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19)
期间门口的三人就这么神色各异地听着,而伴随着里头家长慌慌张张的猪猪不哭不哭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坏狗狗都跑了哦哦哦的声音。
被这过大的音量弄得再次皱起眉的晋衡刚想出声示意老董去关一下面前的诊室门,他却在不经意挪开视线的时候,忽然就撇到秦艽那只被咬的右手正在因为里面小孩子的哭声而很有频率或者说相当克制地在——
抖。
晋衡:“……”
秦艽:“……”
有些从方才起就萦绕在晋衡心头的违和感好像忽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无声对视着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有点古怪。
过了大概三四秒钟,还是秦艽自己主动移开视线不去看晋衡,又显得很镇定地低头捏了捏无意识痉挛的手指。
可等他发现这样做其实效果并不好,反而让他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弱点暴露的越来越明显。
从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狗咬了就开始情绪不对,最后只能通知晋衡来接自己才一路硬撑过来的秦有病先生最终还是在这种令人焦灼的气氛中沉默了下来,又心情相当复杂地听着身边的晋衡开始和老董断断续续说起了话。
“恩?我先回家?你们俩在这儿没事吗大少?”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来陪着他就行了。”
“那好,那你们俩打完针就早点回去吧,我看秦先生脸色真的不太好……”
“恩。”
三言两句就把老董支走了的晋衡一直到看着他人上了电梯,才回头重新看了眼身边的秦艽。
见走廊上并没有别人会注意到他们俩之后,平时在人前含蓄惯了的晋大少也相对放得开了些,先是保持着两人都没开口的安静氛围,把他还在小幅度颤抖的手小心拉到自己的膝盖上,随后便开始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替秦艽按摩起来。
“那只狗到底多大?”
“恩?”
“这只藏獒的牙印看上去有点小。”
秦艽:“……”
之前从来只有随便调戏晋衡玩的份儿,今天晚上却彻彻底底阴沟里翻船彻底被晋衡给反将了一军。
被一只小奶狗搞得脸丢大了的秦艽任由着晋大少一点点揉开他发僵发麻的手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另一只手盖住自己不自觉弯起的灰色眼睛,又凑到晋衡耳边半开玩笑般的小声告起状来。
“比耗子稍微大一点,但是很凶。”
“知道凶就应该躲远一点。”
一副教育小外甥口气的他大舅看上去似乎很想努力装出严厉一点的样子出来,毕竟在一只秦艽和一只小奶狗面前,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发火咬他了的小奶狗才是惨遭欺负了怒而反抗的弱势群体。
然而看着自家准晋太太原本细瘦漂亮,甚至当初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完全挪不开眼睛的手被咬成眼前这样,晋大舅这颗其实一贯很有原则的心还是不自觉的就开始偏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冲身边的秦艽面露疑问地来了一句。
“你很喜欢狗吗?”
“还好,怎么了?”
“喜欢可以在家里自己养,不要到处乱摸,长鸣五岁就知道不要在外面摸别人家的小狗了。”
又一次被他无情地提醒了一下自己今晚这种行为的幼稚糊涂和不懂事,秦艽懒洋洋地侧过头看了晋衡一眼,刚刚路上过来的时候还烦躁的不行的情绪好像已经渐渐好转了。
而拿手摸了摸晋衡发质细软的头发又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趁机占了把便宜的秦艽见晋衡脸一沉才勾起嘴角点点头保证道,
“恩,下次不摸了。”
晋衡:“……”
这么一闹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比之前老董还在的时候好了不少,秦艽的脸色看上去虽然还是有点白的可怕,但和晋衡一起坐在诊室门口等着进去打针的时候倒是终于能好好和他说话了,而趁着这个正好多出来的几分钟,晋衡还和他说了一下白天自己去看了那个李天帅的事。
“你和那个大明星以前是同学?”
“恩,初中同学。”
“那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我还以为你平时不看电视所以才不认识他。”
“……之前没认出来,他说下次出院要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去吗?”
“如果只是因为我上次举手之劳的事情,那就不用了,但如果是你们俩想私下聚一聚的话,我随时有空,其实也可以找个时间把你说的那个老廖一起叫来家里,我来做……诶,先别说这个了,来帮我通个关吧。”
低头原本在拿左手艰难玩着小游戏的秦艽这般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机随便塞到了晋衡的手里,晋衡见状有明显些无奈地看着他,但随后还是很认真地皱起眉开始帮他打这个一般只有晋长鸣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才会喜欢的手机小游戏。
等一直从旁瞎指点的秦艽和天赋明显比前辈高的菜鸟晋大少头凑在一起一块好不容易打赢了这局,刚巧里面那位嚎哭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小朋友也被自己的爸爸妈妈给抱了出来。
而见状,终于也做好某种心理准备的秦艽也只能看了眼准备和自己一起进去的晋衡,又眯起眼睛地凑到他耳边打趣了一句。
“我待会儿很有可能会哭的比这个小朋友还惨。”
“……什么意思?”
“我很少打针,看见尖的东西有时候都会想吐,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做护士的养母,她总是悄悄偷医院用过的针管回家,而我又很不巧地看到过一些不太容易让人接受的画面,她无比享受和迷恋疼痛给自己精神上带来的特殊快/感,并且在之后强行分享给了我,但很可惜,我在她的身边做了三年的儿子都不能和她感同身受,甚至一直到她死了我才能彻底解脱……”
这般语气阴郁地说着,眼底好像有一团黑的让人看不透的东西闪了过去,那一瞬间半张脸都陷在走廊黑暗之中的秦艽说完这话就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只留下脸色不太好的晋衡在门口注视着他瘦削孤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诊室的门口。
而直到十分钟后,见手上缠着白色绷带,看不太清楚表情的秦艽低着头一个人走出来,神情复杂的晋衡才拄着拐杖慢慢走上前,又让秦艽轻轻地靠在了自己肩头安静地缓了一会儿,随后两个气氛莫名有点黏糊的不对劲的家伙才一起牵着手从医院往外走,并一边说着话一边准备打车回家。
“总觉得,我可能要多谢那只狗?”
“……”
“喂,又脸红了。”
“……”
……
路的尽头,两人渐渐变低的对话最终消失,出租车也在夜色中渐渐开远,等所有红月下的声音都归于平静,一只从始至终都躲在医院墙角的小白狗这才眼睛通红地趴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呜咽声。
过了许久,身后那面墙里开始有一阵怪异打更声传来,而瞬间警觉地就站起身来,脑袋上还带着血渍的小白狗只惊慌地朝黑暗中叫唤了一声,又在听到一个弓着背的老太婆大声怪笑起来的声音后瞬间吓的绝望大叫了起来。
“小祟主,小祟主,婆婆送你的这身狗皮穿的还舒服吗?这些天在外面风餐露宿可是知道您父亲对你的好了?来,快跟婆婆回家,不然这一身狗皮可就要在身上穿一辈子了,乖乖听婆婆的话,才是好娃娃——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答案揭晓~狗狗就是小祟主~关于狗皮婆婆的事情后面会说,话说这个故事还是我外婆小时候吓唬我的哈哈,到时候分享一下吓唬吓唬你们~
话说这章甜不甜呀嘿嘿嘿~舅妈这会儿其实还没看出小狗是基友的儿子,他和基友的关系不是他嘴上说的那样的,算是他前半生最好的朋友吧。
只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贸贸然对那个孩子好不是好事啦,唉,反正后面小朋友会明白舅妈的想法的~现在就先让抽风的舅妈被咬一口吧哈哈,反正有大舅心疼他呢是吧2333
☆、 第29章 黄
“所以说, 就是那个叫黄慧茹的?”
“恩, 照着你给的线索把前面两个受害人的身边人查了个遍,又让我徒弟画了像对比了一下, 应该就是这女的没跑了……不过她因为事故毁容的事好像真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现在家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活人呆着了, 听她邻居说她人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陆终后人命中带火,只要她还逗留在人间, 她就跑不掉……你今天晚上自己没安排吗?”
“唔, 本来是说要相亲去啊,但我和我六姨推了说要和朋友唱K……总不能说大晚上和你出来抓妖怪了吧……”
一起蹲在城北大厦黑暗的电梯间里检查着晋衡之前布下的法阵, 廖飞云嘴里含糊地咬着个照明用的手电筒, 来回说话晃动自己那颗大脑袋的时候, 手电筒的强光就在晋衡眼睛上扫来扫去的。
可晋衡的视网膜本来就比一般人要来得脆弱,所以没被扫两下就红着眼睛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而廖飞云见状也是一愣,先是赶紧来了句哎哟哎哟抱歉抱歉啊我错了,又把手电筒丢下冲着两人的手, 等给皱着眉闭着眼睛的晋衡抽了好几张纸巾才继续起两人之前的对话。
“你这眼睛还是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好好看看吧晋衡, 我怎么感觉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看不好, 只能这么耗着……拿着绳子这头。”
把系在铁锁上方的绳子一头飞快地拆下来又扔给了身后的廖飞云,晋衡站起来擦擦站满黑色油污的手掌,这才抬抬下巴示意廖飞云自己开始往手腕上绕绳子。
而压根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的廖飞云见状也只能点点头,接着蹲在地上就和大马猴似的把这把粗绳子绕呀绕的往面前大把大把地收。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看着不长的一段绳子却愣是越收越看不到尽头,而等他茫然地问了句晋衡绳子另一头去哪儿, 这面瘫的家伙才慢吞吞地回了句,跟着那个放火的跑了。
“额,这绳子还自己长腿了啊?”
“啧,无知小辈,万物有灵,绳子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灵性,咱们中国最早的祈雨术就是一种叫做*解股的咒术,你手上这根绳子可是我当年挂在晋衡他爷爷摇篮上头养了三十年才养出灵性的,好好给我绕,让你绳子爷爷带你们早点去抓那个没素质四处瞎放火的臭丫头……”
忽然在电梯间上方冒出来的苍老声音把廖飞云吓了一跳,等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头顶半空蹲了个毛色雪白,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比探照灯还亮的老猫,一对上眼还立马一脸不耐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诶……哟,耳朵老爷您今天也来了啊。”
“老人家睡得晚,出来看看你们成天都在弄些什么,说起来你们俩上次干的那叫什么事,让个妖里妖气的小神经病就给耍了,晋衡人傻又好骗,你比他还傻是不是……”
就知道这成天啰啰嗦嗦的老猫咪得拿这件事训他们,人傻又好骗的晋衡和比晋衡还傻廖飞云一时间都没敢吭声,就这么老老实实地闭上嘴蹲在地上拆绳子的拆绳子,绕绳子的绕绳子,看着就和在比谁更像哑巴似的,表现的相当听话懂事。
而当廖飞云的脚底下终于全是一团弯弯绕绕的绳子时,绳子的那头终于说是完全绷直或者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什么了。
见状的晋衡直接飞快地拿了把剪刀出来把前面多余的绳子都给剪了,又弯下腰把绳子的这头给重新打了个结系在了廖飞云的脚上,等廖飞云在晋衡的示意下一脸疑惑地朝地面跺了几下脚,那根刚刚明明还在的绳子忽然就一个重影一闪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全跟着你走了啊,绳子老爷已经附身在你身上了,现在你就是那根负责引路的绳,记得小心脚下,别绊倒自己啊。”
从上面弓起背伸了个懒腰,又跳下来一下子蹲到了晋衡的肩头上,老耳朵嘴里话还没说完,哎哟一声的廖飞云就差点左脚和右脚打结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而从旁边搀扶了他一把,又从袖子里掏了张赵氏姓书出来,起势,引燃一气呵成的晋衡收拾完地上的那些东西再带着廖飞云和老耳朵走出电梯的时候,外面的大楼打开窗户边上已经飘着赵氏那辆能去往世间任何地方的神驹马车了。
“又……又要坐这个啊……晋衡……”
“瞧你那点出息,怎么和你们老廖家那个平地走路也会晕车的家伙一样,不坐这个咱们三个打的过去啊?”
今晚有了毒舌老耳朵祖宗的加入,可怜的廖飞云同志被打击的次数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然而这又是位真正的活祖宗,所以任凭是晋衡还是他都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被这位老祖宗训话。
等和走在车辕上的赵家老祖宗打过招呼又在车里坐下,晋衡照例是单独坐在前面负责查看路上的情况。
而当星眸剑眉,英武不凡的赵氏低声呵斥着前头的八匹千里马往云上动起来,停在大楼半空的马车也一点点地就穿过夜色往更遥远的天空中奔跑而去了。
“红月相较于一个月前越发明显了,另一边的有些东西怕是快憋不住要跑来人间作乱了。”
行驶在空气湿润云层上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喜欢开口的赵家老祖宗忽然和身边的晋衡压低声音来了这么一句,白色的睫毛都被沾上露水的晋衡闻言抬起眼睛恩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垂下淡色的眸子不置可否地开口回答道,
“祟潮。”
“……你出生在祟潮之中,父母和亲姐也死于此后的两次最大的祟潮,应当比我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祟潮是那些恶祟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冲破年关彻底击溃人间安定的机会,谁有本事做到这件事谁就会成为新的祟主,重耳之前有和你私下商量过对策吗?到时候是否要唤出些族姓国姓来助你一臂之力?”
伴随着赵家老祖宗的话,马车里头廖飞云和老耳朵幼稚的斗嘴声也依稀传来,而不知为何就把眉头给皱了起来,岁数其实要比很多姓氏都要长一些的赵氏过了会儿才有些惋惜地长叹了口气并若有所思望着天上的红月亮轻轻道,
“*怀赢公主死了之后他就成天是这个装疯卖傻的样子,从前的文公可万不是这样的,明明当初嘴上说着不在乎这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姻缘,却直到人彻底没了,如今都快几千年过去了,还要化作那女人最喜欢的白猫在人间逗留,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当真了,真是个傻子……说起来我听重耳之前说,你也被你爷爷做主找了个姓秦的?”
“恩。”
“不知是不是正统血脉,改天我问问祖龙去,就是他人总是不太好找,又不喜欢呆在这万家姓喜欢呆在自己的皇陵里……但秦国这支血脉自古就出美人,怀赢那张脸听说生得好似匣中珠宝,光芒难掩,性格也是当时女子中少见的凶悍霸道,估计也就你们家老祖宗吃得消,不过真要是段好姻缘,你就自己好好珍惜吧,别被有些老辈们嘴里的故事给吓着了,那都是他们当初自己自找的,和小辈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结束这段对话,赵氏和晋衡之间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待天空上方的八驾马车顺着廖飞云脚上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的绳子一路通往他们的目的地——市第二医院烧伤科大楼,赵氏才在最后语重心长地针对一开始的话题补充了一句话。
“那件事我有空再和那些骨头都生锈了老家伙们说说吧,你自己先做好准备,那祟潮一来,你可是第一个就要被迫挡在前头的人,总之还是要辛苦你了,守住这人间各家各户的太平,本不是你必须的责任,说到底你也还年轻,是我们这些做老的一直难为你了……晋衡。”
说完这些,又叹了口气的赵氏就随手打开身后的马车门让里头七晕八素的廖飞云和老耳朵一起出来,折腾了好几分钟,顺着住院楼窗户进去的二人一猫目送着马车走了才一起往烧伤大楼里去。
不过既然都已经到这儿来了,那个所谓的祝融后人的目的也变得明显了很多。
而让被脚上的绳子爷爷带着走的廖飞云一瘸一拐地在前头,自己则拄着拐杖缓步走在后头,略微往前走了几步。
在马车上就已经带上自己那面无常鬼面具的晋衡在某个转角忽然将警觉的视线转向黑漆漆的走廊尽头,随后又赶紧示意廖飞云和老耳朵都躲到一边的墙角去。
“怎,怎么了?”
“嘘——”
一时间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拿手指放在嘴唇让他先别说话,晋衡和趴在他肩膀上的老耳朵一起皱着眉面露探究地看向眼前的走廊,果不其然在四五秒后就看到一个头上身上都裹着黑色丝巾的瘦弱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一点点走了过来。
只是她的每一步好像都踏得异常痛苦,不时还要从嗓子里发出呛人的火星子味道和咳嗽声。
而捂着布满烧伤疤痕的嘴扶着墙勉强喘了几口气,因为最后一次纵火杀人失败而强行反噬的光头女人才勉强的直起了腰,又眼神怨毒地看向了远处的那个属于李天帅的病房。
“烧死你……烧死你……只有你们都和我变得一样了……你会……理解我的痛苦……不然,你只会和那些恶心的人一样……背地里地使劲的嘲笑我……嘲笑我的人都应该去死……一个是死,两个是死,三个也是死,你们都应该统统去死……呵呵……”
嘴里念念有词着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因为家中火灾事故而在半个月前不幸毁了容的光头女人这般狰狞的笑了笑,又带着一身都快烧到天花板上的恐怖火星子往那位李天帅大明星的病房迈过去。
目瞪口呆的廖飞云见状赶紧拿眼神询问了一下晋衡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而眼神狡诈的老耳朵只是无声地低下头拿老猫爪子示意了一下他的脚,又咧开嘴抖抖胡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