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101)
那段日子,顾言的生活简直可以用灰暗来形容。
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他用了一年的时间重新站起来,还创办了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人都说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他通通不占,反而每一样都要唱反调跟他作对。
工作室被泼红漆,被烧,被盗窃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些状况一直到正式雇佣夏青川做法律顾问才好了一些。
一朝脱离了顾氏集团,顾言身边的人几乎全变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或者怕沾染上他遭受百唐科技报复,有多远躲多远。
他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在第一时间放弃了大的项目,从别人看不上的小项目着手做起。
可就算这样,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敏锐嗅觉还是招来了不少人的嫉妒。
去年起步时看上的地皮才一升值,就有人横插一脚想要截胡,用各种办法阻止他继续开发。
夏青川知道他最近压力很大,跟上去一手拍在他车顶上说,“老板,谈完这次的审批手续就给自己放个假吧,不然庄醒过来要认不出你来了。”
顾言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僵。
身边这几个人,无论是周易还是赵田陈,又或者是哆哆,他们从前还都总念着庄念会醒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选择了闭口不言,那模样就像要接受庄念永远只会是个活死人了一样。
就算谁都不说,他还是感受的到。
夏青川是唯一一个还相信庄念还会醒过来的人,即使是在他们试遍了医学上所有办法都没能唤醒庄念之后,他也依然相信。
顾言松了松攥紧的拳,点了点头,“好。”
从前顾氏集团的小太子如今要底下头求人办事,一辈子碌碌无为又不甘心无人问津的酒囊饭袋都要踩上几脚,仿佛这样才能找到活着的优越感。
“看见没有,小顾总亲自倒的酒。”膀大腰圆头顶油亮的男人甩着双下巴笑着和旁边的人说话。
他的酒喝多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喷,“哼,要说这人啊,哪有一辈子风光的,昨儿还在枝头上,长手都不一定够得着,今儿..”哼笑一声,“我他妈动动脚趾头,他就得栽泥里去。”
杜小娟闻言便将醉醺醺的目光落移动到顾言身上。
杜小娟酒量是公认的好,每次这种场合她都是陪着顾言的不二人选,今天亦是。
顾言之所以会亲自去倒酒,是因为这几个老男人手脚不老实吃她豆腐。
于是顾言替她封了杯,今天不准她再喝了。
看到自家老板被轻蔑诋毁,杜小娟的眼神里却没见着愤怒,反而有些期待似得。
顾言倒了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轻声一笑,“就像您夫人对您那样吗?”
他的语气真诚且客气,就像要好朋友之间的一句调侃,却每一字都戳在了对方作为一个上门女婿没尊严没地位的软肋上,使得对方脸色一阵黑一阵红。
杜小娟压着嗓子咳了一声,险些笑出声来。
这一年她和顾言也没少被人为难,横栏着竖挡着顾言的人多了去了,但能成功的只在少数。
原因有二。
第一,他这位老板背后有个神人,是个律师,比美剧里的侦探还神通广大。
三环以内偶尔累了找家奶茶店歇脚的功夫,都有可能碰见那位律师的眼线,连你手里的奶茶是全糖还是半糖都能了如指掌。
以至于每次打着请人手下留情、求人帮忙的旗号约饭,最后都成了掌控局面的人。
第二个原因,就是顾言本身,毕竟他是现代社会里唯一一个能驾驭神级律师,又付不起律师费的老板,自然要有些过人之处。
该礼让的时候礼让,该狠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小顾...这种玩笑开不得,说出去还以为我怕老婆。”男人油腻的脸上浮起虚伪的假笑。
顾言松了松衬衫袖口,呵笑,半真半假的问,“我很像在开玩笑吗?”
他们前半场都在扮演老好人,酒也陪得差不多,可这几个人始终不肯进入正题,他只能用些手段。
被老婆踹出家门这种私密的小事都能知道,何况其他见不得人的?
“那我能开的玩笑可不止这些。”顾言收敛神色从桌上的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杜小娟适时的递上燃着的火。
顾言偏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吮了一口,吐息着直奔主题,“我知道有几家大公司也看上了这块地,想用这种方式逼我转手。”
这些人做选择没什么底线,就看在谁那里获利更多而已。
“我会让出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大家有钱一起赚。”
这些人帮人办事,最多也就拿个几十万好处,百分之十五的让利绝对不是小数目。
顾言软硬兼施,见对方眼睛变得雪亮贪婪,就轮了到杜小娟出来唱白脸。
“来来来,我陪各位领导再干一个。”杜小娟起身和几人碰杯,“各位领导都是有远见的,商场上朝夕都在变化,要投资,当然是看前景好,获利大的。”
从餐厅分别,顾言叫了代驾把杜小娟送回家,自己徒步回了医院。
他出来应酬的餐厅都定在医院附近的那几家,这样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去。
看了眼时间,七点刚过,天边只剩一抹橙黄的晚霞。
他在路过的花店买了一束郁金香,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
房间里没人,周易今晚在医院值夜班,大概还要最后去查一便房。
顾言给他发了微信说自己回来了叫他不用再过来回去休息,然后去浴室洗掉了一身酒气。
洗掉了酒气,却洗不掉微醺的醉意。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爱的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心疼和难过之余,他仍然会有反应。
他早就已经适应庄念默不作声沉睡的模样。
但还是忍不住会刻意麻醉自己,幻想庄念是醒着的,甚至病态的想着,是不是欺负狠了他,他就会像从前一样哭着求饶,就会醒过来了?
“念念...”他拉起庄念的手放在自己唇前,吻了吻,将一截小指放进口中吸吮。
昏暗静谧的空间内想起潮湿的水声,一个手吻尽显淫靡。
低沉性感的喟叹紧随其后,那道声音期初是欢愉,在最后的尾声却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念念...醒过来,看看我...”
第一百二十章
顾言没在庄念面前失控过,今天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崩溃了。
或许是夏青川无心的那一句‘等庄念醒来’吧。
周易拎着夜宵来敲门,顾言才突然清醒过来。
“我靠。”周易一抬眼便看见顾言的眼底宣红,“你哭过?”
顾言摇了摇头,虚掩上卧室的门点了一颗烟。
每次都是这样,就算只是离开一小会,就算知道门里面的人不会发出任何动静,他还是习惯将门留一条缝隙。
周易短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吃点东西吧,你晚上去应酬,肚子里肯定一点食都没有。”
顾言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这一年不止庄念瘦了,顾言也一样。
都是死心眼的两个人,一个出事另一个跟着活不成。
周易想到这又是叹气,自己吃了一会也没什么胃口,起身说,“我去看看庄。”
长期昏迷的人容易引起肌张力增高或是肌肉萎缩,每天都要有人为庄念按摩。
慢慢的他们就习惯守着庄念的时候就简单给他按摩肌肉。
周易弓身站在庄念的床头,像往常一样捏了一下他大臂上的肌肉而后微微一皱眉。
隔着衣料的体温高的离谱。
“发烧了。”他低声说。
周易立刻打电话安排检查,顾言闻声赶紧来,“怎么回事?”
“大概率是肺部感染,刚烧起来,需要检查之后才能确诊。”周易说。
“很严重吗?”顾言站在门口,没有在第一时间靠近,而是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声音发着颤。
周易抿唇,作为一个医生,他不能单靠初步诊断就断定患者是否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