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49)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游(史上最怂总攻):你负责打架,我负责跑。
第48章 悬空魔术(完)
警笛长鸣,震破了夜空,而院内爆裂的火焰,发出阵阵啸鸣。
周游和陈南淮一齐回过头去,看到原本住院部的方向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凶猛,不多时已经吞噬了三楼大半的病房,整个恒生犹如置身于烈火地狱一样,火舌狂舞。
陈南淮仗着眼神还可以,远远地已经看到在恒生医院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片车辆,其中不仅有市里刑警队的影子,比如那辆破破烂烂的帕萨特,更还有花园镇分部的警车。而及时赶到的消防队一马当先,早已开进了医院内,云梯和高射水炮齐备,一干奋战在救灾第一线的战士们严阵以待。
小片警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至少都是自己人。反倒是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的,原本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恒生众人慌了手脚,颇为不知所措地来回打转。
陈南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态冷漠的姚临,与在她对面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朱广生,胜负已分了罢。
在陈警官看来,在这场面对面的对决里,朱广生到底还是输了姚临一着。
朱广生聪明,警觉,早有提防,他有一个上位者应有的全部素质,甚至比姚临表现出来的胜出不是一星半点。
可他终究有一道门槛,他不够杀伐果决。
毕竟是他亲手缔造了恒生,一株被遗忘在路旁的树苗,由他亲手栽培至枝繁叶茂,在收获果实的时刻,却有人前来采摘果实。毁?还是给?都不是朱广生想要的结局。
可姚临没有这个顾忌,她甚至巴不得把整栋大楼都连根拔起,栽上自己的亲信。
朱广生输过这一阵,也是必然,只不过,这场胜负之下,输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何其之大。
“朱广生,你的时代结束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为组织做的一切。”姚临不知是开心,还是遗憾地说了这一句。
陈南淮感受不到那种狡黠,反倒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抬起头,正对上姚临的眼光,是一种冷漠,倒影着层楼的火光,剧烈燃烧。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未来走向哪里,包括陈南淮自己在内,替何天峰寻找凶手的路崎岖不好走,也许走到一半就会像前人一样,扑倒在尘埃之中。姚临未尝不是,她和朱广生的不同,不过是先后而已。
人来人往如流水,死在前头岸边的大浪,无非是后来者的先兆。
陈南淮看到李兰舟带人走到屋顶的时候,没来由地有一种万事完结的感觉。手下的人都快速把私斗的打手,还有何季蓝与朱广生统统铐上,而姚临也并不意外,刁蛮一声清脆的“老实点”已经将女孩儿扣下。
早已慌了手脚的恒生众人束手就擒。
“你真是到哪儿都能发生案子。”钟富双手压着陈南淮的肩膀,开玩笑般地说着。
陈大警官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正在熊熊燃烧的楼层,与已经布置起来的高压水枪说:“不是我找事儿,是这些案子自己找上门,你瞅瞅,都挂了彩了,晚点得让陈寅给我报销工伤去,得,经了恒生这一回事。这回我也不乐意住院了,让他给我顺道批个条子,在家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吧。”
李兰舟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冒冒失失的,还好没把命给丢了。”说着替他理了理衣服。
陈南淮却有意无意地拍掉了他的手笑着说:“以前哪回儿不是这样,也没出过什么事儿,我福大命大,早两年我们不找那个学校前门练摊的老瞎子看过吗?
我能活到九十九,你嘛,闲云野鹤山间鹿,我觉着吧,老瞎子这就叫,眼瞎心不瞎,这不事事都给他料得八九不离十,你说对吧。”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李兰舟没听他那番鬼话,只是继续来到周游身旁:“你身体好转了些吗?干老师几天不见你,有些担心,你如果有空别忘了去见他一趟。”
周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陈南淮远远的看着刁蛮押着姚临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楼道间,一旁的火势虽然迅猛,但一则住院部的人早已转移,二则姚临撤掉了大量的可燃物,火势没多久就得到了控制。
一场喧闹戛然而止,甚至连周边的居民也都沉于梦想,不曾苏醒。
周游看着还未熄灭的大楼,和次第撤离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着对一旁有些愣神的陈南淮说:“其实这几天下来,我倒是没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当做一桩需要认认真真对待的事情,
反倒是姚临那一手‘悬空魔术’殊为惊艳,我回头得好好琢磨琢磨,还有就是这一场大火。”
陈南淮想起他那天表演的魔术,他也许早就想到了其中的蹊跷,一个魔术师对于机关,对于这种奇思构想本就应该最是熟悉,只不过,他没有讲,周游选择了沉默。
“传说,这世上的文明起源于火,相比于淹没人间的洪水,这种爆裂无情的能量却每每把人类引入正途,有许多事情,要自烈火里得到永生,也要从火焰里得到相应的解脱。恒生也是这样吧?”
陈南淮想了想,终究没有说什么,数十年前的一场大火,无人生还,把所有线索都统统湮灭在了过往的尘埃里。但地上仍旧生还的人同样还心怀希冀,希望还原一件事的真相。
而恒生,更多的人希望他就此埋在一场大火的土灰底下,再也不见天日吧?
小片警犹豫了一下,从烟盒里取出两支烟,分给身旁的同伴一支,两人不再说话,看着满天的火光,安然沉默。
……
第二天颇为忙碌的办公室门口,陈南淮包得和个木乃伊似的准时出现在了这里,昨天晚上忙完回去,自我感觉良好的小片警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被刀口划开的小伤口,还有撞击出来的淤青与皮外伤,一冲完热水澡,还没迈两步仰面就摔了个马趴。
结果就是浑身上下伤口迸裂,流血三升,比来大姨妈血崩还要惨烈三分,不得已连夜拨通了钟富的电话,才免了爆血而亡的悲惨结局。不过也没好多少,在急症室里大呼小叫了老半宿,结果还得被安排去住院。
被绑成绷带人的陈南淮大清早趁着护士不注意脚底抹油就从病房跑了出来,心急火燎地前来上班述职了。
刁蛮打着哈欠,拿着文件夹敲了敲老前辈的肩头说:“哟,你这是准备去出演《木乃伊归来》几来着?和布兰登对戏体验如何?”
陈南淮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缓和了下表情说:“得,别和我臭贫了,案子怎么样?”
刁蛮扁扁嘴说:“忙了一晚上,什么事儿都没审出来,这个小丫头口风可有点紧,说自己不小心引燃了住院部的床单,而后被住院部的前辈围攻,还信誓旦旦说,‘有你们陈警官,和周游作证’。哎,这几天恒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搞得你们神经兮兮的,大半夜,这一帮子人在屋顶械斗?怎么看都不寻常吧?”
陈南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有些犹豫,恒生的事情,哪怕是何天峰也都是看破不说破,而且他隐隐觉得,即便他开了口,这件事仍旧会无疾而终。
姚临会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而朱广生则会成为真正的替罪羊,哪怕他和周游再在其中作梗,都无法变动这条线的行进。
他随便敷衍了刁蛮两句,在同事抗议的眼神之中,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身边的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李兰舟是办公室目前最忙的人,他既需要负责审查朱广生,同样还要了解案情的来龙去脉,忙得团团转,甚至都没空来搭理往日里都“欠管教”的陈南淮一次。
陈南淮看了他一眼,抽出抽屉里放着的空白笔记本,想了想抽出笔,缓缓写了起来。他已经有许久不曾写字了。着笔之处,歪歪扭扭,半天也写不了半段,可所见所闻,又不得不让自己沉下心,把这些事情编纂成册。
陈南淮写了一会儿,却感觉身边的光线一暗,他侧过脸,看到有人穿着整齐,西装笔挺地站在了他的身边。在警局里这么循规蹈矩的别无分号,唯有一家。他也不去理会,那人却自来熟一样抽过一旁的空凳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恒生的事?”
“我人笨嘴笨舌,说不了什么正经事,只有记下来,把里面的门门道道都记载个清楚,哪怕日后有什么人想要翻案,都还有一些凭证。”
“你不是证人吗?我总觉得这种事情都是人在弥留之际残余而下的,你现在写,会不会有点早。”
陈南淮放下笔,叹了口气,指了指身上的绷带,忽然一笑:“也许,不知道哪一天我就死了,就像是我师父一样,走得无声无息,世界上的人都不会记得我的名字,也不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
关心的人一个个老去,想要讨还什么公道,却到最后发现无能为力,带着遗憾躺进公墓,而后用自己的生命作结。生与死就像是一条窄巷,两个自己终究要擦肩。”
陈南淮低声说着话,来来往往的同事都充耳不闻,忙碌吞噬了每个人的五感,他有一种不知为何扑面而来的疲倦,许光跃也好,姚临也罢,他们为自己的恶行所付出的代价,比之造成的他人的苦难而言,九牛一毛。
陈南淮觉得一阵战栗,他畏惧的是自己,畏惧有一天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被愤怒操纵,就像是被提线操作的悬空者,冲进去成为参与之人的一份子,就像是身旁这个人所隶属的组织,去行使所谓的正义。
这远比别的更为可怕。陈南淮合上书页,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王石屹,小声说:“我有好好想过你说的话,只不过,恒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不适,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去回告你的主子吧。”
他腋下夹着本子往外走去,王石屹并没有阻拦他。
小片警站在警局大楼的门外,不远的大门附近,他却看到何季蓝有些落寞地走在离开警局的路上,陈南淮并不知道,在审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朱广生自知在劫难逃,保全了这个唯一的独苗?亦或是何季蓝撇清了自己还是……
陈南淮不知道,这一出狗咬狗一嘴毛的难事里,无人无辜,而人心难测,在罪责面前,不见得有人不会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