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122)
而当下就有些心情复杂又看了眼面前被冰雪覆盖的东山,意识到白发青年已经抿着唇好一会儿没吭声了,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的泥娃娃才神情慌张地结结巴巴解释道,
【额,额,姓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一点都不讨厌,是那些总喜欢搞破坏的活人才讨厌……而且我觉得姓师你都这么好,姓师您的妈妈一定也不会是个坏人的!!也许,也许当年的事情里面其实真的有什么误会的……也说不定呢……您说,是吧是吧?】
一看到泥娃娃这么努力鼓励他的样子,反而让晋锁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响他才神情有些坦然地皱着眉回了句。
“……公鸡郎他到底是不是好人这是另一回事,但当年那只死去的母鸡确实本身是无辜的,如果我母亲当年真的无意或是有意做了,作为儿子我确实也必须得为这件事负责到底,不能逃避,这是原则问题。”
【唔……好吧,您,您说的对……】
而之后又和这小家伙继续说了几句话,晋锁阳这才一步步地接着往前往不远处的范村的方向走去了。
可他们才往前走了几步,被这几天的事弄得警惕性越发强了许多的晋锁阳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太引人注意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而等他冷下眼神护住肩膀上的泥娃娃又赶忙一回头,他却发现自己的背后除了一棵棵积雪严重的林中枯树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简直可怕。
再等他再仔细一看,这才看到一只毛皮呈现出灰色的小狐狸瑟瑟发抖地躲在夕阳下的荆棘丛后面怯怯地望着自己。
【咦,好像是一只很普通的,根本也没人性的狐狸诶,它一直悄悄跟着我们干什么……】
泥娃娃的嘀咕声同样代表着晋锁阳此刻心头的疑问,但当他准备上前去仔细看看这小狐狸是从哪儿来的之后,那浑身灰扑扑的小狐狸却被吓得一下子拧头就跑了。
而见状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几步,又皱起眉举起自己的拐杖就抚开了眼前丛生的荆棘,下一秒面容一怔的晋锁阳却只听到一个熟悉到又令他难以置信的模糊声音在荆棘的后面断断续续地像是隔着一层特殊的玻璃屏障一样响了起来。
【孙少爷……您……别那么说……】
【大少……这样就……一辈子也回不来了……他……真的……会死在山里的……】
【您……是他的亲人……政府不会同意的……您会活活害死他的……】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和原本的东山并不一样的地方,晋锁阳恐怕还真以为秘书他们此刻就在树丛后面和某个他一定也认识的人打着电话。
可当他面色带着些冷意地带着泥娃娃一步步踏进树丛之后,抬脚的瞬间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晋锁阳只觉得脚下一滑,接着他和背上惨叫了一声的泥娃娃便一起顺着荆棘后的泥坑滑了下去。
【啊啊啊!!!姓师!救命!!!】
“抓紧我的手!!别怕!!”
这么深的坑,他们本该是一下子从上方摔到底的。
可也许是之前三番五次地被人弄得摔进坑里的经历太过惨痛,这次明明腿上有伤,反应莫名却变快了许多的晋锁阳却还是一把就用拐杖扎进了滑坡上的积雪中,又咬着牙硬生生抓住瑟瑟发抖的泥娃娃就和它一起翻身从那惊悚的滑坡上爬了上去。
而费劲全身力气一块爬上滑坡的一刹那,才注意到那只灰色狐狸刚刚站着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天然的垂直坡状结构,下面就是完全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支撑那只狐狸站着的地方。
面色奇怪又难以置信的晋锁阳只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见的那奇怪的一幕,半天才烦躁地揉着眉心盯着眼前那根本无法站立任何人,除非有什么人能隔空飞跃过去的透明空中屏障皱了皱眉。
“……泥娃娃,你刚刚听到有什么人在树丛后面说话没有?”
【啊?没,没有啊……泥娃娃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不……不就只有一只小狐狸忽然跑过去了吗……姓师您……您是不是不小心听见什么了……】
“……”
惊魂未定的泥娃娃连说话都开始有些磕绊了,但它还是意识到自家面色有些白的姓师从刚才起好像就有点不对劲了。
而本来就因为之前那段令人背后生寒的对话而脸色难看的晋锁阳闻言也没吭声,半天手掌因为刚刚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的白发青年这才抬起已经再次沉下来的淡色眸子朝远处的东山和那只狐狸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尽可能地用一种压抑着心头不适的语气闭着眼睛摇摇头回答道,
“没有……我可能听错了,他们不可能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今天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说是什么事都没有,可就连泥娃娃都能看的出来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姓师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心情变得糟糕了起来。
即便那之后他们一起顺利地回到范村,又被在家门口等了他们足足有一整天的范细无奈又担心地教训了几句,沉默地低着头的晋锁阳却还是一副不太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直到这一天如往常那样入夜后,没心没肺的泥娃娃也终于是趴在一声不吭地冲着墙发呆的白发青年身旁睡着了。
而打从晚间洗过澡回到房间后,就一直一个人呆着的白发青年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房梁上方,又用一种自己也压根无法形容的奇怪心情望着窗口的月亮在心底皱了皱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烦意乱些什么,但刚刚在山上那个树丛前面的那一刻,他确实有听到那一边的世界隐约传来秘书在和某个人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
那模糊的声音似乎离他还有很远的一道距离,但晋锁阳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里面最关键的那几个字。
有人,或者说那就是一个他所认识,甚至是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想让永远也不要回去了。
无论生死,都永远……永远不要回到那个不属于他的家去了。
这个脑海中无比清晰的认知让此刻正和呼呼大睡的泥娃娃一起躺在小床上的晋锁阳表情苍白地抿了抿唇,许久早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的白发青年才略显烦躁地往一旁翻了个身,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伤腿。
可就在这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会儿心情实在不佳的时候,冷着脸却压根找不到任何发泄途径的白发青年这才忽然看到了之前被他放在屋子一角的那一背篓因为后来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新鲜草药。
而也是这无意中一撇,恰好看到那篓子草药下面露出的那半枝差一点就快枯萎的冬红花的晋锁阳也瞬间一愣,接着不知为何想起了什么人的白发青年这才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半响才皱着眉摇摇头又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道,
“不好,这么晚了,人家肯定也已经睡了……”
他这么说着,口中所提到的这个‘人家’自然还是指的那位杨花的爸爸。
毕竟,这枝他无意中在山上看到的红色冬红花,还有这些新鲜草药,本来就是他想着一回来就送去给那位杨花的爸爸的东西。
可惜,因为路上发生的那件意外扰乱了他的心情,这才搞得到现在花和草药都快枯了还被放在这里,偏偏就在此刻,白发青年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而等面容一怔的晋锁阳一抬起头又望向黑暗中的房梁上方,他这才惊讶地注意到那个昨天晚上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响起的传声鬼居然又一次响了。
【……姓师……好吵……呜呜……快把鸡给关掉……呜呜呜……】
还沉浸在自己梦乡里的泥娃娃捂着耳朵就委屈巴巴地冲晋锁阳抱怨了一句,闻言瞬间无语了一下的白发青年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皱着眉将脚边这小家伙往床铺里面扒拉了一点。
而等他带着点古怪和复杂的心情把头顶那晃动个不停的竹筒给拿了下来,将传声鬼凑到耳边一瞬间的晋锁阳只听到那头默契地传来了熟悉又规律的呼吸声。
下一秒,昨晚那个有些沙哑病态,今天给人的感觉却已经好了很多的‘杨花的爸爸’的声音才就这样伴着凉凉的夜色响了起来。
“睡了?”
这个问题显然就有点明知故问了,毕竟就算晋锁阳之前真的已经睡了,现在被对方这么一搞估计也被吵醒了。
而放在平时怎么着也会有点被其实还不太熟忽然打扰的不悦感觉,这一刻面露古怪的白发青年心头意外地倒是很平静,只有一种虽然自己之前并没想到,却也并不讨厌对方这样忽然打来的奇怪心情。
“……不,还没有睡。”
这么回答着,语气干巴巴的晋锁阳便听到对方恩了一声,随后这气氛莫名有些奇怪尴尬的两个人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而在这一方在急切地等待着另一方开口,另一方却仿佛是在因为什么事而走神的奇怪氛围中,好一会儿,表情复杂的晋锁阳才听到先天嗓音就很特别的对方以一种不太好形容的语气冷冷开口道,
“杨花今天白天听范细说你早上出去了,所以想让我帮她看看你现在人有没有回来,她很担心你。”
“……”
“你现在既然安全回来就好,我挂了,多谢你昨天的办法,我今天感冒已经好多了。”
这话带着些肉眼可见的冷淡情绪,皱着眉的晋锁阳原本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一刻却莫名地在对方好像有点生他的气。
而一时间倒有些感激这对父女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眼看着对方真的就要挂了,一贯都遵循着与人相处的诸多礼貌和细节的白发青年想了想还是难得冲动和鲁莽地说了句你等等,又在感觉到那边男人古怪地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皱着眉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你现在有空吗?”
“……”
“……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
“……”
“是一些草药,放到明天可能就不能用了,就到之前杨花找我的那个矮墙边我递给你就可以了……你方便出来一下吗,秦艽?”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四分之三ORZ
昨天家里跳电了,后来回了我姥家折腾到半夜,写的不好就没发,不好意思。
下章预告:见面,哈哈,是不是很简单粗暴又充满了做作的仪式感,我觉得这比一般的见面有意思多了啊~
求喂草~求虎摸~今天是一头九千羊哦~
☆、 杨
红色的月亮挂在东山的最上方, 晚间的风正在矮墙边呼呼作响。
表情古怪又透出股病态感的秦艽正低头站着离自己家不远的那残破的矮墙下,而事实上, 他已经像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一样站在这儿快二十几分钟了。
瞒着家里已经睡着了的养女杨花出门之前, 他特意翻箱倒柜地在家里面找了双前年在山底下的时候买的衣服和鞋出来。
衣服有些过时老土,鞋看上去也有点旧,但配合着今晚的情况倒是刚刚好。
而这般想着, 刚刚坐在家门口用现成的井水擦了半天鞋,当确定这上面没什么显得自己很邋遢的灰尘,却又能让他这么个带着女儿的单身男人的处境看起来很寒酸可怜令人同情后,本来就是准备故意给某人看的秦龙君这才脱掉脚上的旧鞋换上了这双,又带着他放在厨房里那一小包之前就想给某人的东西出了门。
这一包东西是他好几天之前就给某人准备好的, 自打听了早上横行介士对他说的那些青年显然没有告诉过什么人的话后,他就一直在想着要把这个得找时间给他,
谁知道到了晚上, 他等了半天某人都没主动找自己。
于是他只能又一次用上了那个他从杨花手上私自扣下来的传声鬼,又千方百计利用青年对他的那点感激之情把人给弄上了钩。
不过他之前确实没想到青年会主动叫自己出来见面,毕竟他最开始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再和某人说两句话而已。
可就这么一番麻烦的要命的折腾又一步步来了之后,他却发现叫自己出来的那个人居然还没到。
而既然他都已经提前到了也只能选择等一等, 可这么一等,他居然就这样在空荡荡的雪地上等了好一会儿。
这个过程中, 因为冷血动物天生就比较畏冷的原因, 秦艽本就血管和皮肤都无比脆弱的手和耳朵因此还冻得有点发红。
但没办法,刚刚在传声鬼里大半夜让他出来见个面的某人就是让自己在这儿等着的,而且仔细说起来, 某人平时无论干什么事也都是这么动作慢的要命。
所以想了想,被晚间温度骤降的天气冻得心情不是太好的秦龙君还是被迫地选择了忍耐,又在一脸阴郁地低下头用手指抚弄着自己手腕上冰冷的龙回头银镯的时候,并在脑海中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前在传声鬼中听到的那些话。
【……你现在有空吗?】
【……】
【……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
【……】
【是一些草药,放到明天可能就不能用了,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就到之前杨花找我的那个矮墙边就可以了,我想办法拿给你,可以吗,秦艽?】
这番对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说出来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秦艽都有些心情微妙,毕竟今晚的确算是他和那个人这么几天来的第一次正式的,彼此也都在清醒状态下见面。
虽然这个见面在对方看来也许很是平常,甚至是心血来潮,但对于他来说却明显有点不一样。
而这么一想,忍不住又站在积满了雪花的墙下面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
许久,满意于自己现在这幅老土又贫寒,却能充满激起人同/□□望的装扮的秦龙君这才阴阳怪气冲着墙转了转灰色眼珠子,当下又显得相当神经质地弯下腰,并再一次开始像个强迫症一般的擦拭起了自己明明很干净的鞋面起来。
诚然,擦鞋这种重复性的行为本身并不存在什么实际意义,但很明显,这种无聊没劲的要死的事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发泄某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的途径了。
而低头擦鞋面的过程中,这两天火气和怨气确实都很大的他还眯着眼睛地尽情畅想了一下如果待会儿青年就在站在这面见不光的矮墙下和自己接会儿吻或是来一次口/交是什么感觉。
正当一肚子黄/暴下流想法的秦龙君这么歪着头这么擦啊擦的,以至于冰冷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被蹭得破皮时,他就听着墙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些很细碎的脚步声和艰难的重物挪动声,接着还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雪地上,感觉已经活活等了对方一辈子的秦龙君这才听着那边紧跟着传来了一阵询问声。
“秦艽?你人在那边吗?”
为了不打扰到范细一家的正常休息,今晚特意一个人出来的白发青年的声音明显放的有些轻,仔细听还带着些紊乱的呼吸声,显然是为了这趟顺利地能出来所以费了很大的劲。
而这边的秦艽一听到这让他熟悉的声音就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后还没等他开口回答,那边站在墙下面的青年就带着些困惑和迟疑地又一次开口道,
“你是在擦什么东西吗?这是什么声音?”
“……”
因为雪地上此刻实在太过安静的原因,所以白发青年显然刚刚远远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秦艽一个人呆在这儿的时候发出的奇怪擦鞋声。
而内心当然并不想让他才第一次见面就见识到,自己是个跟他随便用传声鬼说说话都会身体发痒发/情,还准备待会儿想尽办法勾/引他,甚至现在就有些按耐不住,所以才在这儿擦鞋发神经的疯子和变/态。
低下头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暗流涌动的心情之后,脸色透出股异样的白的秦艽才简单地擦了擦自己流血破裂的手指,又在下意识地瞄了眼自己手上的伤口后,这才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墙后回答道,
“没有,鞋上刚刚沾了雪,范细她们都睡了吗?”
“……”
他这么态度相对自然地一转移话题,本来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的晋锁阳也跟着被带了过去。
而语气明显有些无奈地回了句阿宝好像还没有,所以出来的时候差点遇到了一点麻烦,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晚来的晋锁阳停顿了一下,这才听到矮墙那边独自站着,他暂时还没看见过脸的男人用一种带着点沙哑的语调摇摇头回答道,
“没事,没等多久,你人终于来了就好。”
“……”
这话听着简单,但其实有些意味深长。
晋锁阳当下就对他有些抱歉,毕竟让昨天还身体不太舒服的对方在这儿等那么久本来也是自己的错,而本来就是故意这么说给他听的秦龙君在感觉到青年对自己的语气变化也没有吭声,就只是接下来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要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吗?需要我去另一边拿还是就这样站着这儿接着?”
“……”
而听他这么一说,刚刚就顾着和他说话的晋锁阳才想起来今晚找他出来的主要目的,所以当下回过神来的青年只是一愣,接着口气十分诚恳主动地摇摇头,又照顾着对方的情绪回了句。
“不用,只要你站在原地再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找你。”
“……”
“而且我还有些东西……嗯,范虎,就是这儿,麻烦你了……”
这最后一句不知道在和谁悄悄嘀咕的话乍一听有些奇怪,让人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个总是神神秘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青年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