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100)
唯有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宫人方知,陛下与丞相相处时,最恨有人搅扰。
刘藻闭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眼,翻了个身,仰头望着谢漪,道“我睡不着。”
“嗯?”谢漪笑了一下,柔声道,“怎么?”酒是最使人犯困的,陛下却有越来越清醒的趋势。
刘藻有些扭捏地又看谢漪一眼,小声道“你亲我一下。”
这要求不难满足,谢漪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甜甜的,有皂角的清新香气,又有酒的香甜。只一下,刘藻觉得不够,搂住谢漪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方松开。
谢漪的味道,很好地安抚了刘藻,也使她觉得愈加不知足。她坐起来,躺到瓷枕上,让谢漪也躺到她的身边,然后,将谢漪揽到怀中。
她的身体有些烫,贴着她像是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刘藻浑然不觉,她还将谢漪抱得更紧了些,道“我们成了一半儿了。”
指的是谢文回来,她们的权力更加不可动摇。谢漪抚着她的后背,点了点头。
刘藻将脸凑到谢漪的脸上,依赖地蹭了一下,又像是不经意一般,问起“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谢漪道,“我一直都爱慕陛下。”
刘藻像是安了心,脸也跟着红起来,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就如我爱慕你一样多吗?”
谢漪不知她为何会在醉后问这个,是长久的分离使她不安,还是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安心过。她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看着她,与她郑重道“更多。”
刘藻欣喜,漆黑的眼眸亮得像面镜子,她有些羞涩,又忍不住告诉谢漪“我可是很多的。”
谢漪便笑“傻萌萌。”
刘藻也觉得傻,不说话了。
酒已醒了大半,今日自晨起出宫,迎接谢文,至夜间赐宴,中间无片刻缝隙,竟连口水都喝不上。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得累,兴许是谢漪在的缘故,她反而清醒得很。
谢漪侧首,看到她柔软的青丝间露出的小耳朵,灵巧可爱。像是发觉了她的目光,刘藻也看过来,干净的眼眸,澄澈无暇,全然看不出她白天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二十四岁的女子,恰逢风华,又不失少年时的纯粹。
谢漪光是看着她的眼睛,便已着迷,她很合时宜地想要看一看她的萌萌情动难以自制的模样。
刘藻不知她的心思,只看到谢漪倾身过来,一手在被下解开她的衣带,只是她显然有些生疏,又似紧张,解了好久,方解开。
刘藻惊喜,谢相如此主动,一定是也想她了。她也伸手帮谢漪宽衣。谢漪也由着她为她宽了衣,而后,她覆到刘藻身上,认真地要她答应“你且不要动。”
刘藻不解,不动,那她如何取悦谢相。谢漪见她不答应,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抬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旁,抚摸她的脸颊,又道“不要动,让我来。”
刘藻脑海中还残留着酒意,一时反应不过来,却本能地听谢漪的话,乖乖点了下头。谢漪便放心了,奖励般地亲了她的额头,而后学着刘藻往日的做法,生疏却虔诚地想让刘藻也快乐。
刘藻的肌肤,细腻光滑,犹如毫无瑕疵的白瓷。谢漪聚精会神,完全投入其中,她有些能领会萌萌为何总沉迷于此事。心爱之人的身体,谁能不沉溺?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可偏偏最能显露人之欲望的事,她做来也不显粗俗,反倒虔诚而美好。她的唇贴着刘藻的颈,到她胸口起伏的曲线,舔了一下,湿湿的,舌尖还轻轻打了个圈。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刘藻倒吸了口气,身子也跟着颤抖。她目光往下,看到谢漪白皙瘦削的肩,看到她光洁赤裸的背,还看到她专注的脸庞与充满爱意的眼神,一时间便忘了答应过她不动,抬手抚摸她雪白的背,顺着脊椎,一直到末端。
那处恰好是谢漪的敏感处,谢漪身上无处不敏感。
她情不自禁地低吟,又忙咬唇,手上也失了力气,伏在刘藻的身上,正欲责备她为何不听话了,耳边便传来刘藻的声音。
“你要在上面吗?”
谢漪下意识地点头。
“好。”刘藻开心道。
谢漪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说好她在上面的,怎么到头来,依旧是萌萌在取悦她。她只记得萌萌比以往更为沉迷,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隔日醒来,谢漪身上酸疼,她转头看了眼刘藻,刘藻尚在熟睡,窗外天已大亮,胡敖想是害怕萌萌的坏脾气,并未来叫过起身。
可今日萌萌还要召见有功将士的。
谢漪坐起身,那处酸胀,仿佛萌萌的指尖仍留在里头一般,腰身也酸疼不已。谢漪微微抿唇,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她缓了缓,依旧起身,准备先去宫外,替刘藻拖延一会儿有功之臣,好让她多睡一会儿。
宿醉之后,若睡不足,必是会头疼的。
但刘藻并未睡得太久,谢漪才一洗漱罢,她便醒了。
刘藻只觉头疼得厉害,仿佛有人用力地以四指挤压她的头颅一般。她忍住了痛意,睁开眼,便看到妆台前的谢漪。疼痛竟似消减了一般,刘藻忘却头疼,想起昨夜的情形。她这时方醒悟过来,谢相为何要她别动。她弯起唇角,又忙收敛。
她不敢笑,谢相脸皮薄,她若笑了,即便她面上不显,心中也必羞恼。
她掀开锦被下了床,走到谢漪身后。
谢漪见她醒了,问道“头疼吗?”
刘藻道“不疼。”
谢漪便不言语,也不转头看她,自取了木梳梳发。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虽极力掩饰,仍温柔娴静,与往常无异。
刘藻自不会揭穿她,弯身取过她手中的木梳,道“我来。”
谢漪笑了一下,并不言语,由她为她梳妆。
她的发丝很软,像她的性子,坚韧却柔和。刘藻顺着发丝一梳到底,将头发都梳顺了,正要择一发式,为她绾个髻,却见乌黑的发丝间掺着两根白发,格外刺目。
第113章
一朝青丝成白发, 光阴漫漫几十载。白发是年华老去的征兆。
刘藻的目光凝在那两根银丝上, 半晌不能动弹。谢漪发觉她忽然停住了, 自铜镜中望着她, 问道“怎么了?”
刘藻一惊, 勉强扯出一个笑, 道“没怎么。”
谢漪看她的神色,觉得不像,回过头来看她, 问道“可是头疼?”
刘藻心神都在她的白发上, 耳朵也跟着迟缓, 一时竟没辨认出她在说什么,慢了一拍,方摇了摇头“不疼。”
谢漪显然不信, 她站起身,取过刘藻手中的木梳, 放到妆台上,而后将她带回床上, 让她躺下,枕在她的腿上,为她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你每过饮, 总少不了头疼。”她温声说道。刘藻并不嗜酒, 只是皇帝也有难处, 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为她上寿,她再是不善饮, 也少不得做出个姿态来。
“你再睡会儿。过了午时再去。将士们那边,我替你拖延着。”谢漪又道。她一个权柄在握的丞相,以询问战况之名,召将士们往相府,是可以的。
刘藻却急了,忙道“不必。”
谢漪不解。
刘藻也觉自己开口太急,显得心虚,便缓下语气,道“我倒还好,反而是你,定是累着了,你就在殿中歇着,将士们耽搁不了我多少工夫。”她说罢,又想到丞相案头势必又堆积了不少案牍,续道“你那里还有什么公务,嘱咐僚属一声,送进宫便是,我来处置。”
谢漪动作一顿,神色间有些绷不住了,淡淡道“我不累。”
刘藻这才想到“我倒还好,反而是你,定是累着了”,这话听来,意有所指。若在往日,她兴许还会以言辞逗谢相两句,可今日她因白发所扰,实在没有这心思,只讷讷道“我失言了。”
她一认错,谢漪便心软,责备之言难出口,只无奈道“你真是不听话。”
刘藻也不辩解,顺着她道“我下回听话,一定不动了。”
这样一来,谢漪便更难说下去了,萌萌在床笫之事上总爱占上风,就是话语间,也常有意捉弄她,使她脸红。她并不讨厌这样,只是难免害羞。但今次萌萌却她说什么,就顺从什么,没有半点使坏。
她笑了一下,柔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了?”
刘藻望了眼她的头发,青丝顺滑,柔美温婉,可其中却已生起来了白发,她心中难受,坐起身,不容分说道“时候不早,我该去了,你就在此。”她顿了顿,怕谢漪提前走了,又去埋首案牍,便加了一句,“我回来有话与你说。”
这话显然便是托词,为的是让她休息一日。谢漪见是劝不住她,只得由她去了。过不多久,她也离宫,往衙署去。
近日最大的事,便是犒赏功臣,上面的几位将军,朝中已有定论,余小的是虽无大功,却也出了力的几名将官要如何恩赏。
这便是利益之争了,天下虽大,官位有限,不能人人都与厚遇,大臣们自然就要为亲近己派的将官争功。谢漪到时,数名大臣已是唇枪舌剑,互不退让,见她一来,便要她评理。
丞相的用处,便在这里了,除决策朝政,她还需调和各方,使朝中不生怨气。
这一忙,便到了傍晚,待同僚们都走了,宗正卿却来造访。
宗正乃刘氏宗亲,身份清贵,他骤然来此,谢漪便起身迎了迎。宗正卿十分有礼,见丞相相迎,抬袖见礼道“晚来喧扰,君侯莫怪。”
“君乃稀客,何来喧扰?”谢漪笑道,将他迎入室中坐下。
她想了一圈,都没想到宗正的来意,此次宗正家中并无在军中效力的子侄,自也无需在此时出头,莫非是有人请托?她很快便想出与宗正交好的几名大臣,思索他们家中可有为难事。
正想着,宗正便开口了“此来是有一事要与丞相商议。”
谢漪道“宗正不妨说来。”
宗正笑了一下,捋须道“是你我两家的大事。”
这一说,来意便明了了。谢漪容色不改,道“此事还得陛下首肯。”
“这是自然。但陛下到底是女儿家,要她亲自开口,说起婚姻之事,便是你我做长辈的失职了。”他慢悠悠地说道,又夸起谢文来,“骠骑将军少年英雄,哪有女子不爱的?陛下恩遇深厚,情意已然昭显,缺的便是最后一步了。”
谢漪淡淡一笑,道“我倒觉得谢文与陛下并不相配。”
宗正正自得,闻言一怔,道“谢相……这……”他想不明白,分明是好事,丞相怎么一口就回绝了,他想着再劝一劝,丞相却已起身,坐到书案后去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