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53)
他走到了一条暗巷里,手指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在和努歌搭档以后,他不再拨打这个电话,周游和电话那头的人联络方式也变得极为传统与古旧。
一阵嘟嘟声后,一个略显冷漠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喂?好久不见。”
周游紧紧贴着墙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的叱喝,他压低声音:“之前的消息收到了吧?”
“多谢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这件事还不能做得如此完美,只不过……”
周游听到那阵子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喘着粗气:“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保不齐就得弄得一身骚,要知道,蓝手养的‘狗’嗅觉可比那群清道夫灵敏得多。”
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大笑了起来:“要拿双倍的报酬,就要冒双倍的风险,大魔术师你是逃生的行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最逼真的魔术要用生命去搏,去换。周游认可了这个说法,并没有再说什么。
“就目前而言,你已经安全了,之后需要说些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份工钱想不想挣,也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了。”那个男声说完这句话,就直直地挂断电话,不再有任何回应。周游松了一口气,他始终是孤身一人。去相信什么人,去答应什么人,去和谁合作?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眼底有一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挥之不去。
周游听人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和恨一个人是类似的。
他没有喜欢过谁,逢场作戏倒有几回。
至于恨,反倒是是缠绵悱恻,在他脑海里轮转不绝。没有比恨更让周游觉得熟悉了,或者说如果没有恨,周游就不会活成这个模样。
魂牵梦绕,不可斩绝,那个人,那个群体,那个始作俑者的人影就会缠绵在你的眼前,无休无止。
他自那个原点开始,远赴海外学艺,无一不是受到了名为“恨”的力量的驱动。
同样的,也因为恨,他受过白眼,原本关系尚好的师兄弟翻脸无情,四处无门,像是行走在针尖上,而少年成名的苦果更是如炙炎猛烈,一边是鲜花与无尽的赞誉;而另一侧,则是抱持着各色鬼胎的阿谀与褒美。
屋外风雨如晦,周游靠在自己的房间内,想起老者临终之前,那一句交相呼应的语句:“世上的人看待名利之重,就连骨灰遗骸都能大做文章,人俱是不可相信的。”
那个年迈体衰的老魔术师等来了自己的最为得意的弟子,说完这么一句充满悔恨与遗憾的话之后,溘然长辞。
周游被老者的家人以不便为名,请出了宅邸,于不久之后在电视上看到了老者的骨灰被撒入大海的直播。世上的惋惜,褒美又一次响彻报端,可有人因此博得美名,死者却又被消费了半晌。
人不可相信。那你值得吐露实情吗?
周游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脸来,他笑了笑,却是比哭还要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游和陈南淮都有各自背负的过往,是两个苦孩子唉!感谢昨天【与游四方】小可爱送的营养液呀,希望你们都能喜欢昨天的初吻的戏!
第52章 三仙归洞(四)
周游抱着小片警坐在午后的审讯室隔壁,斜阳若有似无地打在两个男人身上,魔术师想起了前两日里的失魂落魄,不知为什么有些失笑。
这世上总是有一片赤子之心的人值得他生死与共,不曾偕忘的。
只是周游又想起其中一个任务,脑海里一片刺痛。他感受着怀中男人的温度与体量,陈南淮的身材其实和周游类似,不过陈南淮哪怕穿了衣服,都能看出点线条,周游则属于穿衣显瘦。魔术师的手指像真的有什么魔力,轻巧地拂过小片警的背脊,一路蜿蜒向下,他的手指有些冰凉,透过陈南淮的衬衫,触及尾椎,让小片警赶忙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一时激动。”周游像是又变回了那个神色喜怒不上脸色的模样,但却把那只手指搁在面前,像是意犹未尽般摸过自己的脸颊,眼神之中说不尽的玩味。
陈南淮没好气地站起身,可那阵子凛冽的触感,和唇齿留香的厮磨,都让他回味绵长,用他后来和周游一起出游度假喝多了假酒,迷迷糊糊间,吐露真心时候所说的话,便是“总觉得这三十年,自己白活了一样。”
他想了想张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下不为例。”而后又觉得这话说的好像有点欲迎还拒的味道又补上一句,“在局里算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对于陈南淮这个大老粗而言,这文绉绉的“有伤风化”十足憋了他一小会儿。
“那不在局里就都可以了?”周游站起来,扯了扯被陈南淮掰得有点东倒西歪的衣领,颇有几分“今日你是小白兔,我是大灰狼”的错觉。陈南淮又是一阵发窘,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好好地咋就上了周游这条贼船。旋即又想到,要是钟富不出去拦着张敏,就不会一对孤男独处一室,不独处一室就不会失身又失了脸面。
于是乎,立马又在心里扎了个钟富的小人,连续扎了九九八十一针,可说来也是掩耳盗铃,他说这么多,想那么多,心绪如乱麻,却唯独不肯往隔壁的活蹦乱跳的周游身上动些手脚。不过,钟富一去不回,陈南淮心烦意乱间,打量了一眼还亮着的显示屏,看到里面七零八落,就连桌子都倒在了一旁,台灯与笔记本都散了一地。
这是谈着谈着打起来了?陈南淮半晌无言,正准备打个电话给刁蛮他们,耳边却传来一阵湿润的热气,“听他们说你做菜很好吃,晚上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陈南淮忙伸手顶在他的胸口。
“别得寸进尺了,是是,之前是我意乱情迷脑子不清楚,是我不对,亲了你。我觉得你挺好看的,人也挺好的,但是,那只是……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如今,这件案件摆在面前,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再谈谈,你要杀,还是要剐,还是把我大卸八块,都有得商量。但现在,咱们俩把这个心思收一收,怎么样?”陈南淮努力板起脸来。
他说的一本正经,却一不小心又把心事说了半分。
周游却笑着说:“你这模样就像是我高中时代那个头顶秃了一块的教导主任,咱们都在他背后叫他火云邪神。”
陈南淮嘟囔了两句,怎么什么学校都有一个叫“火云邪神”的秃头教导主任。只不过,他这么个神神叨叨实在不敢让周游听到,免得这个小崽子又借题发挥,惹得自己一身骚。
“那就依你,陈大警官。”
但陈南淮听了这番平平淡淡地回答,仍是觉得不大放心,想了想说:“我是个浑身低级趣味的人,可能你和我在一起出任务,对吧,看我舍生忘死,一副人民公仆为人民的模样,那都是瞎扯淡。”
“我觉得并不是这样,有时候,高贵的灵魂有一个庸俗的皮囊,我懂,我懂。”周游笑着说。
陈南淮索性不再回话,免得被他带偏了去。他推开大门,只偏过头低声又说:“你挺好的。”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独余下周游在室内,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
邓勇和张敏夫妻做完笔录就走了,其中张敏的情绪十分不稳定,陈南淮坐在办公室和众人一起看着镜头中发生的一切,除了掐脖子的那段,张敏还神经过敏般猛地掀翻了整张桌子,自己光裸在外的一双腿被木桌擦破了皮鲜血直流都浑然不觉。
“看来孩子走丢,而且大半的责任在她,就光是这一件事,就让她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这种压力压在头顶,没多少人吃得住,没被逼疯都算好的了。这样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刁蛮皱着眉头,他见证了这个女人发疯的场景,现在想来都有点后怕,要是当时她的目标是自己,这脖子上的伤痕,恐怕就得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可比精神崩溃严重得多,感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到警局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要是真查起来,我们这可又是说不清咯。”假道学插了一嘴。
近些年来,诬告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也可能仰赖于王石屹的面子工程做得足够响亮,N市总局从没有这种小道新闻。上次开会时,还有人一时嘴快,说:“王石屹在局内也蛮不错的。”结果在座的人各个神色各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几起案子里的丢失孩子,以及他们的家庭都没有什么共通点,除却家长比较焦急,以及后面几个孩子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黑森林’之外。”
“‘黑森林’是一个不可忽略的点,”李兰舟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南淮,你有什么想法吗?”他点了正在埋头看着资料的小片警。
陈南淮摸了摸鼻子:“同样失踪的一个叫王袁花,一个叫王锦启,都是同乡人。这两个成年女性,失踪时的情况,与孩子失踪极为类似,都是处在一个监控死角,没有打斗也没有挣扎,就此失去踪迹,所以被归为同类案件。但除去案发情况外,还有什么信息我们忽略了?
我觉得,这是要搞清楚的事情。只有揭开了这个,这两个成年人失踪是否和本案有关,他们在这起案子之中起到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才能有解开的契机;或者说他们才是理顺其中的规律的关键,他们的重要性,绝不在调查清‘黑森林’这一符号的重要性之下。”
“何以见得?”
“首先,他们是成年人,留在这世界上的信息相对会多一些。相比于三点一线,不怎么可能有仇家或者因果的孩子,更容易从他们身上理清脉络。”
“其次,他们失踪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吧?”陈南淮想了想还是说出口。
“你是说,或许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或是说早已被卖到外地,甚至有可能充当的是凶手的帮凶……”
陈南淮冲着钟富点了点头。“至少顺着这条线走,我们或多或少可以知道凶手的目的是什么,这比从孩子入手,轻松得多。兰妞儿,我跑一趟龙湾乡,你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