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57)
在这样一个臣民平均智商远远低于这个时代正常水平的国家生活,作为本该突兀显眼一些的外来者廖飞云居然也不怎么需要怎么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露馅的这种问题。
而铁一般的事实也向他证明了,之前临要分开时晋衡能和他说出你那边的危险其实不会太大,你去了之后就会明白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相比起晋衡那边一触即发的部落战争和秦艽那边稍有放松就会丧命的巨大风险,廖警官目前要做的……的确也就是天天像一个无比正宗的原始人一样傻头傻脑地等在蠢人城里,直到姚氏女君的第三个天生愚蠢的头颅在这城中出现并被他找机会逮住再带回去给晋衡的一天。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脑子听说很笨的女君的地位实在是过高,所以从不会轻易见人的缘故,来到蠢人城的这些天,廖飞云其实还没来得及见到那传说中最愚蠢的第三个头颅。
但城内的这些蠢人似乎不止一次悄悄地议论过,女君心里其实更喜欢聪明勇敢,充满了不起智慧的人,并不喜欢蠢人,甚至厌恶自己生而带来的愚蠢和无知,这才促使她当初会和自己的另外两个都很聪明却越各有缺点的头颅产生了不可调和的激烈矛盾,并最终选择独自脱离出来到了东边生活。
这完全道听途说的一切显然并不足以帮助廖飞云真正的接触到这位女君,不过再仔细想想自己至少没有和那两个倒霉家伙一样被半个三身国四处通缉,本来还觉得自己这边这事有点麻烦的廖飞云顿时就有些悄悄庆幸起来。
可很显然,任何看上去简单轻松的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毕竟但凡是一个稍微脑子健全点的正常人,耳朵边上整天听着一群傻不拉几的原始人在那儿争执着一些完全莫名其妙的问题,都会忍不住跟着这群脑子不太灵光的本地土著怀疑人生起来,而此刻充斥在廖飞云耳边的这种对话,更是有些过于折磨一个人的神经。
“诶,谁快来告诉我啊,这一个果子加一个果子再加一个果子是多少啊……我怎么完全数不清啊……”
“一个果子,一个果子,还有一个果子,怎么这么多果子,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数不清,你呢,你会吗……”
“你们怎么这么笨呢,你们先去树上摘一些现成的果子,然后一个个拿回来试一试,多数几次,多练习几次,不就慢慢的能数的清了吗……你看我啊,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廖飞云:“……”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再在这儿继续待下去自己的智商也会跟着退化的感觉,嘴角抽搐的廖飞云刚准备强忍住心头的无力感强行穿过面前这一大群吵吵闹闹的原始人,却眼看着周围的原始人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劳动工具,又开始像模像样地蹲在路边认真思考起一个果子加一个果子再加一个果子究竟是有几个问题这样的问题。
而亲眼见一个和她妈廖护士长年纪差不多的原始人老大妈甚至因为数不清楚果子这个问题而眼泪巴巴地对着天跪拜哭泣请求神明保佑,表情痛苦的就差没和他们一起蹲在地上原地咆哮的廖飞云咬着牙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心里骂了句多管闲事的自己又黑着脸忽然蹲下来冲面前的这群原始人手舞足蹈地大喊道,
“一个加一个加一个!就是三个!这么多个!你们不是每家每户都有麻绳吗?记不住就在房梁上随便打个结,一个加一个加一个就像这样,以后就不会数不清,或者多给别人了,看见了没有!!”
他这么和大猩猩似的当众一吼,那群本来还在自顾自地抓耳挠腮的原始人一个个都表情错愕地呆住了,过了好会儿才有几个逐渐清醒过来的老人孩子才一边跟着他的动作比划又一边一脸佩服地喃喃道,天啊,这难道是神明赐予的智慧嘛,天啊,我怎么完全没想到。
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已经干出了一件足以改变蠢人国整体文明进程的大事,并不了解如果不是自己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这群蠢人国的臣民们将会花费接下来一百六十年才能思考出如何用绳结计数的廖飞云紧接着就这么黑着脸一个头两个头地飞快走人了。
可这天还没完全黑下去,他暂时藏身的那个部落棚屋外头便来了群骑着虎豹,看上去穿着打扮明显不一样的三头人。
等出于安全防范意识迅速地拿出了自己前两天在林子里磨好的石块和木刀挡在身前,表情莫名有点冷的廖飞云刚粗声粗气地问了句面前的这群人找他干什么,那骑在虎豹上的三头人将军就冲着他古怪而又暧昧地笑了起来。
“不干什么,只不过我们的女君殿下听说蠢人城里忽然出了一个脑子非常聪明的男人,这让她感到非常好奇,她平生最喜欢聪明的人,所以想专门见见您……如果您现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不妨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女君在姚城的宫殿……”
“去姚城……去姚城的宫殿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明显一愣的廖飞云一方面在思索着自己这样去姚城也许是一个接近女君的好机会,另一方面却总觉得这本来还挺正常的一事怎么被这三头哥们儿说的那么恶心巴拉的,就和他们楼下那个社区大妈给他介绍相亲姑娘似的……
而果不其然,廖飞云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还没产生多久,那边因为他一脸疑惑的傻样子而突兀大笑起来的三身将军就摸索着自己长满络腮胡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又在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廖飞云整张脸惨白下来的话。
“到姚城的宫殿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和我们最高贵而美丽的女君交——配——去——呀——”
“……交……交什么?!”
“交——配——”
“配……呸什么?!”
“……如果您实在听不懂,我也可以换一个说法,就是带您去和我们的女君生娃娃——”
交/配和生娃娃这两个词对于一个其实刚到原始社会没几天的纯情少男来说实在是分量太重了点,从来没想过自己周末难得逃避相亲帮哥们儿忙还得专门跑到原始部落来见陌生姑娘的廖姐夫哆嗦着嘴唇,许久才视死如归地看着面前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的这群豺狼虎豹,又握紧自己冒汗的拳头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廖飞云:“……我……我能现在就冲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来喊一句话表达我此刻激动的心情吗……”
三身将军:“当然,你想表达什么?”
廖飞云:“我……我想……我想表达……尼玛啊!!!晋衡!!!姓秦的!!你们两个坑死人的混蛋忙完就快点来姚城找我回合啊!!!这叫什么完全没有任何安全问题啊!!!再不来老子真的就要就地失/身了啊啊啊啊!!!!”
三身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要去姚城,下章打完架就回家。
☆、 第75章 姚
明明暗暗的夜空之下, 距今六千年前的原始部落民正躺在抵御野兽袭击的火堆边疲惫地休息着着。
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与女君手下的虎豹将军们交战并获得大多数胜利的局面让虞氏部落的所有人从最早的胆战心惊, 绝望反抗走渐渐向了另一种情绪中,而似乎只有远处步步接近的姚城才能够该表他们心中的诸多复杂心情。
这一切, 在这群头一次敢于挑战权威的部落先民们的眼里自然是要全部归功于某个忽然到来的年轻‘神明’的帮助了。
毕竟在这场最初只能用简单的石块和鱼叉抵御那些三身国士兵欺压掠夺的小型战争中, 如果没有那位自称姓师且能招雷引火的青年的帮助, 他们根本就无法迈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而从一开始的胆怯畏惧到如今被迫开始变得镇定起来,这群正悄悄蜕变着的虞氏部民也在一场场惊心动魄的交战中渐渐地用自己的双手去制伏那些凶恶的野兽和士兵以赢得更多的尊严和自由, 甚至在他们的老族长虞户和那位神秘的白发青年的共同带领下去完成更多从前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了。
此刻远离众人的一个小火堆旁, 行动不便的右腿上缠着两圈便于长期步行的粗麻布的晋衡同样也在经过一天的跋涉后靠在火堆旁稍作休息。
他潦草地用草药汁水处理后的手腕上隐约渗出点鲜红的血渍,面颊和发丝上也难得显得有些脏污狼狈, 而这其实都是白天交战的时候他为了帮助某个差点就被豹子活活咬死的部落少年而无意留下的伤口。
所幸那个明显被吓坏了的少年最终被他救了下来, 这场忽如其来的行军战役也再次取得了意料当中的胜利。
而趁着这会儿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就着清水简单地吃了些虞地那小丫头送过来的糙米后,独自一个人坐在火堆旁的晋衡就又开始如往常那样准备起了明天要接着往姚城前进的路线图和部分给虞氏部落民预防疾病的草药。
“都奔波劳累一天了,怎么还不睡下?”
从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当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又稍微掩饰回过头, 从刚刚起已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的晋衡这才和不远处白发苍苍的虞户老太太隔着火堆对视了一眼。
月光下, 眉眼温和内敛的老族长从口气上听上去没有什么恶意, 似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老年人对于小辈的关怀。
所以表情跟着也缓和一些的晋衡一时间也只是礼貌地回了句过会儿就睡了,之后才同弯下腰动作迟缓地走到火堆边和他一起坐下的虞户看着面前熟睡中的虞部众人声音放的很轻地说起了话。
“地睡着了?”
“是啊,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一累就会睡得很熟,像我这样的老人家,就渐渐的不怎么睡得着了……”
“您的身体看上去非常健康,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会是少有的长寿之人。”
“那就先谢过姓师了,等我活的像老槐树一样老时我一定会把您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和人炫耀的……哦,对了,虞冬还让我好好谢谢你,只是他好像被吓坏了,所以没办法亲自过来和你好好道谢……”
“让他先好好休息吧,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恩,好,我会转达的。”
虞冬就是白天被晋衡无意中救下的那个少年人,在这个大多数女性身高都普遍高挑健壮,适合野外生存的时代,这个虞冬却天生长得瘦弱矮小,比部落里的女性还生的清秀细腻的五官更是让他总是备受身边人的议论。
他这种自卑腼腆的性格让晋衡在一路上不免多照顾了他一些,虞户知道后也不止一次感谢过他,而见身边一说起自己族里的孩子们就忍不住笑起来的虞户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这些日子里,晋衡每每和她沟通交流时其实也总会感觉到这个老族长身上的那种岁月积淀下来后的异常古朴睿智的气息。
不过显然,一个有勇气因为一句不惧怕与女王的话而带领不到五十人的小部落与整个三身国对抗的老太太本身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就是了。
所以即使面对着这一路上的长途跋涉,风吹日晒,虞户倒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相反她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都有着一个比较清晰理性的认识和构想。
不过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晋衡目前还不得而知,除了尽可能确保虞氏部落众人的安全,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里,这个姓氏为虞的小小部落在没有自己的帮助下是不是真的打败了统治和压迫他们许久的三身国。
而看着身形瘦弱而矮小的老太太明显不是特别在意,还老神在在地摇摇手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的样子,坐在她身旁的晋衡虽然依旧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再开口说她些什么,只是将各自的话题从白日里的某些琐事很自然就这么转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说起来,您之前似乎一直在说这趟过来是来寻找自己亲人曾经放在这里的一件东西的?”
“恩,听家姐说是家传之物,但我之前从未见过,目前也没什么头绪。”
“家传之物,也许正和一个家族中真正的身世由来有关……说起来,我还不知姓师您的氏族是?”
“晋。”
“哦?晋?好像从没有听过,该如何写呢?”
年迈的虞户那眼神充斥好奇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隐约知道些什么,因为她的眼神而起了点疑问的晋衡一时间也没吭声,但还是保持着耐心给老人在火堆演示了一遍自己的姓该如何写又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而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该如何开口和晋衡说起这个问题,过了会儿用枯朽的手指轻轻拨弄下面前那堆柴火的虞户才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那个字又不太确定地开口道,
“……我并没有听说过您这个氏族,但是打从那日见到您异于常人的容貌后我倒是一直是在想一件事,我从来不是很相信所谓神明之说,但我年少时曾听我母亲说过,①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轩辕国黄帝曾到遥远的东方去巡游,在巡游的路上,他登上了东海之滨的衡山之巅,无意中竟发现了一支族人长相大多通体雪白的未知民族。”
“未知族人?”
“是啊,传说这一支族人统统信仰着一种图腾名叫白泽的动物,而且生来对世间万事万物无不知晓,族中凡白发白眸者,皆有制伏天下精怪之能…这支族人后来随黄帝回归中原大陆,与各族都有通婚,所以每家隔几代也会出现一个,并不会只局限于一个氏族之间……我不知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只希望能与姓师现在要找东西有一定关系,也能为您寻回那件家传之物给予一点帮助吧……”
“……恩,多谢。”
这个传说晋衡之前从未知晓过,但无论是长相和能力,虞户口中这所谓神秘的一支族人的确都似乎和姓师的来历有一定关系,加上晋淑给他留下的诸多暗示原本就是让他一定要来到这寻找到一件东西,如此看来倒是很真可能就和这白泽一族的事情有关。
只是白泽这种异兽连他那本姓书中都没有详细记载过,让晋衡立刻找出他的来历实在是也有些困难。
而见身边皱着眉的晋衡也跟着露出了些思索的神情,虞户也在点到为止之后没有再针对这个话题说上太多,许久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来了这么一句。
“说起来,姓师可曾想过‘人’这种东西是如何从世上来的?”
“大多应该还是由猿猴化来的吧?”
“恩?如果人真的全是猿猴化来,那为何有些人的祖宗血脉又和其他飞禽走兽关系更近些呢?”
“……请虞户指点。”
“我可没什么好指点您的,只是一些自己的胡思乱想,其实我总觉得‘人’不过是一个生命最终也最趋于完美的形态,最开始‘人’很少,那时候长着人形,充满智慧的生灵便被成为‘神’,渐渐的,地上的生灵由无知愚昧走向了‘神’的形态,各族的‘神’越来越多,变得不再稀有,这时地上就开始充满了‘人’,‘神’也渐渐消失了,‘人’其实由万生万物而来,地上本无‘人’,山林野兽,飞禽游鱼因势利变,遂化作更适合生存的‘人’形,所以地上之‘人’,大多由千奇百怪之禽兽化来,容貌虽变,却大多带着更早的先祖骨血中赐予的本领……”
这个全新关于神与人定义的概念让晋衡一时间有些神色莫名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明显在暗示什么,但此刻看上去似乎还在同自己正常谈笑着的老人家,而白发苍苍的虞户这般说完倒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自顾自地沉默了一下又望着远处的姚城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道,
“虽然我也不是特别肯定,但我想姓师您要找的东西说不定也会在姚城中对您有所提示……这个丰富多彩的地上存在着太多我们所不能理解的神秘血脉了,如轩辕氏那一族的蛇尾就一直很让幼年时的我很惊奇,不过后来他们那一族的人也渐渐少了,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到长着蛇尾巴的小孩子出身了,真想看看那奇特漂亮的小尾巴啊……”
虞户出于老人家角度的嘀咕声让一旁本还神情镇定的晋衡不知为何就古怪地沉默了一下,因为仔细说起来,他其实前不久才刚刚亲眼见过这个老太太口中奇特又漂亮的蛇尾巴。
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是在自家混乱不堪,充斥着糜/烂和情/色味道的卧室大床上,而不可否认,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那人身蛇尾的奇异一幕是会有点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但对当时第一次尝试这种事给他来说的的确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来自男性身体上最原始的性感和诱惑味道。
这么一想,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他大舅就赶紧面瘫着脸果断杜绝了自己接下来还会胡思乱想的可能性,但转念一想,他又忽然想起了分开前某人脸上那尚未有起色,甚至有越发严重迹象的落鳞症了。
等他不自觉低头看了眼手边那些种类冗杂,各有功效的草药,之后结束了与虞户之间短暂对话的晋衡也没有闲着,而是趁着部落的人大部分还睡着,独自便挂着腰上那一晃一晃的大板牙兔子往野林子里面走了走,又开始沿路寻找起对人脸部的伤势恢复有明显帮助的草药了。
只是对症的野生草药还没找到,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件比较意料之外的东西。
而亲眼看着不远处那棵哪怕在黑漆漆的林子里都因为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子而显得格外显眼的野生荔枝树,表情略微有些意外的他大舅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有没有小型动物偷吃野果的痕迹,又在确定这棵意外生长在这里,比现代大多数荔枝树都要高上许多的野生荔枝树没有什么致命的毒性后,这才从树梢稍微采摘了一些就准备一起带出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