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191)
顾思念抹了一把眼泪,摇头,“穿得厚,不疼。”
顾言摸了一把他的脸,冻得冰凉,看到脚边分开两半的画本从地上捡起来。
“谁先动的手。”顾言的模样不算和善,眉眼更是锋利,不笑的时候连商业伙伴都要忌惮三分,更别提面前这几个小孩儿了。
一起动手的几个小兄弟纷纷叛变倒戈,同时指向带老头帽的男孩。
骑虎难下,小脾气一挺胸膛,“是我怎么样,你还能打我?你是大人,跟我动手不嫌害臊?!”
这么一听颇有道理,几个小兄弟也挺了挺胸膛,不怕了。
对方是大人,在大人面前小孩干什么都有理,怕什么,谁叫我们小呢。
没成想老头帽小男孩话音刚落,顾言就伸手推在他肩膀上,没用多大力气,但足够把小家伙推倒了。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弟都不怕害臊,我臊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头帽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顾言。
男孩子,在面对身高和体魄都强于自己的人时会生出本能的畏惧,更何况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不想放过他的样子。
这会他终于知道害怕了,哆哆嗦嗦的要哭,但碍于‘老大’的颜面强忍着。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会看在你小对你网开一面。”顾言蹲下去,把作业本丢他身上,“你在我家,欺负我弟,这不行,听懂了就道歉。”
薄薄的眼皮掀起来,顾言看着老头帽身后那几个动手的,“没人听懂?”
话音一落,几个小子齐刷刷喊一声“对不起!”撒丫子跑路。
老头帽背后没了支撑,彻底败下阵来,抽咽着白了顾思念一眼,“对不起。”
“没,没关系。”顾思念抿了抿唇,把段瑞珊薅到跟前,“还有我妹,你把他吓哭了。”
“对不起!”老头帽觉得太没面子了,哭着喊出来就要跑,又被顾言一把抓住脖领子。
“你还想干啥!”老头帽抽噎着。
顾言把撕开的本子摔他身上,“粘好了,送回来。”
老头帽愤愤的看向顾思念,那眼神就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顾言又伸手推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不会不要他,所以你以后要是不能和他友好相处,那就躲远点,别招他。”
庄念穿好衣服追出来,一出来就看到院子里的孩子们一溜烟跑走了。
他把棉袄披在顾言身上,伸手抱起还小声呜咽的段瑞珊,哄着,“好了好了,不哭,先进屋再说。”
顾思念咬着小嘴唇,不太好意思看顾言。
刚才顾言说的那些话太让他震撼了,从小就没人这么为他出过头,这会觉得比挨打的时候还想哭。
说不出来,就只能去牵哥哥的手,一碰,凉的惊人。
“哥。”顾思念这才反应过来顾言只穿着睡衣,“哥你快回屋,待会冻感冒了。”
“嗯。”顾言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个本子不能用了,作业还能重新再画一幅吗?”
顾思念点头,“能,我会画的更好。”
小孩子的天阴的快,晴的也快,进屋没一会就玩上了别的,对刚才的事不再提了。
不消片刻,爷爷拿着一兜鸡蛋回来,说是邻居给的,让他们自己做饭吃。
这次来没准备那么快走,爷爷也就没跟着客气。
说完就去厨房忙活,顾言这次成了打下手的。
“待会吃完饭你们两个出去转转。”爷爷把煎的金黄的鸡蛋放在盘子里,家养鸡的鸡蛋就要这样吃才香,多余的什么都不放,撒些盐就这么煎着吃。
“嗯。”顾言把盘子放在一边,拿出切切好的青椒丢锅里。
“当初医援搭建的简易房还没拆,带小庄去那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爷爷又说。
顾言看了爷爷一眼,说知道了。
老人家什么都不问,但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都有数,从来都关心适度。
饭桌上爷爷提起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从这跑走,大概猜到都是来看热闹的。
村子里不富裕,好多人都没去城里看过,好奇也无可厚非。
“那个李家小子怎么哭着跑的,你们打架了?”爷爷问顾思念。
“没有。”太丢人,顾思念不想多说,他现在还担心哥哥因为刚才的事情着凉呢。
“哎,那孩子也可怜。”爷爷说,“他爹是个疯子,妈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日子过得紧。”
小村子里没什么秘密,谁是谁家的,谁家发生了什么,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都知道个大概。
“对了,那个疯子...”爷爷说到这里扫了一眼顾言。
当初庄念带着团队来医援,那个疯子开着货车差点撞到顾言,这些话不敢贸然提起,也怕刺激到庄念。
而且疯子这个词有些敏感,老人家也怕刺激到顾言。
“算了,不提别人家的事,多吃点,吃完去村里逛逛。”
吃了饭顾言和庄念就起程出发,两个小的跟在后面。
让庄念记起来这件事不能急,谁也不知道让庄念难以接受的边界在哪里,只能慢慢试探,因此不能直接把他带到从前生活过的地方,从古塘村开始是顾言认为最安全的。
“哥,你别跑呀。”段瑞珊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戳在顾思念羽绒服上,不给戳就喊着哥哥要生气,“你别跑。”
这一声喊出了哭腔,顾思念只能停下来,“戳坏了哥还得买新的,多贵。”
一见他停下来,段瑞珊就不撇嘴了,笑的咯咯的比谁都欢,“我轻点,不戳坏。”
庄念看着两个人,笑的眼睛弯起来,牵着顾言的手捏了捏,“小哥哥当的很合格,你教得好。”
顾言偏头看他,把飞到帽子外面的头发掖进去,问,“冷不冷?”
庄念摇了摇头,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排与村子建筑格格不入的几栋简易房。
顾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带队来过这里,记得吗?”
这次庄念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又不想让顾言失望,“我们走近点,再看看。”
没走几步,庄念的脚步又突然顿住。
他的视线落在一颗叶子掉光了的柳树上,树干笔直略粗,错落的枝条诉说着它应有的茂盛。
柳树正对着圈起几栋简易房的大门口,从里面走出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乡村里的树木本就生长自由,在哪里出现都不算新奇,也不算特别。
庄念的视线却久久落在上面,捏紧了垂落的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在想什么?”顾言绕到他侧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什么了?”
庄念攥紧的手倏地松开,仿佛意识被困在了别处,才叫顾言的声音叫回来。
他摇了摇头,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眼睛莫名有些发酸。
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那种...有人在等着他的感觉又出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难过,焦虑,恐惧。
他觉得很难受,单不想让顾言担心更不想让顾言失望,忍着长长的吸进肺里一口冷气,“再多看一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念念。”顾言突然抓住他的手。
庄念蓦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无意识的把手伸向了右肩。
他已经很久没有无意识的做出过伤害自己的行为了,这下也有些慌,就像久病不愈的患者在以为可以痊愈的时刻被下了病危通知,突然感受到了无望。
他看向顾言,不知是不是冷风入了眼,眼底有些红。
“顾言。”庄念哽着嗓子叫他,声音是克制的脆弱,“我该从哪里开始记起来呢?”
消失的记忆就像无底的洞穴,看不到尽头,寻不到起点,抬眼望过去,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没有尽头。
“不怕。”顾言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的抱着他,“别怕,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