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48)
簕崈不做解释,默默品酒。
调酒师本人扬言说要不醉不归,调酒时下了重手,最后果然毫不意外喝多了。
簕不安酒品十分一般,簕崈很早就了解,这几年接到深夜电话,多数时候是簕不安喝多了打来的骚扰,他习惯了应对酒后发疯的簕不安,但仅限于电话里。
——也没什么技巧,就是开着免提放在一边任由其胡言乱语,然后做自己的事情,等簕不安酒劲发作睡过去。
当这个酒鬼在身边就有点棘手了,簕不安拎着酒瓶摇摇晃晃要睡觉,簕崈跟在他后面上楼,耐心地指路:“左手第一间是客房。”
“不!”簕不安回头,抬起一根手指在胸前摇摆:“不去客房……给我……给我看看你的房间……我要去你房间。”
簕崈:“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簕不安拔高声音,自顾自往记忆中的门口走去:“以前怎么不说不行?我就去……去你房间怎么啦?又没说要睡你房间!知道你有洁癖!我就……就看看……你……你现在……都搬出来了……嗝……搬出来……搬出来好!”
视察一圈,簕不安拍着簕崈肩膀,赞许道:“就应该搬出来!那……荻园……那是住人的地方吗!那是……住死人的地方!……你……你看看……还是外面好,大别墅!”簕不安站在簕崈卧室里转圈,指着壁橱,指着天花板的水晶灯:“你看……大房子!大柜子!大灯!多大啊?”
说着就要碰壁橱把手,簕崈按住把手,阻止了簕不安开柜子的动作。
好在簕不安喝多了,当然,没喝多也不会起疑心,因为簕崈就是这么一个龟毛的吝啬鬼。
簕崈有点晕,除了柜子不能开以外,别的都没什么,索性纵容他发酒疯,坐到了沙发里,捏着眉心醒酒。
但是紧接着,簕不安捏起了开放式展柜里两只氧化有点发黄的蚕茧。
第41章 想翻墙
簕崈睁开眼的时候,呼吸停顿一瞬,好在下一刻,簕不安就问:“哎?你房间怎么有这个?”
簕崈:“放下。”
“哦。”没趣地放回原位,簕不安趴到窗口,看着窗外,唉声叹气:“但是……你这……二楼不好。”
“二楼……我不好翻墙。”
簕不安蹙眉走过来坐下,拍着簕崈肩膀,语重心长:“你……你搬一楼去吧,我翻墙方便点,然后……然后我来……哄你睡觉!……嗝!”
簕不安抱着晕乎乎的脑袋转了太多圈,晕了,仰倒在簕崈肩膀旁边的沙发靠背上,一半体重靠在簕崈身上,不住催促簕崈搬去一楼。
簕不安眼皮越来越重,眼看就要醉晕过去。
“你可以走正门。”簕崈声音不大,拂开簕不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低声平静道:“我的失眠你治不了。”
这种话讲出口,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三年,执念还在,也没有变得淡薄,只是,这么多年,他早都脱敏,他以为簕不安与旁人发展恋情和组建家庭是迟早的事情,眼下簕不安不愿意提及恋爱的事,想必还是受家庭影响。
即便这种影响会伴随簕不安终生,即便他终生不娶,也和自己没关系。
无论如何,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本该睡过去的簕不安缓慢睁开眼,静静看着簕崈,有一瞬间,眼神清醒到不像是喝多了。
“我有时候也挺恨你的,簕崈。”簕不安说:“你这人,有时候有点太冷血,我真的……佩服你,簕崈。”
簕崈很冷静:“……你喝多了。”
簕不安坐起来,还是有点摇晃,他问:“那你还失眠吗?”
床头柜的下层摆满了安定药,医生按周期开药,簕崈假装配合地定期取药,但是很少吃。
睡不着也好,他可以用更多时间和簕世成争斗。
簕崈说:“好很多了。”
簕不安冷笑,很仓惶。
有一瞬间,簕崈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但是簕不安遮住刺眼的灯光埋头进沙发里,忽然有点脆弱地说:“你知道吗,我也有点失眠了。”
簕崈知道,依稀记得是当初汪裴回来之后,有一次,簕不安说过。
但,簕不安自嘲地笑,表情越来越苦涩,否定了簕崈的想法:“不是,后来,你送我走之后,有一段时间你开始冷落我,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在心里劝自己,我说:这是迟早的事,对你好也是对我好,你根本没那么多闲时间搭理我,跟你走太近对我也不好,但是我又忍不住恨你,这么多年,别看我在外面呼朋唤友到处是兄弟,但是,簕崈,说老实话,交心的只有你一个。”
“你……我可能是有点爱面子吧,对别人我就不想说我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高兴,还有家里这些事,跟别人说我觉得丢人,越自卑我就越想装豁达,只有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你也知道我在家多不招人待见,我什么话都能跟你说,但是你……”簕不安抬起头,狭长的眼里一片通红,眼尾还有湿润:“簕崈,我那时候真想告诉所有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拿我的心软骗我吊着我,让我围着你转,等你不用我了,就一脚踹开!——我真恨你啊。”
“但是……我又想起唐阿姨对我多好,是怎么照顾我的,你也……”咬了咬牙,簕不安也还是没有全被气愤占据头脑:“你对我也不差。”
所以就更痛苦,更恨简简单单就把自己发配去天涯海角的簕崈。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想给你打电话质问你怎么能功利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说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他妈差点被你逼疯了!你失眠的时候找我我肯定陪你,我睡不着呢?”
哪怕后来簕崈来医院跟自己说了那番话,簕不安也还是放不下,也还是不甘心。
“我咬着牙跟你争这口气,我每晚喝好多酒,把自己灌醉然后才能睡着,我酗酒把自己送进医院,我心说你不理我就算了,我也不理你,但是我真的气不过,簕崈,十几年的交情啊!对你真的这么不重要,真的随随便便就过去了吗?”簕不安偏着脑袋问:“那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你有喜欢的人吗?你那个表妹,还是那个什么国公主,还是市长千金啊?”
簕世成年纪大了,八卦小报的焦点放在了簕家继承人的身上,跟谁约会都会被拍,然后用夸张的修辞猜测一番这位身价不凡的准继承人下一步动向是不是要联姻。
簕崈没有想过,自己当初下定决心的决断居然也是对簕不安的煎熬。
还以为当年簕不安糟蹋身体单纯是因为汪裴和苏可。
站在簕不安的视角,原来当初的疏远是这么难以接受。
良久,簕崈嗓音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不早了,去休息吧。”
沙发边搭着簕崈换下的睡袍,房间里的香味有点陌生,簕不安记得簕崈不怎么换香水,但是有一年,他换了香水,发配掉了烦人的弟弟,放生养了好几年的乌龟。
“你将来会选她们中的一个结婚,不论喜欢,只管利益上合不合适吗?”簕不安问。
簕崈不太想跟簕不安讨论这种事,但是簕不安非要问:“然后当个簕世成那样的烂人?”
长久的沉默——
“真的,咱们家人都挺恶心的。”簕不安终于起身:“簕崈,我以为你不一样……你确实不一样,至少比簕世成好得多。”
簕崈应该不会是簕世成那样的烂人,至少不会朝三暮四频繁外遇,不会家里莺莺燕燕,外面也莺莺燕燕,名门小姐歌厅舞女有夫之妇生冷不忌,一边跟男人上床,一边跟女人传宗接代。
虽然也没好到哪里,但也是天差地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