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104)
倏地,面前出现一只烟。
夏青川侧眼看他,另一手拿着打火机啪地点燃。
顾言接过眯起眼睛狠狠吮了一口,胸口缓缓抬起又慢慢落下,“我要怎么做,永远不出现吗?”
夏青川谨慎的连他的烟都一并带离了庄念的身边,他的出现又会给庄念带来怎样的刺激?
夏青川的视线落在地面,顾言的皮鞋脏了,他能想到顾言跑上来时迫切的模样,可迎接他的却只有一盆刺骨的冰冷。
“现在还不能判定他对外界事物,对从前的事能接受的底线在哪,只能...慢慢试探。”夏青川说,“我和周易都认为,最好不要让你太快出现,毕竟...”
顾言在旁边轻轻吐息,“毕竟让他疼的,是我。”
走廊中间的电梯室里涌出一批患者家属,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小女生提着蛋糕和郁金香站在廊中左右瞧着,而后眼睛一亮。
“帅哥!”她喊了一声向顾言跑过去,头上写着‘星星快餐’尺寸过大的帽子压低了些,挡住一半滚圆的眼睛,“你的东西!”
顾言偏头看过去,这才想起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医院正门口了。
和女生道了谢,接过东西,他问,“帽子,可以卖给我吗?”
女生像自己头顶翻了翻眼珠,爽快的摘下来递过去,“我家里多的是,送你啦,上面有电话号,可以在我们家订餐!”
顾言应了一声,戴上和白衬衫黑西裤完全不搭边的暗红色脏兮兮的鸭舌帽,对夏青川说,“我不会让他看到我的脸。”
第一百二十三章
精神类导致的疾病最是磨人。
它没有确切的数据和条框边界,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的,缓步试探,才能知道患者的承受范围在哪。
到底需要多久才能痊愈,能不能痊愈,没人能保证。
他们都太珍惜醒过来会说会笑会调侃的庄念了,只能小心翼翼。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顾言跟在夏青川身后,将鸭舌帽按的低低的,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外卖员,来送蛋糕和花。”夏青川和周易对视一眼,露出紧张又难过的神色。
在场的医生已经确认好病情,嘱咐了两句提前离开。
“谢谢,辛苦你们。”庄念温柔的声音响起,顾言双手一颤,蛋糕像一边侧翻,右侧的奶油全部粘在了盒壁上。
“不好意思。”顾言帽沿下的剑眉轻轻一簇,淡声说着将花束和蛋糕放在庄念旁边的床头柜上。
此刻,就连顾言贸然发出声音也会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呼吸一滞,变得警惕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庄念身上。
庄念却没有注意到那些,他浅色的瞳孔轻轻一颤,紧紧盯着那道欲要离开的被影,不知为什么,看到对方汗湿的脊背有些心疼。
“外面...很热吗?”庄念看着他道,“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顾言的脚步顿住,他微垂着眸子盯着地面,眼眶灼烧着,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将要盈不住,落下来。
庄念醒着,会说话会笑,会关心人,他就在自己身边,那么近,近到不用再迈开脚步就能够得到。
“嗯。”顾言沉沉的应了一声,抬手将帽沿压的更低,然后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床上的人。
庄念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了个措手不及,却又仿佛习惯了被人抱着的感觉,配合的仰起头,将下巴轻轻垫在对方肩膀上。
但他还是茫然失措的浅浅滞住呼吸,睁大了那双清澈如镜,温柔若水的桃花眸。
“很热...”顾言强压着嗓子里发颤的声音,“谢谢,生日快乐。”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很短暂,轻轻一拥就分开了,却又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令人难过的东西,顺着那双有力的臂膀钻进了心肺。
庄念缓缓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朝着那道快速离开的背影喃喃着,“生日...快乐。”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可高大颀长的身形,似曾相识的声音,包括那人身上的味道,都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心脏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
“你没事儿吧庄。”周易发现他又出现了晕倒前脸色惨白的症状,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夏青川侧过一步挡住了庄念追逐那道背影的视线。
顾言缓步走出卧室,关门的一瞬间向旁边一动一步,墙面遮住他。
原以为今后再也没有人能把两人分开,现在,却每个人都在把他们两个分开,连他自己都得参与其中。
他低着头,帽檐依旧挡着他的眉眼,看不清神色。
倏地,浅灰色的毛绒地毯上湿了一块,那是眼泪的形状。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里面传来谈话声,“我从前是做什么的?你们是我的...家人?朋友?”
周易耐心的将每个人重新的,郑重其事的介绍给他。
“我和他是你最好的兄弟。”他拍了拍赵田陈的肩膀,“这个是天真,从前跟着你的实习生,你从前是医生,特别牛逼的一位外科医生。”
夏青川将蛋糕打开托在掌心,赵田陈上前插上蜡烛将其点燃,“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之后的一切都是新生,生日快乐,庄念。”
“生日快乐。”赵田陈笑着点了点奶油触在庄念鼻尖。
周易将生日帽扣在他的头上,掏出手机大声喊道,“庄,生日快乐!!”
他们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小,还幼稚的像是比赛谁的声音大一样,一声高过一声。
其实他们不过是为了让门外的人也一起听着,不要太难过。
“谢谢。”庄念笑着,眼睛弯的像倒悬着的月,“可是...”他在满屋的祝福声中问,“我没有什么需要想起来的人或者事情吗?你们怎么都这么开心?”
周易的唇角落下,向门口看了一眼,“慢慢来嘛,慢慢的都会想起来的。”
庄念被夏青川强塞了一小口奶油,“你刚醒,还不能吃这些,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对对,接下来还有很多康复训练要做,虽然顾...”周易抬手拍了一下自己嘴,改口道,“虽然每天都有人给你按摩肌肉,但你躺了将近一年,现在双腿还没有力气,要慢慢来。”
庄念轻轻点头,扫视了一圈屋内。
地上铺着软毯,另一张床边的柜子上放着玻璃花瓶,瓶里的郁金香还开着,是热烈的红色。
卧室内放着单人小沙发,沙发前的桌面上散落着几张A4纸,一只打开盖子的笔,半杯清水。
他的视线从远处落回到身边,落在那两张挨靠着的床上。
“除了我之外,还有人生活在这里?”庄念看着旁边叠放整齐的薄被和枕头,还有床侧搭着的一套换真丝睡衣问,“睡在我旁边?”
周易心里咯噔一下,庄念只是失忆了并没有变傻,不过才醒来就发现这么多端倪,心思未免太细腻。
“这...这个...”周易被问的一愣。
“是为了让你睡得舒服,偶尔...偶尔换一边睡,有新鲜感。”赵田陈发动无厘头的脑回路挣扎着解释。
“我又不能动,需要弄两张床吗?”庄念短暂的默认那套睡意也属于他,又指着远处的那个圆桌说,“那上面放着工作用的东西,谁坐在那?”
夏青川和周易同时向赵田陈投去求助的目光,示意他可以发散思维,继续编下去。
“债主!”赵田陈想都没想就说。
“什么玩意?”周易歪过头,瞪大眼睛看向赵田陈。
三个在不同领域里都相当优秀的聪明人此刻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同时陷入了固化思维。
他们在这一刻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怎么抹杀顾言的存在上。
然而,拥有那么强大存在感的人,在这件事里最不容被遗漏的人,要让他消失,理智和情感上先一步的产生了强烈冲突。
导致问题来的那一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把自己填充在故事的环节中,要凭空捏造出来另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