,再到榻上,正着反着,站着躺着,刘藻不知哪里学来的花样,一起了头,便停不下来了。谢漪一开始还能迎合她,之后便只能由着她弄。
刘藻从后面拥着她,□□她的颈肩,探入她的身子,进出抽动,一手绕到她的身前揉捏娇软,谢漪承受不住,轻喘连连,余音撩人。
“谢漪。”刘藻连名带姓地唤她。
谢漪回过头,眼角妩媚勾人,眼中含水,却带着一股承受不住的柔弱与茫然,刘藻失了心魄,去亲吻她的唇,与她口齿交缠,与她抵死缠绵,逼她娇喘出声,要她唤她的名字。
二人青丝交缠,分不清是谁的。
谢漪坠入昏睡之时,除了身上纷涌不尽的快乐,便只剩下刘藻这一声谢漪。在情热迷离之时,挣扎出一分清醒,字字清晰地唤她的名字,像是要将谢漪二字一丝不差地深刻入灵魂里,永生永世都不忘记。让谢漪禁不住红了眼眶,竟分不清是因情.欲还是因触动。
一夜纵情,到了翌日,谢漪浑身酸乏。她毕竟年岁到了,身子不如年轻时柔韧,教刘藻摆弄了一夜,只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刘藻伏在她身上亲亲,替她按揉腰间,谢漪也提不起力气与她说什么。合着眼,于清醒同睡梦间浮沉。刘藻很卖力地给她揉捏,让她舒服些,她因昨天假扮可怜,引得谢相心软,随她去汤泉的事,十分心虚。
这一招她从前没用过,第一回使,故很灵,但都过了一夜了,谢相必是已回过味来了。她待在谢漪身边,哪里都不去,亲自侍奉。
对着谢漪,她本来就脾气后,眼下心虚,加上昨日餍足了一回,脾气就更好了。打定了主意,谢相斥骂也好,不理她也罢,她都好好认错,好好改过。
但谢漪完全没与她提昨日事。
上半日她熟睡,近午,她梳洗更衣,进了些膳食,倚在榻上。刘藻时时跟在她身边,谢漪也没与她脸色看,只是身上累,不曾说话。
前头照例送了奏疏来,刘藻本想说一句:“谢相不得闲,奏疏无人阅了,送回去。”后一想,这节骨眼上,暂且不要节外生枝,便令他们搬了进来。
一卷一卷的竹简,叠放在案头,刘藻自己提笔,取过了看。
谢漪原在读史,闻声响,分神望了一眼,没说什么,她眼下的确不耐久坐。
刘藻写一句话,就抬头看一眼,耳杯空了,她去添,火盆不旺,她去拨,谢漪需什么,都她去代取。及至天将黑,谢漪终是无奈道:“陛下不必忙碌,命胡敖入内侍奉也是一样的。”
刘藻一听,觉得胡敖跟她争宠,心底先暗骂胡敖一声,而后道:“我服侍得更好。”
她说罢,又跑去将殿中灯烛都点了,以示她手脚勤快很堪用。谢漪便由她,继续看手中的竹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刘藻阅完一道奏疏抬头,便看到谢漪合着眼,呼吸轻浅。刘藻忙站起来,取了厚被来,为她盖上。她掖被角时碰到了谢漪的手背,凉的,忙捂在手心呵气,而后将炭盆搬近了些。
她已经后悔了,后悔昨夜不该如此孟浪。
她开始并没有想这样的,只是记挂着想与谢相一同沐浴,然后在汤池中小小的嬉玩一会儿,也没想过要如此激烈,但见了谢相在水中,感受到她伏在她肩上喘息低吟,她就克制不住自己。以致过了火。
谢漪睡了许久,刘藻越想越内疚,看完了奏疏,就守在谢漪边上,又令人热了膳食,待她醒来。
谢漪是戌时末醒的,醒来刘藻就来陪她说话,扶她起身。她微显无奈,道:“不必如此,我自能起身。”
刘藻神色严肃:“我来。”说着,双唇往下一弯,自责道:“都是我造次。”
谢漪原还有些恼她不知分寸,见此也只有释怀了。
一整夜谢漪都没与刘藻提她昨晚故作可怜,诓骗她去汤泉。刘藻本是惴惴不安,提着心,结果谢漪没有责备她。她竟越想越内疚,到睡前,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第138章
谢漪又是好笑, 又是心疼, 要她上前抱抱。
刘藻终于说出来,高悬的心也总算放下了,走过去让谢漪抱。谢漪道:“知错了?”
刘藻点头:“知错了。”
谢漪再问:“不敢了?”
刘藻摇头:“不敢了。”
“那就好了。”谢漪道。
刘藻得了原谅, 这才能够心安。
谢漪到汤泉殿便醒过神来了,只是想着那时揭破,不免扫兴, 就闭口不提, 谁知刘藻那般过火。她身上酸软,提不起精神与她计较, 便想冷上两日,陛下挂心于此,心虚之下,必会主动认错。
岂知, 这实诚孩子,连一日都撑不到。
“我睡外侧。”刘藻道,让谢漪先上了床, 而后自己躺在床边,“你夜里要什么,与我说。”
她们平时是不分内外的, 但今夜刘藻占据了外侧, 便于替谢漪端水、起夜。
她想得如此周全,谢漪却无奈道:“我夜间从不饮水。”
刘藻执意:“万一今夜例外?你好生躺着,有我呢, 诸事毋忧。”
她也没有忧,不过是要她不必如此紧张。谢漪只得依言躺在了里侧。其实她不过是累着了,歇一日也就好了,可刘藻就是很紧张。
吹灭了殿中灯烛,只留了墙角一盏,二人就寝。
刘藻抱着谢漪,伸手替她按揉酸疼之处。她秉性聪慧,几下里就琢磨出了技巧,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谢漪让她按得舒服,渐渐地就在她怀中睡着了。
兴许是刘藻睡前提了,入夜从不饮水的谢漪子时过后忽然口渴,自梦中醒来。她掀被起身,欲下床倒水。刘藻却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口中含糊道:“谢相,你要何物?”
谢漪被她抓住了手,自不能起,便道:“水。”
刘藻松开手,道:“我去。”
殿中昏暗,仅一盏小灯照明,刘藻又是半梦半醒,她摸索着下了床,赤足踏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朝绕过屏风。谢漪担忧地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几度怕她跌跤,然而不久,她就端着耳边回来了。
水且是温的,不难入口,刘藻站在床前,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竭力清醒过来,望着谢漪。谢漪饮完了水,将耳杯递还给她。
杯中还余了小半,刘藻问:“不要了?”
谢漪点头:“够了。”
刘藻便十分自然地将端起耳杯,将余下的水饮了,而后随手将耳杯放到一处矮几上,回来钻入被中。
谢漪已全然醒了,刘藻却仍为困意所困。她身上沾染了凉意,谢漪抱她到怀里替她捂暖。睡前是刘藻抱着她,眼下就反了过来。
刘藻浑然不觉,在谢漪怀中选了个舒适姿势,合眼重入睡眠。睡着之前,她昏昏沉沉地想,往后她就睡外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