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行人(33)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电话挂掉之前她痛骂了一句“这老不死的狗玩意”。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倒杯咖啡,门铃就响了。周维轻记得廖昭是有电子锁密码的,不解地前去开门,却发现门口是方树安。
周维轻更疑惑了:“你来干嘛?”
方树安笑了笑:“上次你寄给我的行李,漏了件衣服,我来取一下。”
“什么衣服?”周维轻问,“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不好描述,”方树安说,“让我进去找吧,最多五分钟。”
周维轻想了想,侧身让他进来,随手给他扔了双鞋套。他没有关门,预想着方树安能在他所说的五分钟內离开。
方树安倒是很快找到了他的衣服,一件不知该算T恤还是背心的针织上衣,的确不好描述,绿油油的,之前应该被小方随手捡到了阳台上。
方树安拿到衣服,却自然地在沙发一角坐下了,抬头问周维轻:“你上次在采访里,说的是真心话?”
周维轻皱了皱眉:“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方树安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原本《声影记录》是没有来找我的,我厚着脸皮去自荐,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维轻:“这应该与我无关吧。”
方树安突然起身,随手又把那件绿衣服扔在桌上,走到周维轻面前。周维轻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鞋柜。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方树安说,表情还算平静,“从我认识你来,你们之间什么样我很清楚,我也算了解你的人之一。你眼中能容纳的音乐少之又少,能容纳的人只能更苛刻,我不觉得你会爱一个普通人。”
周维轻沉默着,眼睫垂得很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方树安大概觉得自己说对了方向,继续逼问道:“如果你是有什么隐衷...”
“原来不止他能感觉到。”周维轻突然说。
“什么?”方树安怔住,有些不解。
“我以为我们之前还算正常,”周维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不爱他。”
方树安大概三秒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他有些愠怒,又逼上前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
周维轻伸手抵住对方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往前。
方树安不肯退后,他俩便这样僵持不下。于是两个人都没察觉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停在了五米之外。
“不好意思,”喻衡的声音插入到这僵硬的氛围里,“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在周维轻反应过来之前,喻衡已经非常迅捷地转身离开。
周维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慌乱的时刻,他顾不上其他,伸手将方树安推开,抬腿追了上去。
喻衡走得极快,短短一分钟內已经快走到西门,周维轻终于在公告栏旁边将他拦下。
周维轻伸手拉住喻衡手腕:“你别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喻衡尝试挣脱,没挣开,只能正面回应:“我不急,你也不必跟我解释,这是你的房子,让谁来都是你的自由。”
对方挣扎的动作很激烈,周维轻只能按住喻衡肩膀:“他不是来找我的。”
喻衡觉得好笑:“他来你的小区,不是来找你的,难道是来找我的?”
周维轻罕见地烦心,声调也不禁提高了几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先入为主,我早就说过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喻衡声音也逐渐变大:“那你们能不能统一说辞,他好像不是这么理解的!”
“他来找过你?”周维轻蹙眉,“你没跟我提过。”
“那你也没问!”喻衡说。
旁边路过几个小区居民正朝着这边走来。
“你能不能先冷静,”周维轻压低声音,但语调依旧不算平静,“我跟他之间只有工作关系,你难道不知道?”
“对,都是工作,你们伟大而艺术的工作!”喻衡有些不管不顾,“因为是工作,所以他让我等我就得等,因为是工作,所以你们做什么都正大光明,因为我不懂你们那该死的音乐,所以我不配了解,不配参与,不配打扰你们,行了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喻衡也不明白他今天失常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恼羞成怒。这几天自己因为周维轻而动摇,犹豫着踏出这一步,却在敞开的大门看见这番场景——有些自取其辱。
他看到周维轻又走近一步,下意识肌肉绷紧,但对方只是用双手抵住他的双肩,暗沉的目光一动不动投射向他,呼吸还有些急促。
半晌,他听见周维轻开口,声音已经低沉下来:“对不起,我以前没有留心这些事情。”
喻衡没有说话。
“我刚才有点急,我怕你误会,”周维轻继续说,“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没有想象成什么样。”喻衡说。
他俩的姿势有些奇怪,好在那几个小区居民没走近便拐了弯,一时也无人察觉。
周维轻尝试将喻衡搂过来,但喻衡还是僵硬着没有妥协。
大概过了很久,周维轻听到喻衡很轻地笑了一声:“周维轻,原来我俩还会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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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都比较晚:(
尽量隔日/不行就隔日日
第26章 甜蜜和痛苦
茶楼的隔间很安静,旁边两道屏风劈出一片独立的空间。
喻衡面前的茶冒着热气,是随手选的绿毛峰,他尝了一口,实在喝不惯,又放下了。
周维轻在二十分钟的通话后,终于放下了手机,喝了口半凉的茶水。
“这周在电视台有人见到过苗苗,不是来工作的,给陈德培送了件衣服又回去了,被认成了助理。陈德培在电视台附近有间小公寓,老房子,是很久之前分配的,他自己不住那儿,估计这段时间苗苗就住在里面。”周维轻把廖昭的话简短陈述了一遍。
喻衡思考了一下,他现在处于情绪激动后的平静,反应有些慢:“那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她吗?”
“这周末有一场慈善晚宴,陈德培应该是要带她去的,”周维轻想了想说,“到时候找个借口把她引出来聊聊吧,在宴会厅闹起来不太好。”
喻衡模拟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应该可行:“可以,那就这样。”
“那你跟我一起去,行吗?”周维轻问。
还没等喻衡回答,周维轻又补充道:“只有你见过她,到时候你可以跟她搭话。”
喻衡沉默地审视着周维轻。他的嘴唇抿得有些紧,似乎看起来很紧张。
喻衡觉得这段时间的周维轻都像虚拟的,会急迫、会焦虑,让他根本无法相信现实。
“好,”最后喻衡回答,“但我见到她就走。”
“好的。”周维轻说。
他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几次都组不成句。
屏风外一个路人打碎了茶杯,引起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周维轻突然用右手覆在喻衡的手背上,很轻地说:“那可以让我之后也见到你吗?”
喻衡望着他们俩交叠的手掌,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把手抽开。他觉得有些疲惫,任由周维轻的拇指上下刮着自己的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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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宴开在波尔塔皇宫,一个城郊新落成的酒店,由于它过于富丽堂皇的装修,才建成的时候被无数人谩骂土气,但选在这里进行的宴席又络绎不绝。
小方刚开到门口,门童便前来泊车。
周维轻把西服的最后一颗纽扣系上,扫了一眼窗外:“廖昭应该在里面了,说是陈德培他们位子在我们隔壁桌。”
半晌没得到回应,周维轻转头看了一眼喻衡:“怎么了?”
“没什么。”喻衡把目光移开。
他几乎没见过周维轻穿正装。印象里对方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十来个人的团聚是他接受的极限。