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78)
“许婆婆,那我姑且就这么叫了,你说的没有错,他,是我的爱人。”周游的表情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是寻常的事情。
陈南淮蹲在尸体附近,却能感受到每个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投向了自己,他像是如芒刺在背,一动也不敢动,汗水顺着背脊往下流淌。
“哦吼,看来老婆子我的手艺还不算坏……不过,感情的事情,男男女女没什么差别,小魔术师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许婆婆把那张红桃A洗回了牌堆内,她洗牌的速度很慢,可没有人敢于质疑,她在这些牌里做手脚。
“那么,你们还有谁有问题?你们本来不就是要来这片死林子里玩什么游戏的吗?既然如此,不如也陪老婆子玩一玩吧,咯咯咯。”
她把一把牌抹在了桌子上,继续说:“你们可以选择逃,逃得越远,越可能不需要和我玩这出游戏,说不定,逃着逃着,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呢……咯咯咯。”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游戏?
那巫婆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说:“至于留下来玩游戏的人,那么就要接受我的规则,留在这里,活到最后。
规则很简单,每天夜里,我都会到这里,用这副牌替你们占卜前程,死,或者生。你们在这副牌里面抽取一张,抽到鬼牌的,就会‘死’。
不过今天已经有个小家伙替你们受过了,老婆子我今天就不再杀人了,除非,你们这里有人自己寻死,那我也很是乐意代劳。”
陈南淮莫名觉得这个模式颇为荒谬,可看上去却又颇为公平,生死有命,自己选择的牌会带来死亡,但谁会是赢家?陈南淮抹了一把汗水,没有人会是赢家。
小片警看着环绕在巫婆脚边的一个个浑身苍白的小孩儿,他们更像是一个个怨灵,空洞无声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里的每个人,像是只要有人有什么异动,都会被巫婆察觉,随后赐予死亡。
就在这时,陈南淮看见沈骏宏动了起来,他的动作机械而无力,像是一个濒死的人,他跪倒在了绵绵的尸体前,将她从冰冷,肮脏的泥地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没有流泪,表情只剩下全数的木然,这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那个巫婆也不阻拦,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场地内发生的一切,对于他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猎场,是她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哪怕是人的生死,与无能的挣扎。
而且,她好像更乐意看见沈骏宏的痛苦,她看得津津有味,一双干枯得和鸟爪一样的手,还煞有介事地鼓起了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南淮并不知道沈骏宏如今的表现,到底是因为爱之深,还是一种兔死狐悲。绵绵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前车之鉴,说错话会死,威胁老人同样会死,死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可能只不过是人眨眨眼,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蒸发,再也不见了。
那个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像是被一阵风吹拂之下就要扑倒一样,但没人会质疑她,也没有人敢上前。
那具尸体就是□□裸的前车之鉴。
老者和那一行怨灵最终遁入了深深的迷雾之中,不时响起的犹如耳语一般的声响,都让在场的人对森林望而却步。
沈骏宏已经被扶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到绵绵身边去,可几个男人紧紧地拖住了她,尸体被另外安放在原本阿炫的帐篷里,反正那个引路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陈南淮和周游肩并肩坐在一起,并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再去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在安顿完尸体之后,所有人都依次坐在了长桌上。算上小片警和魔术师,八男六女,篝火一刻不停地燃烧着,众人都仓皇的左右张望,最后都把眼神聚焦在了秦超岸身上。
陈南淮还是不敢直视一旁的周游,他低垂着脑袋。
那个巫婆离开之后,陈南淮从最初的震惊之中也冷静了下来。
“秦哥,你看这可怎么办?我们都是跟着你们俩来的,现在可能连家都回不去了……”说着说着,那个开口的男人却是说不下去了,把头伏了下去。
沈骏宏已经没有任何反应,指望他能够起点作用,无疑是痴人说梦,谁都知道这里的主事者只剩下秦超岸,显然他也明白这个,他低声说:“阿炫的事情,是谁先提出来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个男的大声指着另个人缩着脑袋的同伴大叫道:“是他,是他蒋跃然,我记得那天就是他把阿炫介绍过来的,说是阿炫是他读书时代的小兄弟,让我们帮衬他一把。”
那个被称作“蒋跃然”的男人连连摆手,苦着脸说:“没有!不是我,是……是阿炫求着我,说有笔横财可以发……我才……我才……”
陈南淮听完就知道,又是一出死无对证的公案了。
秦超岸显然也知道,他示意几个人把正对峙着的两个人拉开,一边语气平淡地问:“跃然,阿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说一说。”
蒋跃然像是个惊弓之鸟一般,陈南淮看着他面上的惊恐还未退却,但仍是压抑着这种恐惧,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小声说:“阿炫,他是我同高中的同学。
我和秦哥你们不大一样,我家……发迹的比较晚,读得学校挺一般的,阿炫原来叫张炫,他家里有点小钱,成天和我们吹嘘,他家里有那么两座山在,搞不好在民国还是个土财主。我和他们家常常有联络。
只不过,我家发迹以后,玩是玩不到一块了,这次是几个月前,他突然找上门来的,他说,我和几个富二代玩得好,他手头有个项目,是把自己手头的这座荒山开发开发,搞一个野外求生的俱乐部,面向高端人群,我之前来过一次,做得确实有模有样的,就……”
陈南淮听完,就觉得他说的话应当属实,阿炫的本意应该也是如此,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秦超岸也闷声不语,忽然,他开口说:“跃然,做人可是要老实点才好。”
像是得到了他的准许,两个看上去像是他亲信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一下子反剪住蒋跃然的双手。
“丢进阿炫的帐篷,什么时候,他肯说实话了,再放他出来。”
陈南淮看到秦超岸的脸上有一缕阴森,只是这股阴郁稍纵即逝,迅速消失在了他的眼眉。
他看了一眼天空,些许不曾被阴霾遮蔽,没有繁星,只有像是鬼爪一样伸向天外的树杈,鬼哭神嚎。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岁今天表白了吗,表白了!
第77章 读心扑克(七)
一通交流,最终以失败告终,“引狼入室”的蒋跃然被众人像是祭品一样关入了阿炫的帐篷,里头还有被放在睡袋里,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绵绵。
陈南淮看着帐篷之外,还在跳动着的篝火。
他在聚会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安排轮流守夜的人,务必要保证这个篝火能够燃烧到天明。这里虽然不是那种穷山恶水,但仍旧深入大山,保不齐会有一些不开眼的野兽前来袭扰,当然更重要的一点,陈南淮并没有和他们说。
热光源,永远是众人心里的一盏明灯,如果这团火焰就此熄灭,会给众人的精神带来巨大的负担。
小片警钻进了帐篷里,里头的光线微弱,周游盘着腿,正看着书,他显得是很淡然,像是门外死了个人,亦或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对他全无影响。陈南淮听了他那番宣言,更加不敢和他搭话。
他其实对于男男女女之类的性别并没有什么在意,在陈南淮的近三十年里,“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已是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周游是什么心绪,只知道和他在一起,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倒是只在那么几个人身上有所体悟。
不过,多半已经魂归天外了。他苦笑了两声,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
他一路走来,确实和女性颇为交恶,身边的朋友也多是同性,唯有的那一个却成了一道到现在他都无法跨过去的坎儿,直到现在都在不断追逐那个古早的故事前进。
李兰舟和他相交多年,两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两个人同样并肩在一条路上通行,直至今日,他把李兰舟当做好友,但近些日子,越发觉得曾经的兰妞儿一去不返。或许说,从一开始,李兰舟就没有把他陈南淮当做朋友。
从业之后,点头之交更多,开得上几句玩笑,说得上几行俏皮话,但一下班,再无联系,他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在他人谈论多言的时候,他在外跑任务调查线索;在别人聚会游乐的时候,他和线人接头互通有无。
他试图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可却没有那么自如,拼尽全力,仍旧像是一个失败者。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更乐意就这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发愣,想案情也好,想别的也罢,甚至什么都不用想,就那么一躺就是一天。
可一切,在遇到周游之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陈南淮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和这个5540相遇开始,他躺着发白日梦,原本一片黑暗的天空里,只有他一个,现在变得总是会出现一个带着冷笑站在他背后的魔术师。
搞得小片警都有些神经衰弱,被他笑得一阵阵地发慌。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背后灵一样的怪人从最开始只是冷笑,再到后面抚摸他的额头,再到最后,拥着他还算结实的腰际,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手臂。他一步步靠近,以至于到最后,需要陈南淮自己开口把他逼退到周身三尺之外,才能罢休。
他看了一眼,周游仍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帐篷里多了一个人。
陈南淮咽了口口水,扒在帐篷内壁,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他趴在野战行李边上,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两下,随后拿着一个无烟炉子,爬到了周游的身边。
他在周游面前举了举,又想不出什么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