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夜行(132)
年轻的天子眸心颤了颤,她抓紧了太傅的袖子,在上官少棠堪称温柔的注视下,剪水秋眸里起了一层水雾。险注腐
“太傅,朕害怕。”
上官少棠一怔,旋即更加温柔道:“不要怕,臣会陪着陛下。”
……
称病的陆如琢在侯府赏花听曲、温香软玉,裴玉每日都听人汇报朝堂的动向,神思不属,连“功课”也没心思做了。
裴玉夜不成寐,陆如琢只好多辛劳些,让她安然睡着。
这日,一名锦衣卫总旗疾步走进后院,单膝跪地道:“回禀都督,吏部罗尚书联名百官当朝弹劾,罗列都督一百零七条罪名,随后一头撞柱,血溅当场。”
“什么?!”裴玉从陆如琢怀里挣脱,站起来道。
陆如琢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跟着坐起身道:“死了么?”
锦衣卫一愣,道:“没死,好像被抬回府了,御医正在诊治。”
陆如琢啧声,道:“可惜了。”
裴玉不满道了声“姑姑”。
陆如琢挥手屏退属下,重新将裴玉搂进怀里,含笑道:“生气了?”
裴玉道:“没有。”
她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开了,大不了一死,陆如琢都不怕,她怕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
陆如琢身体悬空,被她打横抱了起来。
屋顶的玄奇连忙捂上眼睛,从指缝里往下看。
裴玉将陆如琢抱进屋内,放在床榻上,低头去解她的衣带。
陆如琢唇角浅浅弯着,握住她的手腕,道:“今日不行。”
她说不行,裴玉偏不。
向来都是陆如琢做主,今日她也要做一回陆如琢的主。
衣衫散落,陆如琢曲指抓在软枕上,骨节直如玉竹,裴玉反手将她另一只手按在头顶。
陆如琢惬意地扬了扬细白颈项。
“陛下口谕,传清晏侯进宫——”
裴玉自陆如琢身前抬起头。
陆如琢扑哧一笑,道:“我就说不行,放我起来。”
裴玉离正题还远得很,想速战速决都不行,她默默起身,替陆如琢更衣。
侯府前备了两匹快马。
陆如琢拦下裴玉的小红马,道:“我一人去就行。”
“可是……”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向你保证。”
裴玉还想说什么,陆如琢的手抚上她的脸,温柔道:“听话。”
裴玉抬手覆上陆如琢的手背,柔滑的脸在她掌心蹭了蹭。
传旨女官见到这幕,也联想起如今宫中盛传的清晏侯与其义女有私情的事,眼皮一垂,掩去了眸底的震惊。
两骑驰离侯府,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陆如琢一踏进御书房的门槛,茶盏摔碎在她的脚边,茶水四溅。
“陆如琢,你好大的胆子!”皇案后传来年轻天子震怒的声音。
陆如琢扫了站立的上官少棠一眼,在新帝面前跪下,道:“臣不知所犯何罪。”
罗尚书的折子砸在陆如琢肩头,陆如琢捡起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过后轻轻一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伏地道,“臣忠心耿耿,青天可鉴,请陛下明察!”
“明察?朕怎么明察?你与你那义女的私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敢说是假的?!”
“此一条确是真的。”陆如琢抬起头,不解道,“但哪一条律法,哪一项明文,规定臣不可以和义女在一起?”
新帝似乎被她气笑了。
“世俗不容,情理不容!”
“这世上哪有以世俗、情理治罪的道理?岂非置楚律于儿戏?”陆如琢看向上官少棠,诚恳道,“上官御史掌司法,可否为本侯解惑?”
“这……”
“强词夺理!”另一盏茶也摔在陆如琢身边。
陆如琢只得再次伏地。
上官少棠也适时站出来,道:“请陛下息怒。”
“来人!”
门口闯进一队虎贲卫,长矛对准地上的陆如琢。
新帝盛怒道:“传朕旨意,将清晏侯禁足府中,听候发落!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半步!”
“是!”
为首的虎贲中郎将客气道:“陆侯请。”
陆如琢站起来,理了理袖袍衣摆,在虎贲卫的“护卫”下出去了。
御书房内。
新帝看向上官少棠,眼神发亮,又带着一点期许。
“太傅,朕演得怎么样?”
上官少棠笑起来,眉月弯弯。
“陛下很好。”
她那张浓淡相宜的脸因这份笑意浓烈几分,像深巷窖藏的美酒,让新帝有些恍惚。
“陛下?”
新帝回神。
“若无事的话臣先告退了,御史台还有些事。”
“没事,太傅退下罢。”
上官少棠一揖,退步向后,转身离开。
“太傅。”
上官少棠折步回来,望着她,殿外的阳光刚好洒在她半边身子上,照得整个人发亮。
新帝清了清嗓子,抿唇轻声道:“春寒未尽,太傅记得添衣,不要着凉。”
“臣知晓,谢陛下。”
上官少棠离开御书房,柳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
陆如琢被送回府。
头戴凤翅盔的虎贲卫将侯府团团围住,把守每一个角落。
路过的百姓多看几眼,都要被抓过去盘问,整条街人心惶惶。
“什么?只是禁足?”户部一名官员站起来。
“声音小点。”说话的那人道,“宫中传信,说陛下只问了她最后一条罪,其他的连提都没提。”
“看来陛下铁了心要护着陆贼了。”吏部侍郎叹道,“罗尚书重伤未醒,我等群龙无首,明日早朝如何是好?还弹劾吗?”
“自然要弹劾!怎可临阵脱逃?!”
“好,此事已敲定,明日由谁带头?”
“我来。”礼部尚书周章站出来,道,“大不了本官也死谏,不信陛下无动于衷。”现住富
“周大人高义,我等必当追随!”
……
翌日,奉天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臣有本奏。”
新帝坐在上首,视线从上官少棠身上收回来,道:“周卿奏来。”
“臣要弹劾清晏侯、左都督陆如琢!”
新帝看过折子,合上道:“此事昨日不是奏过,朕已将清晏侯禁足了,听候发落。”
周尚书直视着新帝,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发落?”
“你这是在逼问朕?”年轻的天子不悦道。
“臣不敢。”周尚书俯身道,“只是清晏侯罪行昭彰,证据确凿,至少应先下狱,再由三司会审。”
“罪行昭彰,证据确凿?”新帝将折子交到内侍手上,气定神闲道,“你与朕再说说,陆侯所犯何罪。”
周尚书瞧了一眼上方的天子,直觉有异,抿了抿嘴,将折子上的罪名一一道来。
“矜功自伐,藐视天子,此其罪一;败坏祖制,动摇国本,此其罪二;好大喜功,贪杀滥杀,此其罪三;冤假错案,民怨沸腾……”
“放肆!”
龙椅上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周尚书下意识扑通跪下。
新帝阴沉着脸道:“陆侯执掌锦衣卫,所作所为皆受先帝之命,你如今大举论罪,可是在质疑先帝?”
“周章!你胆大包天!”
“臣不敢,臣惶恐!”
周尚书方才只是腿软,现在整个人都软了,大汗淋漓地咚咚磕头。
“臣有罪。”
“陛下。”吏部侍郎站出来道,“周尚书绝无此意。清晏侯奉命行事,手段却残暴不仁,滥杀无辜,我等弹劾的只是她的贪虐暴行,并非质疑先帝。先帝煌煌天威,一代英主,怎能被宵小染上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