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51)
“黑森林?”
“对,就是这个词。黑森林是本地家喻户晓的一个童话故事,但现在还有什么小鬼听这个……”
陈南淮嘬了个牙花:“那有查到什么吗?你犹犹豫豫什么呢?”
小片警话音刚落,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脖子忽然一阵冰凉,一个颇为柔和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男声,在他头顶响了起来。
“他在犹豫告诉你,就在早上,又有个小孩儿走丢了,也许是因为那通电话,暴露了什么,早上绑匪露面了,并且打来了一通正式的宣战电话。而矛头则是直指着你,陈南淮。”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两个案件自己倒回去看了下,写得有点拖沓了。第三个案件开始会试着加快节奏!
第50章 三仙归洞(二)
除却一开始的那一抹热情与调皮。
周游的归来,刹那间就冷了场,那抹好感转眼就没了踪影,就连对小片警的神色都就变得有那么些冷冰冰。
要说之前,陈南淮就见识了姚临的女人翻脸如翻书,那么周游无疑又给他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男人翻起脸来,也是如寒冬腊月一般无情。
陈南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位主儿,可思前想后,他折腾周游的时辰还没有怼王石屹多,总结而言,就是周游此人心眼小得很,还禁忌事多,不比常人。他被得罪了立马就不给好脸,算自己自认倒霉。
陈南淮跟在周游身后,黑暗的走道里,莫名地有那么些心酸,一旁的钟富唠唠叨叨地说:“魔术师大爷你可回来了,咱们办公室的人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说好的那顿石浦大酒店什么时候给请了?”
周游笑了笑,也不回头,轻声絮叨:“有那么想我吗?我这不才不在那么几天,况且,”他语气顿了顿,“仿佛有人巴不得我不回来,省的瞧见我这张脸,没来由地生闷气,不知道,哎,是不是没有那么坦诚才会如此。”
他的话听来像是意有所指,陈南淮一阵心烦,干脆把脑袋瞥向一边,像是这条封闭的回廊里,左右两侧都有别样的风景。
“我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李队长和刁蛮在做笔录,继前阵子那个叫做卢嘉儿的小孩走丢以后,已经有六名孩子,两名成年女性无故失踪。这是第七个小孩,名字叫做邓明捷,是个女孩儿,在N市第七实验小学上小学三年级。六月二十七日,在从兴趣班回家途中失踪。”
周游说的话,颇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
陈南淮听得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想了想,想要找个由头,声音低低地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谢谢。”
得,连感谢都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陈南淮咳嗽了两声。钟富接上话茬:“我做了下汇总。走失的儿童目前为止,五女二男,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住得天南地北的,不过年纪都很小,普遍不超过十二岁。比起他们来,反倒是两个成年女性颇为相似,都是二十六岁,都是家住龙湾乡,均为已婚。”
三人有先有后,已是到了一间屋子前,钟富先行推门进去,透过放在桌上的屏幕,清晰地可以看到有一对男女正低垂着头,女的已经泣不成声。坐在他们对面不住安慰的是李兰舟,刁蛮则拿着纸笔,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这是邓明捷的父母,邓勇和张敏,男方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张敏为全职主妇,事发当日,张敏的妈妈住院期间,病情恶化,张敏赶去了第二医院,因此疏忽了邓明捷的接送。
不过,兴趣班距离邓家并不远,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往常也有邓明捷独自回家的经历,而且邓家和左右邻居关系不错,几家邻居对邓明捷颇为照顾,还叫她‘开心果’,所以张敏虽然有些不安,但觉得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还是出了门。”
陈南淮静静地听着屏幕里四人的交流,说的无非是钟富之前就已经叙述过的信息。
可这时邓勇说了一句话:“警察同志,我女儿从小就很乖,连和我们顶嘴都不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家出走的,不过,我女儿曾经说,她想要去一个地方。”
屏幕里的李兰舟托了托他那副无框眼镜,语气温和地问:“什么地方?”
“黑森林。”邓勇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略显怪异的地名。
陈南淮皱起了眉头,又是黑森林。这个诡异的地名,就像是萦绕在N市人头顶的一片乌云。这个像是童话更像是丑恶寓言与诅咒的地名,几次出现,都伴随着孩童的失踪,就像是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怪物,潜藏在黑暗里,伺机吞噬过路的孩子。
周游开口说:“我小时候曾经也听过黑森林这个地名,我阿嬷和妈妈都和我讲过这个故事。但故事毕竟只是故事,传说里的黑森林是一座会移动的林地,
阿嬷告诉我,黑森林会出现在携带着黄狗与白羊的孩童面前,而后会有林中的妖精或是仙女,接引心地善良的孩子前往理想之地。”
周游的语气里带满了怀疑与不确定,这样的童谣,在周游尚算美好的童年里听过许多,但论怪异到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都印象深刻,却唯独只有这么一份。
因为他太怪异了,一边是羊与狗这种犹如祭祀品般的东西,一边却是迦南美地一般的理想乡。两个组合像是生拉硬扯,全然没有和谐。
屏幕里的李兰舟也有几分诧异,和刁蛮相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在N市流传的童谣,可万万没有想到会几次三番地出现在目前这一连串的人口失踪案件之内。
“我女儿肯定失落在黑森林里了,警察同志,你们知道黑森林在哪里对不对!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回女儿啊!”忽然张敏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像是鸟爪一样狠狠扣住李兰舟的肩膀,这个女人像是癫狂了一样,双手越扣越紧,神色恐怖,像是下一秒就要掐住李道长的脖子,将他掐死在当场一样。
“不好。”钟富推门监控室的门,已经往隔壁赶去。他和刁蛮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敏从李兰舟的身上拖了开来。
而邓勇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肩头不时抽动,像是难过到了极致。
周游看着洞开的大门与屏幕里的景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边走到大门边上,一边自顾自地感慨道:“都说舔犊情深,不外如是。”陈南淮看着周游关上大门,拖过椅子坐在一旁,微微透过阳光的百叶窗,有那么些刺眼。
“我看张敏的反应和疯子似的,显然像是被多重压力击打之下才会这样,这和她母亲重病卧床有脱不开的干系。小孩儿无故失踪,他们住的划船社区算是个老小区了,沿途不知道有没有监控,看兰妞儿的反应,恐怕是没有亦或是坏了。”陈南淮冷静地分析着。
可他说着话,同处一室的人却不曾发声。他有些茫然地住了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周围一眼,只见周游靠着大门,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的西装,一如既往地在外面披了一件洗的干净到发亮的白大褂,上面许多口袋鼓鼓囊囊。
看上去不像是个犯罪心理学的实习顾问,更像是一个成日里泡在实验室里的科学怪人。但他却并不阴郁,反倒是犹如太阳一样的耀眼。
在陈南淮的眼里,这个魔术师在暖阳里发着光。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重伤刚愈的手臂哆哆嗦嗦地在口袋里找着九块钱一包的廉价烟。
“我去了一趟W市。”
“啊,我知道,W市满地土财主,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十几年还是个小渔村,上追三代,搞不好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是在海边打渔为生的。
W市的人早就开始做生意了,早些时候做鞋,再晚些炒房,再晚些搞高炮,他们就有股子赚钱的本事与能耐。别说,我还真的仇富,谁让我穷。”陈南淮点了几次烟,打火机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愣是点了又灭,他略一用力,塑料制的壳子脱了手,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好在没有四分五裂。
“我在那里参加了三场表演,座无虚席,小孩儿,大人,政商大佬,给足了面子,可我却没有很开心。”
陈南淮听着他说着话,假装寻找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每天不得成眠,是我逐渐失去了对魔术表演的兴趣,还是发生了什么。”陈南淮看着不远处的周游,他的表情笼在一片光明之内,语气平静,无悲无喜。他并不想插嘴,他和周游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一起经历的事情却已经超出许多人的人生光点。
他对周游总是有一种说不好的情绪,从前在学生时代,他曾在别人身上有过相同的感觉,只是那个人以最壮烈的方式,与他作别,生死分离。陈南淮在那时候起,很希望有生死轮回,希冀转世之说并非空谈,能够在寿命的尽头,还能再见那人一面。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时日绵长,终究成了“我执”,而不懂“放下”。
好在那人被安葬在一个狭小偏隘的地方,无人打扰。那种缠绵如三月热病的情绪,并没有再次袭扰心头,可现在却忽然复发,让小片警猝不及防。
“后来我才明白,这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里,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陈南淮鼓起一个笑容,可连自己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颤,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可一场大梦,终究有苏醒的一日。
“如果我的表演,没有了你,再好的技法,再艰难的逃生,都会失去色泽。”
陈南淮看到魔术师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跟前,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有一片化不开的湛蓝色湖水,波光粼粼,而那方泉眼里,倒影的都是他的脸。
“我不想看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演。我只想看一根筷子,两个杯子,三个小球。我在老家小时候街边,有个卖艺的老爷爷,那是他的绝活,我可着迷了,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看不腻,看不厌。”他笑着说着话,笑着笑着,却淌下泪来,滴滴答答落在了地面上,打在塑料壳的打火机上,声音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