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171)
正如江浔自己所言,他的东西不多——甚至可以用少的可怜来形容,除却柜中上次回校时放入的几件衣物之外,卫生间中的洗浴用品几乎都是短期分装。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自己迟早会离开般,从最开始踏回寝,就没再遗留更多痕迹。
“不好意思啊,弄得有些乱了。寝室内我扫过了,卫生间里的东西可能得麻烦你一会儿再收一下,我不知道你原来东西都放在哪。”
江浔啪嗒两声扣紧行李箱,带来的半人高箱子最后只装满了三分之二不到,抬起时几乎能听见里头东西在咣当碰撞。
路炀拉开阳台门,将扫把往屋外一搁。
一个小时的功夫,头顶天气又变了样,高空不知何时悄然布满乌云,放眼望去灰沉一片,狂风肆意卷入寝室,将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柜子当即吹得敞开。
紧接着就见一本轻薄的作业簿顺风落下,路炀离得近,下意识伸手一捞,结果刚抓住边缘,一样银灰色的东西陡然从本中落了下去。
啪嗒一声细响,小东西在瓷砖上轻巧的滑出好寸许距离,直至打着旋磕在路炀脚边,才终于停止。
路炀下意识俯身看去,发现这居然是个U盘。
“抱歉,”
路炀合上门,捡起脚边的U盘:“没注意,不知道摔坏了没,不然我赔你一个。”
说着他掏出手机就准备给江浔转账,后者见状连忙上前接过:“没事没事,没这么容易坏。再说了,我本来就打算丢了,真坏了也无所谓。”
高中生用得到U盘的人不多,毕竟手机就能存不少东西,更别说还是把U盘随身携带的。
路炀潜意识认为这玩意儿应该对江浔挺重要,陡然闻言,眼中罕见露出几分困惑。
大概是前段时间的接触、以及期中前去医院的那趟意外,江浔莫名对路炀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
见状他当即也没怎么隐瞒,坦然说:
“我之前说,我休学那阵子在医院查了很多Beta分化成Omega、以及其中缘由资料的事,保存之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我把所有东西都单独转移了——就放在这个U盘里。”
银灰色的U盘拇指大小,是非常普通随处可见的样式,江浔休学也就前两个月的事情,时间不算近,但也绝对不算远。
但眼下,他手中U盘表面的镀银层却已经斑驳褪色。
路炀知道这是被人长时间用手摩挲剐蹭后,才能弥留下的痕迹。
江浔指腹无意识地在表面轻轻擦过,垂眸道:
“我当时为了找解决办法,试图把所有类似的事情都总结下来,做一个统计,再找出共同点,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又或者找到什么医院之类的可以改变也好……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包括外网,案例少到连100M都存不到,除了失败与再无后续之外,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性。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想要避开这一切的发生,我除了离开韩佟之外,再无任何办法。”
江浔手指穿过U盘上方的圆环,摊开手掌、U盘垂落时,边缘褪色的铁锈色折射出很细微的光芒。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然后哑然道:
“而我选择了这个办法,那么我也就不再需要它了。”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那个无法抉择、注定会朝他所恐惧的发展走去的未来;
离开所有一切;
……离开韩佟。
江浔掌心翻转,U盘在半空划出弧线,轻巧地落入手中。
“我带下去丢垃圾桶就行,”他顿了顿,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这东西应该算有害垃圾吧?”
“学校垃圾还不分类。”路炀顺口应道。
江浔恍然大悟,笑了出来:“那倒也是。”
他正欲揣入兜中,路炀出乎意料地说:“你不要的花,能先借给我么?”
江浔一怔,恍然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借你什么?U盘吗?”
路炀点了点头:“我想看看。”
“可以是可以,”江浔摊开掌心,将那枚拇指大小的U盘递给路炀。
迟疑片刻,他还是没忍住问:“但是为什么?”
路炀没应答,而是抬手接过U盘后,忽地说: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如果是我会怎么办吗?”
江浔没料到路炀会突然问这个。
——他曾分别在回校第一天与医院的最后朝路炀问出这个问题,头一次是身处迷茫混乱中困惑地求助。
而路炀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说不清道不明的答案。
但那时候他心绪混乱,因此不曾放在心上,甚至将其遗忘。
第二次他在医院里陷入痛苦抉择。
与其说是询问、征询意见,不如说更多的是在为心中那个早已倾斜的天秤寻找认同感。
而那一次,路炀不知是看出这把答案早已注定的天秤,亦或者是出于其他原因,他并没有作答。
一门之隔的走廊外似乎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沉闷而熟悉。
江浔停顿了好片刻,才听见自己故作平静道:“……怎么办?”
“这世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对每个人而言,鱼与熊掌各自代表什么都不尽相同,因此做出的选择也会不一样。”
路炀攥紧U盘,在耳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的前一刻,他垂下眼皮,很轻地说:“假如注定要择其一,那我会选择至少未来十年都不会后悔的那一个。”
“……”
江浔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艰涩地问:“哪怕成为一个Omega吗?”
路炀没有说话,因为下一秒门把嘎哒作响。
只见宿管老师推门探头而入,疑问道:“江浔,你收完了吗?你爸妈在楼下等着呢。”
应中宿舍有规定,除了开学与放假离校俩天,平时是不允许家长随意上楼的。
即便今天是周末,宿舍楼可以说是空荡一片。
江浔回过神,连忙转身点头道:“好了,我现在就下去。”
宿管老师点点头,但并没有关门,而是就着姿势转头看向旁侧,忽地说:“你搁这儿干啥,大冷天的在宿舍门口罚站啊?”
罚站?
路炀霎时一怔,当即跨步走到门口。
只见丢了个垃圾后再也没出现的贺止休不知何时杵在了门口,离开时还略微濡湿的黑发此刻显然彻底干透,被风吹得微微絮乱。
光线黯淡的长廊中,少年半侧面庞藏在阴影里,中间又隔着个宿管老师,一时之间,路炀居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没罚,这不是正好过来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么,
”贺止休抬起眼,露出点笑意,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没个正经:“助人为乐传统美德,何况还是昔日同窗。”
宿管老师一愣,不由以一种恍然的目光上下打量起贺止休,颇为意外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有爱心?”
“当然了,”
贺止休没有半点谦虚立刻接住了这顶高帽:“不信你问路炀,他最清楚我的爱心有多热忱真挚。”
路炀:“……”
然而宿管老师没搭理这套,只是哼哼两声,开始意味深长地翻旧账:
“管你们怎么热忱真挚,下次再给我半夜偷偷夜不归宿,就是拯救世界保护地球殴打小怪兽,也别以为能再像上次一样一份检讨书就可以算了的——懂了没有?”
吹逼没讨到夸赞,还正好踩中地雷,贺止休终于不啃声地。
等宿管老师走后,路炀才转头去看Alpha,不由问:“你刚去哪了?”
“唔?”贺止休回过神,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手,揶揄道:“怎么差遣完人干活就把人忘了?路炀炀你没有心啊。”
路炀没搭理他地贫嘴:“丢个垃圾能丢一小时?”
腕上的表已然指向十一点,收垃圾的环卫车都拖腔拉调驰向了遥远的大门口。
空旷安静的楼宇之外,操场安静地只剩风声擦过树冠发出的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