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夜行(49)
这人捂着高肿的脸看过去,对方是一玄色衣裳女子,腰间悬着九节鞭,一道长疤从眉间一直划到耳际,一眼并非善类。
“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不只是掌掴了。”玄衣女子冷冷道,放话离开。
说话这人好不委屈。
旁边一男子摇扇道:“兄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众辱及女子,休怪江湖上的女侠对你不客气了。”
说话这人想说“不过一个女人”,但他放眼望去,摊位坐着的,街上走动的武林人士,竟有十之二三都是女人。
女人不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什么时候起,行走江湖的女子变得这么多了?
这人呆住。
摇扇的男子眯眼看着眼前陆续路过的女侠,感慨道:“兄台,时代变了。”
……
唐家庄。
唐岳听说落英宗祝掌门到来的消息,当下便是一惊,回屋把衣服换了,准备登门拜访。
山庄女主人段冼墨将他拦下,道:“你做甚么?”
唐岳道:“拜访祝掌门啊。”
段冼墨白眼一翻道:“人家来了滁州却不到唐家庄来,你心里没有数啊?”
唐岳笑道:“我心里有数的,因为谢庄主在这里么。她不喜谢庄主,自然不愿与他同一屋檐下。只是祝掌门与谢庄主怄气,我身为主人家,却不能失了礼数。”
段冼墨道:“你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祝掌门跟你们这些虚伪的臭男人不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谈笑风生明日就能插对方一刀。”
无端被扫射的唐庄主:“……”
段冼墨眉眼一横,道:“难道不是?你与谢玄知白日在前堂称兄道弟,夜里与我一块咒他死,难道不虚伪?”
唐岳道:“夫人说得对。但我总不好与谢庄主撕破脸,我身为庄主,要以大局为重。”
“哈哈。”段冼墨笑出声,指着他道,“这就是我说的,你们男人的虚伪。”
“夫人……”
“今日谢玄知是武林泰斗,威望如山,你与他称兄道弟。明日谢玄知丧家之犬,人人喊打,你就要和武林同道合力讨伐。这就是你说的大局,全都是利益!”
唐岳脸色不大好看。
“夫人!”他语气转柔,道,“你是不是今日心情不好?”
段冼墨确实心情不好,趁着谢玄知闭关,她刚去探望过谢夫人,可怜谢夫人如花似玉的年纪,比她的椿儿大不了几岁,却落到了恶魔手里,几要香消命殒。
段冼墨喝声道:“是。我来劝你,不要去污了祝掌门的地方!”
“夫人!”
看着段冼墨负气离开的背影,唐岳的手慢慢垂下。
他站在屋内垂眸想了想,祝掌门并不是拘泥礼数之人,他与对方交情不深,登门拜访说不定会惹她不快,甚至吃一个闭门羹,丢尽脸面。若是他不去,便无功无过,祝掌门江湖名望一般,这回恣意妄为又惹了些武林同道不满。就算他不去,旁人也不会指责他失礼,而是会将矛头转到祝无婳身上,重新议论起她不当的行径。
唐岳想清楚了,换下新换的衣服,差人去祝无婳的别院带话,让她有事尽可吩咐,以尽地主之谊。既全了礼数,又不落口舌。
……
祝无婳是谢玄知此次争夺武林盟主的劲敌。
是以他虽在闭关,却还是吩咐了下去,有祝无婳的消息立即来通报他。
大会前三天,谢玄知盘腿向天,内力在体内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真气游走,以微不可察的速度一点一滴拓宽经脉。
武功练到谢玄知这个境界,提升已经不是按照境、步了,但有寸进,便是天大的突破。
这次谢玄知感觉自己停滞数年不前的功力又有了突破的征兆。
难道真是那秘密功法的缘故?
谢玄知虽沉浸武学,一心想在武道上成为武林至尊。但并非头脑空空的冒进之人,他知魔教功法或有蹊跷,所以取了小孩心头血制成药后,并没有立刻服下,而是叫来自己的弟子笏言。
笏言是他的亲传弟子,三岁被他从魔教手中救下,对他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笏言,将这药服下。”
笏言接过师父手中的丹丸,其色如赤,深若鲜血。笏言问都不问一句便仰头一送,滚进喉咙。
谢玄知又递给他一卷崭新的功法。
“这是师父之前闭关时新创的一门功法,你即日便练起来,让师父看看。”
“谢师父!”
“此事不许对旁人泄露分毫。”
“是,师父。”
谢玄知观察了他十天,只见他武功短时间内便突飞猛进,众位师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笏言对谢玄知十分感激,越发勤练刻苦。
若是有时间,谢玄知不介意观察他一年两年。但是新冒出来的那个打伤他的不知名高手,以及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都让他没办法再等下去。
他备下解毒丹,也服了一粒药,第一日未觉不适,第二日才悄悄练了新的功法。
到如今不过三天,已经让谢玄知功力停滞的壁垒有了松动的迹象。
谢玄知长吐一口气,睁开眼睛,只见那双眼精光汇聚,有如雷霆显现。
魔教竟得了这样厉害的功法,那他中原武林岂不是很快要迎来一场浩劫?
好在如今他也掌握了这功法,就算魔教教主殷岚亲自杀来,他也有把握与之一战!
“庄主。”笏言每日练习新的功法,守门弟子换成了其他弟子,门外恭敬道,“风伯求见。”
谢玄知放下腿,在床前站起来,取过架上的紫袍披上。
“让他进来罢。”
第039章
风伯进来时,谢玄知已戴好了束发的金冠,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风伯心里那丝不安却挥之不去。
但庄主的决定岂容他一个家奴质疑,风伯只得咽下喉咙口的劝阻,躬身道:“庄主,祝掌门到了。”
谢玄知从镜前转过身。
“祝无婳?她在哪儿?进庄了吗?”
“没有,祝掌门应是另寻住处了。”
谢玄知挥袖哼了一声。
风伯却不止带来这个消息。
他将望仙楼发生的事说了。
其他人只注意到祝无婳的琴声,而风伯却敏锐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小人当时接到消息,带人赶去望仙楼的时候祝掌门已经离开了。小人盘问过酒楼的客人,都迷迷糊糊的,只听到琴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醒过来吐血了。但是当时湖上有一个渔翁,他说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飞到了屋顶上,一声长啸过后,琴声就停了。”
“可知那人的相貌?是男是女?”能打断琴声的,必定是和祝无婳功力相差无几的人,可惜滁州现在高手云集,除了他和唐岳外,还有另外“三大”的掌门都在。然而此等小事,他去问一问其他人便知。
“渔翁没看清。但据酒楼客人说,有两位女子同祝掌门一块走了。”
“女子?还是两位?”
“据掌柜描述,其中一位的形貌特征正是会星楼打伤小人的那位,她同行的白衣少女也符合。”
“这么说那两人确是落英宗弟子了?”
“有可能。”风伯想了想,不敢笃定。
“好,好。一个女人不够,又来一个。我谢玄知这辈子就没有怕过女人。”谢玄知冷冷道。
“现在她们住在一起。庄主,小人已派人盯着了。”
“你做得好。”谢玄知说道,“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请庄主吩咐。”
“再去抓几个小孩来。”
“庄主!”风伯悚然抬头。
“还不快去!”谢玄知眉目阴冷,已失去耐性。
“是……”风伯转身走出两步,停下来道,“庄主,滁州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小人不好下手,须得前往百里外的城池,小人……需要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