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59)
“我的爱人为顾穆琛当牛做马丢了命,我没叫他去赔命就算仁慈了!他拥有的一切本来就都应该是我们的!”
顾言不是顾家的孩子,而他的亲生母亲,杀了顾家唯一的孩子。
庄念当时的头脑都是懵的,他还来不及去细想这件事会带来的影响,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脊背发寒,由心底散发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尚且如此,那顾言呢。
顾言该如何自处呢。
他被抛弃,原本该恨他的人给了他最多的爱...
抛弃他的和他有血缘之亲,给他爱的和他的母亲有杀子之仇。
顾穆琛和杨舒倾尽温柔与疼爱养大了杀子仇人的孩子。
顾言的生母为此而感到痛快,以顾言的手去报复她恨得人,而那些人是顾言最爱的。
他没有参与过上一辈的恩怨,却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成了这件事里最直接的受害人。
女人已经疯了,或许是因为对那个降生孩子的愧疚又或是因为别的,可她当年的行径却仍然有迹可循。
只要唐周动动手指,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顾氏集团的独子非是亲生,顾家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小少爷,是杀人犯的儿子。
这无疑是从里到外的毁掉顾言这个人。
这件事如果被顾言知道,被顾穆琛和杨舒知道还会带来怎样让人绝望的连锁反应,庄念不敢想。
所以在唐周提出会保守秘密,代价是让他离开顾言,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庄念是庆幸的。
庆幸这绝望无解的一切,顾言都不用知道。
可相伴着长大的两个人真要分的毫无破绽,看上去理所当然,又怎么可能是件容易的事情。
唐周走了之后,庄念坐在沙发上脑筋仍是混乱,他双手是冷的,抖得,脸色苍白的很想像小时候丢了半条命的那次。
顾言手里拿着他最喜欢吃的那几样菜回来时,看到他的样子彻底慌了。
“念念,我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摸着他的脸,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弄疼眼前人似得小心翼翼: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不想告诉他们就永远都不要告诉,哪怕和你演一辈子戏也可以,你别难过。”
一辈子...
庄念的手臂颤了颤。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到这件事情的后续如何发展,他怕的快要窒息,却不得不扯着苍白的脸笑着,表现的尽量正常。
那天他答应了顾言要亲自去和庄均泽说清楚,顾言抱着他在屋内转了好几个圈,转的头晕目眩,嘴里兴奋的说着:
“我陪你去,这样他以后再也不能以任何理由逼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庄念低头吻住他,紧紧抱着他。
他们那天做了很多次,就像要把一辈子的亲密都纠缠在这一天。
他当然不会让顾言跟着他一起去面对庄均泽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也就顺理成章的以庄均泽反对为借口和顾言提出分手。
“什么叫我和你的关系会影响你未来的前途?什么叫你不想让庄均泽因为你蒙羞?我们做什么了?我们不过就是相爱了而已!”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是不是打你了?!”顾言敛着眉目,“他还敢动你?!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们刚刚步入大学,都还是冲动骄傲的半大少年,出奇的勇敢也出奇的懦弱。
会在危险来临之际奋不顾身的挡在对方面前,也同样会因为对方一个无所谓的眼神,一句决绝无情的话就不敢向前。
他们不过都是普通人而已,在命运的玩笑面前不得不失去些什么。
第六十九章
庄念虚虚的拽着他的衣摆,脸上的淡漠是从未出现过的,至少在他的爱人面前,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所以顾言当时怔住了,一时哑然,久久的和他对视。
“从你抓住他把柄的那天他就不敢再打我了,你明明知道。”庄念笑了笑,那笑容很陌生,透着寒意。
“其实你也一直都有感觉,我并不想我们的关系被太多人知道。”
庄念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你讨厌这一点,迫切的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透明,你生气,你愤怒,都是因为你能感觉到,比起你,我更在乎外人看我的目光。”
“我承认了,我向你坦白。”庄念呵笑,“我和父母双全家世显赫的你不一样,我没有依靠也没有依仗,我不能任性。庄均泽是唯一能帮助我成功的人,只有我成功了,才能彻底摆脱他,才能不用依附于你的保护去过正常的人生。”
那天顾言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极度的失望,愤怒,除了这些,还有轻视。
顾言觉得可笑。
他们的关系可笑,自己和对方一样可笑。
“没有依仗,没有依靠,不能任性?那我算什么?”顾言的几声冷笑像是锋利的刀子,割在彼此的灵魂上,“你太可怕了庄念,这么多年,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从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庄念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多到记不清,尖锐刻薄到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要不断的去触及顾言一退再退的底线,伤害他,折磨他,直到挥起刀刃让他再也不能靠近。
那段时间他仿佛经历了一遭人间炼狱。
庄念并不是疤痕体质,他是要做医生的人,却常常像个信徒一样在想,身体和灵魂是一样的,他的身体和心灵之所以没有在庄均泽的棍棒下留过伤疤,是因为有顾言在。
所以在他真的挥起刀刃逼着顾言离开时,他腕上那几道不平整的疤再也没有消失过。
“庄医生,庄医生。”
庄念在诊室里被人推了推肩膀,回过神来面前的患者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医生,您不说话,我是没救了吗?”
仿佛突然失去了一段记忆,庄念有些记不清那天顾言离开之后发生的事,甚至那之后连续几天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办公室的,一个上午又都做了什么。
庄念慌张的翻着面前的病理,助理接过来翻到最终结果那一页,凑到庄念耳边说,“庄医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的手在发抖。”
他近日来常常这样。
庄念捏了捏眼角,从口袋里翻出几粒药吞下,坚持看完上午的最后一个病患,“对不起。”
他和身边的助理坦白,“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那正好,我也需要休息。”康哲突然出现,倚在门上,双手抱着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庄念,唇边带着一大块青紫,“哥,请我吃饭吧。”
亏欠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偿还之前总是会惦记。
庄念让康哲等一等,他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
把自身情况简要说明了之后,连院长也觉得他应该放个假调整一下心情。
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患者负责。
他的本意是直接离职,左右距离他出国的日子也不到两个月时间。
但院长却不愿意放人,让他坚持到最后一天,以后想回去,随时回去。
“脸怎么弄的。”庄念手里端着一杯纯牛奶,坐在奶茶店里看着康哲。
对方拿着一杯黑咖啡,笑的又痞又坏,“庄医生和牛奶,绝配。”
他没有喝奶茶的习惯,这杯牛奶是康哲点给他的,比起那些甜到腻人的花花绿绿,牛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庄念对着他笑了笑。
“脸吗?”康哲摸了摸嘴角,疼的嘶了一下,“被顾言打的。”
庄念咬着吸管,看向落地窗外。
从那天开始,顾言就没再出现过。
这样才正常,就算是没什么感情的前男友,事后和自己的朋友搞在一起也是一件恶心人的事。
吻过同一张嘴,摸过同一寸皮肤。
庄念长吁了一口气,“抱歉。”
“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康哲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冰块,刷拉刷拉响着,“他问我,我们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