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51)
【要是有空来人间一趟吧,我们一起去参加长鸣的家长会好吗?】
【一个大叉,两个大叉,三个大叉。】
……
河伯:“……祟君,您……您这是又怎么了……”
秦艽:“没怎么。”
河伯:“那……那些黄鼠狼还……打不打死……啊?”
秦艽:“不打死了,好吃好喝供着,以后有信都给我第一时间送过来,耽误了我就打死你,听见了没有?”
河伯:“…………听,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要出远门,不一定有,在高铁上如果打了会提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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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5000
☆、 第69章 姚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里, 某位姓师家的书房和某位祟君的寝殿中都活跃着两只黄鼠狼鬼鬼祟祟摸黑送信的身影。
这信一般是晚上去白天就能回, 两人的通信频率并不高,但是看情况似乎一直有在私下联系, 起初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的公大仙还有些疑惑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后来经他婆娘随意这么一点拨, 这本还云里雾里的公大仙才猛然间恍然大悟,又一脸咋舌地冲自己老婆开腔道,
“啥, 娘子,你说啥, 你说你怀疑这姓师让俺们送到祟界去的其实都是给祟君的……情信?!”
情信这匪夷所思的要死的两个字, 此刻正窝在小区里某户人家的空调下面的黄鼠狼两口子当然不敢太过大声, 而一脸嫌弃地看了眼自家这个脑子明显不太灵光的傻相公,母大仙先是瞄了眼黑漆漆的四周围,随后才压着小细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然你以为呢, 这两人要不是背着所有人在偷情, 何必整天都这么偷偷摸摸呢, 还专门挑黑灯瞎火的大晚上才给对方写信送东西送过去,这今天你一封信,明天我一封信,河伯还在里面帮忙遮遮掩掩的,这不就是生怕让别人知道他们俩不仅认识还熟的很嘛……”
母大仙的大胆猜测从某种程度上还真就说到了点子上,虽说这番话离事实肯定是还有一些差距的, 但其实也差不了多远了。
再一联系之前那整天拉着张死鱼脸的河伯忽然就对他们客气得不得了的奇怪态度,所以一时间就连这原本不信的公大仙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暧昧难言的表情。
“……怪不得,怪不得,我之前都没想到,敢情居然是这么个帮忙送信法啊……可那姓师我怎么看都觉得和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似的,咱们祟君……祟君还能和他凑到一块去?”
“唉,要不怎么说你这脑子一辈子只能做只偷鸡摸狗的黄鼠狼呢……那可是个姓师,是和咱们这些邪祟完全不一样的正派人,能把他给想办法勾/引到自己床上来,那感觉肯定也和寻常男人不一样啊……再说了,要是真能让这样一个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的木头疙瘩对你忍不住动心甚至是神魂颠倒,那本身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不是?要不怎么大家伙都说咱们的这位祟君不仅心狠手辣还很有手段呢……连我现在都开始佩服了呢……”
母大仙这话说的露骨又花痴,搞得他相公顿时醋劲儿上来不满地冲她哼哼一声,两夫妻为此还吵闹了很久,而作为这两口子口中被八卦的其中一方主角,此刻独自正坐在亮着灯的书房中,拿着某人回的信正在看的晋姓师倒是完全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艳/福不浅,相反他的神情看上去倒是比平时都纠结无语烦躁的多。
【昨天的点心好难吃,背上的鳞片到后半夜又掉了一大把,感觉我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唉,你说我会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啊,晋姓师?】
晋衡:“……”
明明是他自己昨天忽然说他一直掉鳞很疼所以要吃什么点心的,结果晋衡托吴小姐买好东西又让那两只黄鼠狼专门给他送过去之后,他这边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嫌弃点心难吃了。
而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这些天他故意拿钥匙和落鳞这两件事不停自己找麻烦的无聊行为,强忍住直接回他一句你到底有完没完的冲动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表情简直一言难尽的晋衡先是盯着那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看了几眼,过了会儿才皱紧着眉头在面前的信纸上对完全就是在得寸进尺的某人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会不那么疼?】
问出上面那番话的同时,他大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一向都充满原则感的自己对某人的容忍和承受程度已经又到达了一个全新而陌生的高度,而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任劳任怨帮他俩来回送信的黄鼠狼在第二天天黑之前终于还是给晋衡带了回来。
【我要吃荔枝,吃了荔枝可能就会不疼了吧,你觉得呢?】
这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的答案和之前的那些似乎并没什么区别,但大概也清楚这个家伙其实就是在找自己不痛快的晋衡收到回信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板着脸拿上手边的拐杖就打了个电话把老董从老宅给叫了过来。
而接到自家大少爷的电话时心里同样也有些意外,当亲耳听到晋衡面无表情地靠在后座冷冷地对自己说要去出门买荔枝,老董直接就整个人愣住了,好半天才特别艰难地憋着笑开口道,
“可大少爷,现在这个季节咱们市根本就没有荔枝啊,离树上结果子至少还有两个月……您现在这是要去哪儿买啊……”
晋衡:“……”
如果说之前心里其实还不太确定,到眼前这种情况,晋衡是真的确信某人其实就是想和自己直接动手来解决彼此的某些历史遗留问题了,有那么一秒怒气差点涌上心头的晋衡许久才冷着脸看向窗外又忍着心中诸多不耐慢吞吞开口道,
“那荔枝树呢?市里哪里会有吗?”
“啊?荔枝树……荔枝树市里是没有,但好像张县那边有些本地人在种吧……”
“恩,直接去那儿吧。”
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又要找什么莫名其妙的荔枝树,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个死心眼的他大舅让老董一路开到张县那边的农户家门口才停下,之后还拒绝了老董的好意陪同,独自下车去附近的老乡家里挨个打听有关荔枝树的事去了。
可就在留在车里的老董猜测着晋衡顶多也就是下车随便打听打听,可能到荔枝真正结果的时候再来看看时,正从车窗边张望着等着他回来的老董却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从小到大连连重活都没干过的大少爷远远地扛着铁锹和老大一棵根部用麻绳缠住的荔枝树就这么脸色不太好从附近一户老乡家走了出来。
等在赶忙迎出来的老董的帮助下把这棵分量还挺重的小树安置在车子的后车厢里头,手上脸上已经都是土的晋衡先是板着脸低下头拿手帕简单地擦了擦,随后才在老董怪异的注视下神情很不自然地来了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咳,没事没事……大少您还是赶紧上车吧……这树您打算怎么处理啊……用不用找些人先送到落霞山……”
“不用,我自己有处理办法,回市区吧。”
听口气明显不想解释太多的,晋衡这奇奇怪怪的样子搞得老董心里更顿时不安了,只能看着自家大少爷真的一本正经地把这棵刚从土里现挖出来的荔枝树给带回了位于市区的家中,之后也不知道具体拿这棵树去干什么了。
而当晚,本来就是成心逗某只兔子玩的某人正准备如往常那样在龙池边处理些杂事,顺便等等看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信再送过来时,一直守在外面的河伯却忽然脸色古怪地跑了进来,又在秦艽明显已经察觉到什么的眼神注视下一脸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他又忽然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看……您……您还是自己赶紧出去看看吧……”
河伯那头疼的要死的眼神让秦艽不知为何也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可当他抱着手缓缓走出龙池又一对上那大老远突兀地立在那儿,简直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荔枝树。
并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惊喜了一下的秦祟君情不自禁地就盯着树杈上那些明显就是人亲手绑上去的粉红色蝴蝶结和小熊玩偶看了许久,随后才在河伯相当痛心疾首的注视下心情明显不错地勾了勾嘴角。
“我……”
“……明白了明白了……您要准备回人间去了,臣和祟殿众人,接下来这些天……一定会替您好好照看好小祟主和整个祟殿的……”
“那……”
“眉郎和日晷的事我们会继续查的,旁人也不会知道您现在已经离开了祟界,您要带回人间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放在龙池边了,您就彻底放心回去吧……那位姓师这些天一……定也等的着急了……”
完全不用自家祟君开口就主动领悟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河伯一脸绝望的样子让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秦艽含着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转身回里头去了,而与此同时,当这一夜晋衡的书房里再收到黄鼠狼帮忙带回来的回信时,上面写着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再等三天,祟界事多,忙完就立刻去找你,钥匙我会一道带过去的。】
【虽然没有荔枝,但荔枝树也很不错,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又有重新活下去的勇气了,谢谢你啊,晋姓师:)】
晋衡:“……”
这比之前明显好了很多的口气看样子是总算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察觉到那人这会儿确实有事在身,被他这两天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难搞样子给确实折腾的够呛的晋衡先是一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之后却也没有追问太多这家伙自己的私事,只是趁着接下来等待秦艽和自己碰头的三天时间里也去另外做了些别的事。
而这其中的最重要的两件,自然就是找之前那个淡大夫将石小光身上的那张狗皮彻底给换回人皮的事和帮小五蕴结束困扰了她已经多年的长生之苦了。
“诶诶,大夫,麻烦你小心点啊,臭小子,这纱布从脸上揭下来……疼不疼啊?”
“不疼不疼……奶奶,我真的没事……”
“怎么没事?之前不是……不是说打了好多麻药,你还疼的哭了很久吗……现在好点没有了啊……”
紧挨着的两张诊所小病床上,一脸焦急的小五蕴正冲面前浑身上下绑着白色纱布,只露出小半张人脸的石小光紧张地念叨着什么。
自己正抬手试图揭开纱布的石小光闻言明显就被自己奶奶激动得不得了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先对一旁的淡老大夫和晋衡地红着脸说了声不好意思,这才看向自家奶奶有些掩不住情绪地低头笑了起来。
“之前是真的有点疼,但现在真的已经好多了,我没骗您……不信您问淡爷爷和姓师嘛……”
石小光这实诚孩子的话也让面前的大嗓门小丫头稍松了口气,说起来这因为当年狗母偷子而误披上黄狗皮活下来的孩子住院动手术已经好几天了,可是还是直到今天早上,被晋衡特意打电话通知之后来到医院的小氏才彻底地见到了手术后进入恢复期的石小光。
然而作为相依为命多年的至亲,如今能亲眼看到这从小养到大的傻小家伙恢复成正常人了,情绪复杂的小五蕴强忍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红着眼睛小声抽搭了起来。
“真好……我家小光终于可以重新做人了……真好……”
平时对外人整天像个脾气差劲的怪老太太,这会儿却是显现出自己作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那单纯又简单的一面了,这一幕难免让人有些跟着唏嘘,至少多年前狗母掉包婴儿作恶害人的奇案总算是就此了结了。
而接下来在病房里又对着石小光问了好些手术恢复后的问题,直到淡大夫微笑地出声示意小五蕴探病时间快结束了,她才抿着苍白的嘴角有些不舍的点点头,又径直出来找了等在外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她的晋衡。
“……你说,这傻小子要是知道我快把他给扔下了心里会不会怪我。”
眼睛通红地难得对他人放低姿态,又对晋衡问了这个一个根本不像是她会考虑到问题,意识到小五蕴的情绪似乎从之前就一直不是太好的晋衡也没吭声,只是皱起眉将视线落在了身后的病房里象征性看了一眼随后才明显不太赞同地开口回答道,
“你应该老实告诉他的。”
“……你要是快……会愿意……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说这个了……不然你就不肯帮我了,你接下来就继续帮我好好瞒着他还有……灯芯那个疯子就可以了,不然让他们知道我打算做什么,我就彻底走不成了……不过那个怎么都不肯听别人话的疯子接下来一定会发疯找你麻烦的,你和他之前见过吧,真的确定现在要帮我吗?”
“你以人的身份常年留在人间本来就不符合门中律和阴司那边的规矩,他要是知道之后要怪罪我甚至想动手杀我,那也和你无关,你放心走吧。”
晋衡这完全就事论事的态度让小五蕴跟着叹了口气,而看了看面前空荡荡的长廊又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许久她才一脸为难地缓缓开口道,
“恩,这事本来我其实是不想麻烦你,但除了晋淑这个世上能帮我的人也就是你了……说实话,从我母亲再到我,我们姓小的真的都已经在这人世上活的太久太久了……能在人世间活着,享受生命的美好本身固然是件不错的事,可再好的事如果变成我现在这种情况都会让人觉得很没有指望……”
“……”
“你们这些正常长大的人也许很难想象……我从小到大一直其实都是现在这个年纪和长相,哪怕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变成一个女人,甚至随着年龄渐渐老去已经是个可以带孙子去公园玩的老太太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和别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曾经喜欢,为之动心的人,曾经遇见过的朋友都一个个在我面前老死,因为知道自己注定没办法和普通人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去考虑结婚或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直到那一天夜里,我在三两胡同的垃圾桶里捡到了这个压根没有人要,连亲人都认不出他来的小家伙……”
这么说着,小五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她不自觉地摊开自己的双手像小姑娘抱着心爱的娃娃一样仔细回忆着自己那年见到宝贝似的开心到无以复加的心情,许久她才如释负重地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小的长大了,老的也该走了,春去秋来,四季变化,这才是生命不断更替,事物不断新生的意义所在,不是吗?”
小五蕴的话音落下,有些早就应该来到的结局仿佛也注定了。
几天后的深夜,驱赶着赵氏马车的晋衡带着她一路来到了杨川市著名的三圭桥下,又趁着四周围黑漆漆的全无外人注意就在隐蔽的桥洞底下找到了一条寻常人的肉眼根本都看不到的乌蓬小船。
……
“圭桥谐音鬼桥,这是三圭桥,意思就是地狱的第三道门,因为选址特殊,名字和寻常地名犯冲,所以这里自从1970年政府建成就作为一条特殊的冥河供地府和阴司人运送活人,你待会儿不用开口说话,桥头的船工让你上船你就上去,到了冥河的那头就是你父亲再想抓住你也没办法了……”
“好……好,谢谢你……晋衡……谢谢你……”
看到她一瞬间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皱着眉的晋衡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略带安抚意味地让一脸不安的小五蕴先站在自己身边,又示意在船头懒洋洋躺着,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蓑衣船工给出一个将寻常人带往阴司的价钱。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因为某些事真的有些太过神经紧张了,就在晋衡抬头望向面前的蓑衣船工的同时,心中涌上一种熟悉感觉的他却总觉得这个低着头故意掩住脸的船工好像有哪里看上去有点眼熟。
而低下头无视面前的白发青年那充斥着怀疑和冷意的打量,又和没骨头似的慢悠悠站了起来,这举止相当古怪的蓑衣船工先是回过头象征性看了眼身后的圭桥,随后才嘶哑着嗓子怪腔怪调地笑着用鬼话开了口。
“上了这条船可就不能这辈子也回头了,小姑娘真的确定要上来?”
“……恩,我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
小五蕴的态度明显就相当坚决,那说话总带着股暗示以为的船工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摊开手就往旁边随意站了站准备放她就此上船。
可也正是在这时,小五蕴和晋衡一直都在暗自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某个不确定因素却还是不甘心地跟着找到了这儿,而远远地听见一个年迈的老者用仿佛疯了一般的声音不停地嘶吼着阿蕴,阿蕴,你在哪儿啊,脸色惨白的小五蕴强忍着眼中的眼泪慢慢回过头来,就看到黑夜中完全看不清人影的地方,步伐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摔倒的灯芯老人举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就一步步地朝自己和晋衡走了过来。
“你还来干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吗!!!”
“……”
被小五蕴情绪彻底崩溃的大哭声弄得猛地停下了脚步,灯芯老人面皮抽搐地望着怒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艰难的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许久他才像是忍无可忍地看向一旁神情复杂的晋衡,又用饱含着怒火和压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大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