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3)
思绪断了一下,反应过来簕崈接电话了,簕不安卡了一下,然后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这样了,也没什么留情面的必要了。
“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簕不安中气十足地问,如果不知内情,恐怕会以为是簕家和簕崈对不起他们母子。
簕崈没说话。
绿帽子还是私生子,汪裴、簕不安、簕小音,都对他构不成丁点威胁。谁都不会动摇他拥有的一切,包括此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他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父亲脑袋上是不是存在异样的光彩。
他其实没想过利用这份报告做什么,如果换个人跟司机搂抱,他或许会选择视若无睹,只是因为和簕不安相关。
迟迟等不来对方回应,簕不安继续指责簕崈,骂他城府深,说他没有人性,不屑簕宅的金山银山,骂人的话足足三分钟都没重样:“我他妈去外面端盘子!去看大门!去当门童!大不了下海!干什么赚不到钱!我他妈在乎你们家的钱!你至于这么防着我!”
“……”簕崈听到这里打断了簕不安,问:“家里没有按时给你零花钱?”
猝不及防噎了一下。每月数十万的零花钱当然有按时打到卡上,他也按时花完了,说到底是他们母子理亏,簕不安气焰顿时低了半截,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我他妈不就打个比方!我还真下海去?”
簕崈:“……”
短暂的无言间,李由顾不上礼貌匆匆敲了下门就推门进来,很简洁地说:“大少,小音小姐和老爷的鉴定报告被泄露,老爷……正在抢救。”
李由的话音穿过无线电波传进簕不安耳朵,他骂了句脏话,“我妈呢?我妹妹呢?是不是被你绑架了!”
明知道簕崈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簕不安也还是问了——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姓簕的人。
果然,簕崈说:“我不知道。”
簕不安带着一身酒气赶到荻山的疗养院,簕世成的堂弟表弟侄子外甥以及不算簕不安一十三个私生子们将病房外围得水泄不通,看簕不安没再像以前一样忽略,而是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着簕不安。
簕世成老来得女,得意了好几年,没想到居然是顶绿帽子。
饶是簕不安脸皮厚,也还是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停下脚步,随后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间。
对这种忽然的安静相当熟悉,簕不安回头,果然看到保镖簇拥着簕崈姗姗来迟。
还是一贯的冷漠脸,对所有人视若无睹,疗养院院长恭敬地请簕崈去办公室细聊。
其余人一边关注手术室的情况一边盯着办公室的情况,只有簕不安,在看到簕崈出现的时候,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十分嚣张地抬起脚,踹开了那道不算坚固的门。
那股子嚣张劲儿,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簕家亏欠了他。
院长说话的动作一顿,簕崈慢慢偏头过来,二人同时看向门口摇摇晃晃的簕不安。
簕不安咬牙忍下膝盖处的酸麻,横眉竖眼:“我问你,我妹妹呢?”
身后好像有一瞬间骚动,簕不安依稀听见嘲笑和咒骂,骂汪裴,骂簕小音,骂得很难听。
骂汪裴也就算了,簕小音知道什么?一个性格内向怕生、经常生病的小姑娘。
他回过头,想知道是谁说的,与此同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师推开门出来,跟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人说话,但是一走廊人精,所有人都在这一瞬感觉到什么,纷纷在很短的时间内露出不知真假的哀戚表情,还有一些唏嘘的泪水和低低的抽泣。
簕不安觉得应该有真的,这里面有人得到过簕世成短暂的爱,也有他异母的兄弟曾获得过簕世成的宠溺。
但是他没有得到过,这些与他无关。
他回过头,语气变得平静,再一次问:“我妹妹呢?”
簕崈终于回答他,十分冷淡道:“说过了,我不知道。”
表情也十分冷漠,好像他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簕不安用谈判的语气质问他究竟想怎么样的时候,簕崈决定就此结束,就按簕不安的想法,公事公办。
——其实一点都不应该在乎。
他们是什么关系?在世俗中,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这个庞大的家族,他们处在不同的阶层,他自上而下地俯瞰才能看到山脚,他们之间可以有陌生、疏远、憎恶,但是不应该有在乎。
明明是自己决定以后不再打扰骚扰簕崈,簕不安却在察觉簕崈在这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之后愤怒大吼:“你现在又装起来了!那他妈我们以前算什么!算什么!”
这声质问令所有人精神一振,然后开始好奇:什么叫他们以前?他们以前有什么?这话怎么不对劲?
八卦的目光流连在二人之间,有人给李由使眼色打听,李由事不关己,双手交在身前装雕塑。
于是焦点又落在簕崈和簕不安身上。
簕不安胸膛起伏不定,狭长的狐狸眼赤红,气呼呼盯着簕崈,联系前一句话……
——活脱脱一个被不负责渣男欺骗的无知少男!
至于簕崈,微不可察蹙眉,并不像从前对待簕不安醉酒后撒酒疯时那样沉默但接受,而是无视一切打量好奇的目光以及簕不安的质问,抬脚离开办公室。
——算什么?算他鬼迷心窍。
鉴定报告是他的舅舅发现并选择公布,舅舅不知道他和簕不安深夜那些电话,或者知道也觉得无所谓,而今尘埃落定,权柄把握在手,簕世成完全没有活着的必要,汪裴是谁他根本不认识,簕小音长什么样也不了解,但这是送簕世成走的好机会。
深夜,荻山上的簕宅灯火通明,几千亩的宅子在很短的时间里挂上白幡,可见准备充分。
簕崈站在荻山最高处的院落里俯瞰远近错落的灯火,想到这些年对簕不安的纵容,做出了彻底纠正错误的决定。
簕家能够绵延几百年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规矩森严,家产怎么分割早有章程,而簕世成,虽然风流多情,却也不是什么能被美色迷惑的昏君,对身后事安排得当,死前拟过十几份遗嘱,改来改去,中心思想基本都是一样的,绝大部分产业交给能力出众血统优越的继承人打理,其他的私生子,喜欢的多给点,不喜欢的少给点,薄厚不一的不动产和真金白银分到手里,至少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簕世成的葬礼隆重到登了三天报,葬礼结束,一众小房私生子眼巴巴望着主持葬礼的宗族族老。
那人清了清嗓子,却没说话,李由上前一步,接替族老的位置,没说遗产的事,反而宣布了众人的去处。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李由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脸上的微笑依然恰到好处:“请各位太太少爷小姐们择日搬离荻山。”说是择日,语气却没有真让他们择的意思,话里话外明明是“抓紧时间滚蛋”。
有人没听懂:“搬到哪?”
李由微笑,思索片刻没想起对方名字,便用次序替代称呼:“六少想去哪就去哪。”
提问那人张大了嘴:“啊?”
“那……”又有一人迟疑举手:“那我们的……遗产呢?”
当然了,老爹尸骨未寒,问这么直接不好,也确实有人假模假样谴责了几句,但说到底还是更关心钱,于是纷纷盯着李由。
李由还是很礼貌,留着点体面反问:“什么遗产?”
众人:“?”
簕六急了:“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骚动起来,簕不安掏了掏猝不及防被身侧爆喝炸到耳鸣的耳朵,及时退出激动往前涌的人群,保镖及时挡住激动的众人,他听到李由笑眯眯说:“各位在簕家过了这么多年枯燥无聊的生活,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吗?”
有个女人哇的一声哭出来,对着灵堂抹眼泪:“老爷啊,你尸骨未寒,就有人要欺负孤儿寡母……”
她旁边一米八过的孤儿也跳脚了:“出去看什么?什么意思!爸说了要把荻西的酒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