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19)
他在和他类似的年纪早早成了一条何天峰手中的暗线,已经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他知道何老去世的内情也并不稀奇。
“何老是死于谋杀。我算是机缘巧合,想要调查我父亲失踪的真相,而何老则是负责此案的人,而有一次,我向他提供了另一起案子的线索,那时候我还没学魔术,只是个和你差不多,普普通通的学生,因为这两重关系,何老就和我定下了协议,
让我充作只对他一个人负责的暗线,专门守望那件案子的一枚钉子,以及一手后招。”
“谋杀。”
“对,如果我的调查没有错的话,就是谋杀,有人不希望他继续查下去了。他当时正在调查的是一起旧案,那件案子曾经轰动一时,只是多有蹊跷,最后不了了之了。”
“是什么案子?”
“我不知道,我也在查,只知道何老死得很蹊跷,远不是你们警局内部说的那么简单,干老师让我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唯恐到时候出点岔子,连你,和我都一起折进去了。”
“我早就想当个万事不管的片警了,你自己才是要小心……”
陈南淮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口是心非,他也曾怀疑过,这么多事为何会如此凑巧,他怀疑过许多人,甚至陷入魔怔,可却无一所终。
他话还没说完,远远地好像听到一个怪异的人声在不断说话,可能隔得太远了,这股子声音听不大清楚,但却能感觉到,那人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那个怪异的声音,字句清晰,却阴阳怪气,不是好好说话,可音色与腔调说不出的奇怪,就像是一个颇通灵性的动物,修炼成人了,但喉咙里的一根横骨堵在嗓子眼里,让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人话来。
旁边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周游,脸色却“唰”得一下黑了下来,像是见了鬼一般。不待陈南淮赶他下车,他已经跳了下去,向三十七栋楼猛瞧。陈南淮不明所以,也下了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在五楼的窗户上,正停着一只长相奇怪的怪鸟。
那只怪鸟看到楼下两个人正在看他,反倒是一点都不怕生,挺起了胸膛,“咕咕”地叫了两声,旋即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傻蛋!傻蛋!”
可正当他洋洋得意的时候,从他的背后窜出个胖乎乎的猫儿,怪鸟险之又险地从猫爪下余生,迅速消失在了窗台边沿。
陈南淮刚想发问,是哪里来的扁毛畜生,以及哪来的大脸猫,周游已经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大绯胸鹦鹉,和英短蓝猫。”
陈南淮还想夸他一句博学,周游又是一句:“我养的。”瞬间变堵住了小片警的嘴。
“陈警官有没有空上楼一趟,帮我抓一下猫和鸟,我请你吃清蒸粉猫肉,和椒盐炸鹦鹉。”
周游住的楼层不高,两个人走进去没费多少功夫,可到达的时候,却发现屋内早已被大闹了天宫,摆在桌上的玻璃器皿碎了一地。鸟羽和猫毛齐飞,也不知道这对搭档是怎么从半空战斗到地面,又扑腾去了卧室客厅。
两人一番手忙脚乱,才把那只鹦鹉关了禁闭,而被叫做“斯基”的那只蓝猫抓着周游并不放手。据周游说,这只蓝猫血统高贵,有一个长的不像人样的俄文名,他实在记不住,就干脆叫斯基了账。
陈南淮暗地里吐槽,人家英短蓝猫,和俄罗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不过看周游说的认真,只能当他是个二傻子被卖猫的人骗去了一回。
斯基长得膘肥体壮,隐隐约约能看到他壮硕的三下巴,在周游面前反倒是很乖巧,两只前爪紧紧抓着主人家的手臂并不放手,还拿着浑圆的大脑袋蹭了蹭,极尽谄媚之能事。
陈南淮挺怕猫的。
起因是,李兰舟有一只起司,叫做“大王”,大抵就是因为它每每见到鬼鬼祟祟的陈南淮就顾不上主人的命令,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让陈南淮挂了无数次彩,附近宠物医院打狂犬病疫苗的小护士都对陈南淮熟悉得很,还暗中讨论这位直奔着三十去的小片警是不是看中了哪位护士小姐姐,才百般殷勤。
被挠得多了,本来没事,可有一回,李兰舟把大王送来寄养,陈南淮没放在心上,敞开着大门洗澡,下半身差点遭了大王毒手,从此看到猫儿都是绕道走。
陈南淮一顿胡思乱想,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地靠近站在鸟笼里,看着两只白眼儿都得翻到天上去的鹦鹉,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感觉我这人和鸟儿投缘,和猫可不对付。”
说着嘴边发出鸟鸣声,但实在不大好听,那只绯胸鹦鹉将小脑袋一扭,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只鸟,经刚才周游匆忙介绍,陈南淮得知,它叫做“阿禹”,根据周游的说法,是一次他去国内某座城市巡演的时候,主办方临时起意送的。初时觉得,寓意不大美好,颇有讽刺之嫌,但既来之则安之,便也将他养了下来。
周游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着要把斯基拿去水煮活猫,手底下却不舍得,从茶几底下抽了一个小盒子,满满地抓了一大把小饼干,递到蓝猫面前。
“公的母的?”陈南淮好奇地问。
“太监。”
好不容易,将要打开的话匣子,被周游一下堵死,陈南淮有点尴尬地左右打量起来,这间屋子大概八十来个平方,不算宽敞,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门厅里放了电脑和书架,还有一些健身器械,显现出房屋主人的日常娱乐活动。刚才抓鸟的时候,发觉应当有两间卧室,只是其中一间已经充作了仓库,放满了杂物。
房屋的装修倒是用了大量的冷色调,至于装饰只有一些油画略加点缀。
陈南淮在心里对周游的蜗居一顿评头论足,觉得实在不入他陈大警官的法眼,便准备上演三十六计,脚底抹油,不再这里打扰周大人撸猫的雅兴了。
“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陈南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招招手,扮起来个假笑,偷偷往门外摸去。
周游的声音却在男人手掌扣上门锁的时候,冷冷传来:“陈警官,进了我家的门,你还想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的傻兔崽,尿床了,收拾了一天,更新迟了(▼皿▼#)
第19章 大变活人(十八)
当是时,陈南淮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周游的客厅里,开了一盏颇为素雅的灯,灯光柔和,反倒是与往日里的他格格不入,往日里的他,高声喧哗,万众倾倒,是馥郁而堂皇的主角。
陈南淮扯着嘴角,有些僵硬的扭过头。
周游放松地倚靠着沙发,像是一只突然卸下所有防备的雌兽,那只撒娇的懒猫也已经顺从地滑进了男人的怀中,两只圆乎乎的肉掌搭在男人的纽扣上,稍不注意可能就要扯开领子,春光乍现。
陈南淮因为李兰舟与大王的缘故,不大相信所谓的“物似主人形”,只不过,周游和斯基反倒是坐实了这个说法:爱撒娇时,黏你到腻歪;油滑时,则撩人到动魄惊心。美人与猫,就像是铺展在客厅里的一张极妍画卷,肆意舒展。
陈南淮总觉得,男男女女,只有在正当年华,青春正好,才美不胜收。
少年时代的人,总有一股子朝气,而且,皮肤弹指即破,与水果无异,大把的美好,大块的肆意。
而更难得的是,岁月还来不及带来一丝一毫的侵蚀,十八九岁的时间里,不知疲倦,不懂愁绪,那抹乌云挥之即散,从不会盘桓到第二日,快乐像是如影随形,梦也化成奔马,替代少年前行。
那是一个最好的时光。
只不过,那时候的陈南淮却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不招任何人喜欢,只能居身于陋巷,藏身于地缝里。是不是不曾获得,所以过分向往?陈南淮曾经那么扪心自问,只是,最终也不得其理,不知答案,于是只得一闭眼,将这一丝妄想扫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在陈南淮的眼里,三十岁与三十岁相近的年华里,男人是衰老最快的东西,快过那些精心细致,护理皮肤保养眼角,弹去皱纹的女人。从一个刚刚走出象牙塔的男孩儿,变得令人生厌,用不了多少时光。他们变得油腻,他们日渐隆起的肚子,失去弹性变得松垮的皮肤,皮下逐渐囤积的脂肪,层层叠叠的肥肉,还有靠近都能嗅到的一股股难闻的烟酒味,哪怕是上好的古龙水都不可遮挡。
连年的应酬,不间断的加班,将一个人毁坏到连岁月都不识的模样,而男人们总是以种种理由欣然接受这时间的冲刷。
是“这是应该的模样”,是“男人不需要保养,那是女人的玩意儿”,是“理所应当”。
在他们的眼里,仿佛这样的变故,就能让男孩儿一夜长大。殊不知,岁月的馈赠,于男的于女,并没有什么区别,男女应当都有盛放的机会,也有延续花期的必要,这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游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一二,他在世界上辗转,在舞台上技惊四座,见识过多少觥筹交错?陈南淮并不知道,可他就是还像一个少年一样,犹自盛开,令人遐想。不禁让他觉得,是他曾经期望过的模样。
陈南淮看了看自己,原本在夏日游走在黑暗里的那些白皙皮肉,在警校与白日出行里,渐渐变成古铜。有些粗糙的手与脸,也渐渐洗去了往日的光泽,那些不曾想过,就此蔓生的东西,是不是也会在他不经意间爬上他的身体,把他变成另一番光景?
陈南淮不知道,他怔怔地向着周游望去,看到他清澈的双眸里,正倒影着他的模样,风尘仆仆,像是个远道而来的掮客,像是抓不住,转瞬间就要离开,去这世界里漂泊,不知东西。
陈南淮看到他笑着招了招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娓娓道来,像是再讲:“刚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
陈南淮什么都没说,破天荒地有些拘谨地坐在了大魔术师的身旁,两人却都没有说话,陈南淮觉得有那么些尴尬,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脑勺,干笑着说:“你这儿……装修得挺好的啊,比我那儿可好得多。”
“什么时候带我去你那边看看?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把你家布置得和我这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