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97)
那个告诉他庄念去找了唐周的小护士,在去见他之前和顾萧手下的人接触过。
他当时怕庄念出事太心急,来不及确认那个小护士的用意,当天守在病房门口的又是他最信任的两个手下,这才放心离开。
“李哥,谢了。”顾言对开车的司机说,“要不是你,这些视频证据早就被顾萧全部销毁了。”
李哥从后视镜里睨了顾言一眼,“小顾,段丞他知道错了...顾萧用他女儿威胁他,他没办法。”
李哥和段丞是跟着顾言最久的两个人,是顾穆琛在他满十八岁之后让他亲自挑选的‘亲信’。
他们如兄长似朋友,顾言信任他们,这些年所有涉及到顾家隐私的事情都是这两个人去办的。
可他们其中一个背叛了他。
顾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留着他从前的心腹,段丞的日子现在一定不好过,所以才会私下里联系李哥。
“我知道他身不由己,可他害死了我爸,必须要付出代价。”顾言将头转向窗外,淡声说,“李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能劝他去自首指认顾萧最好,否则他的女儿不止顾萧找得到。”
顾言的良善和优柔从来只给值得的人。
其余的,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这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卑劣的手段他不是没有,只是从前不屑使用。
李哥从后视镜窥了一眼顾言,点头道,“小顾,我们两个是你看中的人,又自小看着你长大...”他长叹一口气道,“段丞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会去自首。”
“嗯。”
顾萧以为没了顾穆琛,没了他,就能稳坐顾氏的下一把交椅,可他太心急了,留下的破绽太多。
他总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他忘了,有钱的不止他一个。
能用钱买来用的人,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用的人。
“那个小护士找到了吗?”顾言问。
李哥摇了摇头,“还没有,小顾,我怀疑她是不是被顾萧...”
“灭口吗?”顾言嗤笑一声,“不会,去临市顾萧的私人会所查,那姑娘长得不错,没玩够的他怎么舍得灭口?”
“他会那么蠢,留着把柄让我们抓?”李哥问。
顾言轻轻碾动指尖,没什么表情的反问回去,“他不蠢吗?”
李哥,“...”
其实顾萧不是蠢,他就是太狂妄,太自负了。
顾言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醒来又被一件件‘真相’接连重创,杨舒的两纸协议完全可以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的顾言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孤立无援的,他不能够也没理由能重新站起来。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打击里翻过身来。
所以顾萧甚至会觉得他不用为自己善后,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绕城高速的车流稀少,远处只剩寥寥灯火,隔离带上的反光贴从眼前匆匆掠过,车内除了时速的回响,听不见别的声音。
李哥从后视镜里看那个孤单的身影。
顾言和他的儿子也不过相差两岁,他的儿子每天光是应付职场就压力大的叫苦连天,他无法想象身后的年轻人醒来之后都承受了些什么,又如何纾解。
他只知道,顾言的父亲走了,他的母亲不要他了,他九死一生,醒来没有听到过一句安慰,只有铺天盖地的怨怼和不应该由他背负的指责。
可这个年轻人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没有崩溃也没有落寞。
他有些好奇,支撑他的是什么?
“很晚了,要不要休息一晚再赶飞机回去?你才刚醒,应该多休息。”李哥问他。
顾言的头始终偏向窗外,挺直的鼻梁在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几何形状的明暗让他的棱角更加分明,“不了。”
他说,“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夏青川在别的地方无法进入睡眠状态,顾言凌晨三点多走进病房时他正带着金丝框眼镜,端着一沓很厚的文件研究。
听到开门声,他偏头看了顾言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纸张上,“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顾言在门口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走之前让助理买了家居服和拖鞋,整间病房的地面都铺上了毛绒地毯。
庄念所在的病房也换上了崭新的床单被罩。
乍一看这里不像一间病房,更像一个家。
“找一天还要去见一下我妈。”他说。
夏青川愣了一下,他知道,顾言口中这个‘妈’是那个疯女人戴淑惠,“哦。”
这一声‘妈’已经足够看清顾言的立场。
无论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强加在他身上多少东西,那个人都是他的妈妈,是连着血脉的亲人。
夏青川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资料说,“有这段视频和小护士的口供,再加上姓段的口供,你想做到的事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顾言应了一声,径直穿过客厅,到庄念床边俯下身亲了亲他,低声说,“我回来了,很想你。”
语住,又亲昵的揉了揉对方的眉心才又重新回到夏青川身边坐下。
他想做到的事情,是将股份全部集中在杨舒名下,包括顾萧的那一份,让顾萧永远没有觊觎顾氏集团的条件。
“如果只有视频呢?”顾言想了解事情最坏的结果,“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夏青川摇了摇头,“这视频听不到声音,单单依靠小护士和顾萧的人碰过面,不能作为证据。”
顾言轻轻蹙眉。
夏青川推了推眼镜,“不过...我有办法让你母亲接替你现在的位置,把顾萧踢出去,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
他说着,将自己手里的资料递给顾言,“不好意思,查了你们家的私事。”
顾言接过东西速读了几页,诧异的望向夏青川。
上面交代着顾穆琛出事前后的所有细节,出入病房里的人,时间,包括从护士、医生及探病者口中打听到的事,都变成对话的形式清清楚楚写在纸张上。
他甚至让自己的人连续盯了顾萧三个月,在他身上查出了警方也未必能查出的问题。
当时在医院里的情形混乱,但杨舒不肯救顾言时说的那几句话,顾萧适时带上的证人,已经足够让一个敏锐的律师察觉到其中问题。
因此即便没有人向夏青川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也第一时间对顾穆琛的死产生了怀疑,并且锁定了顾萧有问题。
“侦探出身?”顾言的语气调侃,但更多是佩服。
他从未见过这么心思缜密、行动力又强的人。
夏青川毫不谦虚的挑起一边嘴角,“查清事情的真相也是律师职责的一部分。”
“你叔叔碰毒,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他是完了,但顾氏集团一定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你想好了?”夏青川平静的说。
顾言将资料交回他手上,“辛苦你了,等卸任和断绝母子关系的消息传出去,合同生效,我可能就付不起你这样段位的律师薪水了。”
夏青川呵笑一声,起身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我不急,先欠着。”他抬起右手食指向天花板指了指,“等你重新回到那个位置,连利息一起给。”
夏青川最近几天亲眼见到了顾言的行事作风,他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冷静分析利弊。
他由此确定,顾言能站在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处,不是因为他是顾穆琛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顾言。
“谢谢。”顾言郑重的说。
送走夏青川,顾言洗漱好躺回庄念身边。
他的半边身子都嵌在两章单人床中间的凹陷里,很不舒服,但他不想动。
他微微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庄念的肩膀外侧,转着脑袋蹭了蹭,然后伸手搂住对方说,“抱抱我吧念念...我害怕。”
...
或许只有在庄念面前,他才能坦诚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